早晨六点，对青杭城来说，是一天的开始。
然而徐白起的要比这早得多，赶着早集去买了些便宜新鲜的菜，六点钟响的时候，一顿清淡可口的早餐就已经摆好了。
更早些起来练功的朝沐简单洗漱了一下，先去二楼看了看师姐的情况，然后才把燕来叫醒——他就睡在两个女孩的床边，用他自己的话说，要不是林擒还昏着，那睡床的得是他。
蛋花白粥，腌好的豇豆咸菜，趁早打了些豆花，也拿大碗盛着，摆在小桌中间，朝沐还有些拘谨，燕来则毫不客气地抬手就给自己盛了一大碗。
抱着粥碗小口小口地喝完，朝沐起身去把碗洗干净，又盛了些豆花，噔噔噔上了楼。
这东西搅碎了不用咽就能从食道滑下去，林擒现在这样子也不知道要昏多久，得尽早习惯给她喂食。
可让朝沐没想到的是，她刚从楼梯口探出头去，就看见一个纤细的人影正坐在床上，眨着大眼睛，神色茫然地看着窗外。
少女穿着单薄，大片的肌肤裸 露在空气里，令朝沐觉得神奇的是，清晨的微光照拂在林擒娇嫩的肌肤上，就像是照在至纯的玉石上，那种细微的透光感让师姐整个人像是融进了光里一样。
掩映在有些纷乱的发丝中，林擒回头看向朝沐，明明还是那副见过了千万次的容颜，但这一刻朝沐却如见谪仙。
“呀，瞿英！”林擒裂开嘴笑了出来：“你来喂我吃饭啦~”
朝沐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她是林擒，林擒总是这样，不管她变成了谪仙，还是如燕来所说，未来成就了不可限量的修行前途，她都始终是林擒。
始终是自己的师姐。
“既然醒了，那就下来自己吃吧。”朝沐朝她皱了皱鼻子：“你还没洗漱呢！”
“啊~”林擒脑袋一歪倒在床上，抱着被子滚了两圈，然后探头看向朝沐，可怜兮兮地说：“我想要你喂我……”
摇了摇头，朝沐苦笑了一下，无奈道：“好啦，我喂你。”
“嗯——师弟最好了！”
小勺吹凉，一口一口地喂给林擒，大师姐像个傻丫头一样躺在床上，捏好了被子，每一口都要把勺子整个含进嘴里，吃的一脸幸福。
林擒从小身体就弱，以前在静庭山上她生病的时候，也都是朝沐悉心照顾，一点一点喂她吃饭。
此情此景，在林擒觉得，是重温旧梦，心里开心。
而朝沐，她微笑看着林擒，伴随着这样的回忆翻涌而起的，却是灭门之夜从砖石瓦缝里渗出来的鲜血。
直到把最后一勺给林擒喂完，朝沐抬起头看见窗外已经泛出金色的晨光，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燕来居然没有催她练功。
给林擒穿好了衣服，两个姑娘结伴下了楼，除了一如既往坐在铺柜后面鼓捣扫帚灯油的徐白以外，燕来就站在门口，穿着他那身稍显破旧的老衣服。
朝沐意外地看向他：“要出门？”
“嗯，去打点酒。”燕来拎起自己的酒葫芦朝她摇了摇：“正好，你俩也一块儿来吧，带你们认认门道，别以后吃亏。”
朝沐并不很懂燕来的意思，但现在的她已经很有自觉了，既然是“先生”的人，那很多事情就没必要多问，燕来让她去，她就跟着去。
“对了。”燕来回头看了她一眼：“今天早上少练一小时功，晚上回来把补双倍的量，练不完不准吃饭。”
“哦。”朝沐闷闷地应了一声。
练功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但陪师姐一样很重要，二者相权，师姐牛逼。
在旁边的林擒听说要出门，眼睛立马就开始放光了：“去哪儿玩呀？”
燕来看着这笨妞，虽然早就预料到了她和重天诀很搭，但一夜即醒，多少还是让他有些意外的。
目光在女孩的脸上观察了一会儿，之前朝沐见到的那种宛如玉石般的透光感已经淡了许多，但燕来还是能很敏锐地观察到。
“功法感觉怎么样？”
提到这个，林擒的忽然就哀怨地扁了扁嘴：“不怎么样，我听人家说，学了功法之后灵力都会增加好多好多的，可我早上起来什么感觉都没有。”
“正常现象。”燕来嘿嘿一笑：“他们李家都是大忙人，哪儿有时间整天练功啊，所以他们家这功法啊，是全自动的。”
林擒并不能理解燕来的意思，反正她就觉得自己被燕来给坑了，倒是旁边的朝沐，听着燕来的话，神色惊愕。
“全、全自动？”
人要修行，是与天争力，从天地山川间撷取灵气为己用，因此灵力修行，总要花费修行者许多时间来引气入体，然后通过体内元灵逐渐炼化之后才能把灵力化为己用。
朝沐倒是听说过，有一些十分精深的法门，可以做到二十四小时从身边的环境中汲取灵气的效果，但即便是这些高深的功法，自动汲取与主动修行相比，所能获取的灵力也天差地别。
而现在，听燕来这说法，仿佛他传授给林擒的这门功法，完全不需要修行者主动运功似的？！
朝沐求证似的看向燕来，而燕来回以的，则是似笑非笑的眼神。
重天诀难在一个“悟”字，一关在入门，即炼罡境参悟，而只要能过了这倒门槛，那直到踏云入布武之前，都堪称一片坦途。
毕竟李家人，忙，修行这种屁大点的小事，根本不配牵扯精力。
男人的不置可否反而让朝沐越发确信了，虽然在此之前她就知道，燕来当年行走江湖时应该也是颇有实力的前辈高人，但至此她才明白，自己此前对他的印象还是被那副老色批的流氓形象给影响了。
燕来给林擒的功法显然非同小可！
朝沐下意识地想到了昨天晚上男人和她提及的，那所谓的圣人功法，尽管昨夜燕来的神情很真诚，但烦情道长的传承未免过于夸张，朝沐还是没有相信的。
但现在，她好像有些动摇了。
“师姐的功法……”朝沐拉住了燕来的衣角，嗫嚅着说：“我能学吗？”
“不能。”
燕来回答的很果断：“你太笨了。”
朝沐刚刚捏上他衣角的手立马就僵住了。
你太笨了……你太笨了……你太笨了……
她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在智商上……输给了林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