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让人看扁,那就应该多努力上进,而不是强撑门面。”洪易捧着茶杯,手指在杯沿摩挲着:“奢飞雪找你做什么?”
洪骁一怔,有点懵。
他大哥洪易是个老行督了,进境踏云的时间还要比奢飞雪更早,修为办案都是一等一的水平,这洪骁知道。
可刚才这一番话,根本就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能透露出来自己见的人是奢飞雪啊,他是怎么知道的?
对,对,没错,自己根本没有露出马脚,这是洪易在诈自己!
心里一定,洪骁接着那茫然的神态,问道:“飞雪?她不是去薛城公办了吗?”
洪易勾起嘴角,摇头笑了笑:“你还觉得我在诈你……”
从树边离开,走到洪骁面前,洪易看着自己弟弟的眼睛:“从奢飞雪来了南灵司开始,但凡她搭理你一句,你那眼角就翘成一脸桃花相,这还用诈?!”
洪骁惊:“真的?”
洪易叹息着捂脸,他们老洪家也算是官宦之家朝堂豪门,怎么就出了洪骁这么个铁舔狗呢……
知道已经瞒不过了,洪骁也就不强撑了,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砸吧着嘴:“也没啥事,就让我找几个行迹可疑的家伙,说是月前搬到青杭来的,我摸查了几天,也没啥收获,估计都往林家那边钻了。”
洪易愣了愣:“奢飞雪去查林家的暗账了?”
“不知道诶。”洪骁摊手:“她又不会跟我商量,出了门就不见影了。”
洪易站在门口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脸上的神情越来越纠结——她去薛城,不是去查静花庭的案子么,怎么这一股子弥漫出来的味道,倒像是盯上了……
“要坏事。”洪易的目光投向屋外远处,眉眼间开始浮现出了一抹严肃。
洪骁再迟钝,这会儿也该发现自己大哥的神色不对劲,他心里一惊,该不会飞雪真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吧……
把手里的茶杯递到洪骁手边,洪易轻声道:“帮我拿着。”
“哦、哦。”洪骁下意识接过哥哥的青玉茶盏,但等他下一瞬再抬起头的时候,却已然不见了洪易的身影。
……
在轰响的水浪声中,城港水道的闸门缓缓落下,天光渐暗的时候,最先关闭的总是水道,剩下四处城门则要等到凌晨钟响,由机枢发力,自行关闭。
天色开始黑下来了,远端已经能隐约看到月亮的形状,借着最后那点黯淡的光,还能大概看到站在路口的那个高挑女人,身材窈窕,气质冷峻,像是个少见的尤物。
西城的大片房区都是林家的租赁房,时近大乐典,住户颇多,这些未办凭证的家伙,都是通过种种隐蔽的法子进的城,大多都不便表露身份,其中可能有大家族的私访子弟,有大宗门的暗招奇手,但更多的,还是些来碰运气的江湖草莽。
这些不讲究的糙人最看不得身材劲爆的娘们,一下午的功夫,已经有不下七八波莽汉要去撩拨这个女人,但可惜,最后没一个能站着回来的。
奢飞雪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这座小院,这是她名录上的最后一处租户了,然而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疑似陈浩家眷的目标。
捏着纸张的手越来越用力,她皱起眉头,不禁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瘦小的彩雀坊伙计就站在一旁,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这一下午他见多了这位姐姐拳打脚踢的模样,英姿飒爽归飒爽,但下手那是真的狠啊。
“林家所有的房屋租赁,都在这里吗?”
伙计听到奢飞雪问话,先是身体不由控制地抖了一抖,然后才回道:“基本都在这儿了……”
女行督狭眉微挑:“基本?”
“就、就是,所有在彩雀坊,包括青杭城其他铺面登记的租户都在这里了。”伙计不敢不说:“但还有极少一部分,虽然也是租住得林家的房子,但却不是从我们这里走的,大多是身份高贵的大人物。”
“他们在哪儿?”
“小人不知道啊!”可怜人小伙计腿都抖成筛子了:“这些大人的住处,都是府里办的,哪儿是我们这些下人能过问的。”
奢飞雪轻轻皱眉,林府吗……
闯了林家的铺子,杀了人家的店掌柜,这在过往许多年里都已经是惊人之举了,但若是要闯林府,那可就又是另一个概念了。
因为这不再是你一个行督敢不敢动他林岸风,而是你区区一个行督,能不能活着从林府走出来!
开玩笑,那可是天下首富,以他林岸风的财力,豢养在林府的高手怕是不弱于一个顶级的甲秩宗门,甚至……犹有胜之!
大唐自创立灵司始,便将天下宗门列为甲乙丙丁四等,以区分其实力高低,并给予相应待遇的政策扶持,如此前被灭门的梁河郡静花庭,在南灵司辖下宗门中只能位列乙秩十四位,就这,还是因为静花庭悬壶济世有所优待。
一个拥有踏云境高手的宗门,在灵司序列中,不过乙等,可想而知,如振金台、洗剑山庄这样的甲秩宗门里,便是有布武坐镇,也不足为奇。
而林府,光是人尽皆知的,便有一位商巡欢,那可是从三山之一的不是山白米学宫下来的布武境,算得上是熊霸夫子的门徒,但凡学到“狂诗绝剑”的半分皮毛,便足够横行洛水。
奢飞雪扪心自问,如果真的爆发争斗,即便她倾力而出,也很难从商巡欢手上走脱。
然而这个女人的决定再一次证明了燕来看人的眼光。
奢飞雪从不否认,在履行信念这件事上,她是蛮横的、残忍的、病态的,在来南灵司之前,她就曾因此数次犯下过大错,若非功过相抵,她怕是早就下了灵司大牢。
所以当她知道接下来的线索只有可能在林府之后,犹豫在她的心头就只盘桓了短短的一瞬。
趁夜,去闯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