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人家的面这样说似乎有些不通情理,但对林恬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朝沐实力低微,又不像是很有见识的样子,但不管怎样,她是燕来的人,她到了大乐典,那就是为这场残忍的盛事加入了最不可预知的变量。
诚如燕来所说,她林恬能给的,就值这么多。
林恬轻轻叹了口气,情况比她预想的要差不少,她没有想到的是,在燕来的眼中,他与林红鸢的之间的感情竟然如此单薄。
事已至此,她多说无益,只好朝着燕来和朝沐深深地行了一礼,重新戴上兜帽,转身就要离开。
“别急着走。”燕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恬回过身:“怎么?”
“问你两件事。”
林恬不敢拂逆:“您说。”
“林家最近几个月有没有收居过几个黑户,应该是两个男人和一对母女。”
林恬摇了摇头:“这事我一时也说不清楚,我虽然是林府的管家,但真正执掌各处产业的,另有其人,没有家主的手令我是管不到他们的,而且临近大乐典,这段时间各处潜伏进来的人着实不少,即便能查,也需要相当的时间才行。”
燕来点头,果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顺利。
“那另一件事,你应该推脱不了。”燕来回想着此前在灵械大坊与那人相见:“曹神功,在哪儿能找到他?”
林恬苦笑:“曹先生是什么样的人物您也是清楚的,我们林家专门为他建了一处别馆,在东府街,他若在时,就在别馆内就能找到,他若不在时,那谁也寻他不到。”
“嗤。”燕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老狗托还是一贯奸猾:“你让曹神功先来找我,是怕我跑了?”
林恬勉强一笑,抬头望着这件老旧的小杂货铺:“终究是十六年前幼鲤暂住的小窝,如今飞龙在天,谁又知道我能不能等得到您。”
燕来转头看向朝沐,伸手朝着林恬指指点点:“听见没,这是在嘲讽我忘本呢。”
朝沐一脸尴尬,旁边林恬的脸色也不禁有些难堪——阴阳怪气的地方待多了,说话的方式不自觉地就会有些扭曲。
“行了行了。”燕来朝林恬摆摆手:“走吧走吧,不留你吃晚饭了。”
林恬点点头,还是穿着那身宽大的斗篷,沿着来时的小路,出了深巷。
朝沐目送着林恬离开,然后重新看向燕来:“我去真的没问题吗?”
“有问题……那你也得去啊。”燕来理所当然地看着她:“你是我的人,我让你去,你就得去,有什么问题?”
朝沐抿着嘴唇,最后看向铺子里一脸茫然的林擒,说道:“我要是出什么意外,你得帮我照顾好师姐。”
燕来乐了:“你且去,你师姐我自养之!”
朝沐哪里听不出他的话外音,小脸绯红,抬手就是一记粉拳锤在燕来肩膀上。
“哎哟呵,翅膀硬了哈!”燕来挑眉,反手就顺着女孩的腰肢往上,挠进了朝沐温暖柔软的咯吱窝,手指快如闪电地挠了几下。
痒不痒另说,这几下顿时让朝沐的脸涨得更红了,女孩双手环在胸前,紧紧夹着胳膊,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眼角带着些许晶莹,也不知道是被痒的,还是羞恼急出来的。
“你无耻!”
“哼,你才知道啊。”
林擒搬了一张小凳子就坐在铺子里,小手拖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两人,半晌,摸起肚子问道:“什么时候开饭呀……”
巧了,话音刚落,另一边巷口转出一个人,徐白手里提着两尾鱼,正笑呵呵地走过来。
……
“老板,租房。”
“好咧,您那证儿给咱录一下。”
“老板……没有证。”
“哎哟,没有,这……”面露难色的胖老板挠了挠下巴:“平时糊弄糊弄也就算了,近日里大乐典将近,一日一查,这没证,怕是租不得呀。”
换上了一身淡蓝长衫,长发扎成一束,从胸前垂下,直至腰畔,虽是男子装束,但却并未刻意扮作男人,奢飞雪气质冷然,这副公子模样,反倒更显得她身段修长窈窕,令人赞叹。
“店家……”奢飞雪眉头轻蹙,装模作样地叹出一口气:“远来此地,本是寻友,没成想几番寻找未果,没处落脚,权当是可怜可怜,给个去处吧。”
胖老板年近五旬,还没见过奢飞雪这样的美人,气质高冷,此时却又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再加上这桌子底下递过来的一块大金子——啧,多大事啊!
“你从我这儿出去,走到街尾,左手第二条巷口,里面有个卖鸟笼的店,叫彩雀坊,你去找那里的掌柜问问,或许有路。”
奢飞雪眉头一挑,随即起身。
难怪她此前找了两圈都不曾发现门路,这林家黑租的房子,居然是挂着卖鸟的牌坊。
出了店门,循着胖老板给的路径,果然在小巷里找到了这家彩雀坊,别说,虽然是在深巷中,但看人来人往,生意竟然颇为火爆。
也是,大乐典将近,不少浑水摸鱼的家伙都在找地方落脚,找来找去,最后这些钱都得落到林岸风的腰包里。
说来是不合法的生意,但当你有钱到林岸风这种程度,州督府与南灵司,却没有一个敢拂其气焰,令人咂舌又有些可笑。
冷笑了一声,奢飞雪又不是真来租房的,既然找到了去处,当然没必要接着伪装。
极寒的灵力悄然蔓延出来,长鞭“雪停”握在手中,就站在人家店门口,奢飞雪高声道:“南灵司行督办案!”
刚刚还一片嘈杂的彩雀坊,忽然之间便寂静了下来,随后,在不到数息的时间里,原本挤了满堂的人便如同惊弓之鸟,光速消失!
搞得正在做登记的小掌柜都有些愣神。
奢飞雪走进店里,摘下自己的腰牌往铺柜上一扔,眉眼冷然:“房赁记录。”
脸颊瘦陷的小掌柜嘿嘿笑着,对着南灵司的行督,他倒是好像一点违法乱纪的自觉都没有,指尖在那块玉制的腰牌上蹭了蹭,看着刻在上面的名字,笑吟吟地望向奢飞雪:“原来是奢行督啊,大驾光临不知道有何指教啊?”
奢飞雪冷眼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房赁记录。”
在整个洛水州地界,没有人能对一位办案行督的话视若罔闻。
可小掌柜对着奢飞雪明显森冷的面庞,却始终笑得很镇静:“您是什么身份,就要来查小店的帐?”
奢飞雪的眉头渐渐蹙起,她来之前也想过,林岸风手下的人,可能不像别处那样易于,但这样话从一个小掌柜口中说出来,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意外之外,则是怒。
“南灵司行督办案!”奢飞雪的手按在铺柜上,森冷的寒气在柜台上结了一层薄霜:“你要造反?”
“诶,哪里的话,您得是正儿八经的灵司行督,那才能叫造反。”
就当着奢飞雪的面,那瘦脸的小掌柜眯眼笑着,然后拿起奢飞雪的腰牌,往自己怀里一揣,然后朝她扬了扬下巴,问:“既然是灵司行督,那您的腰牌呢?这冒充行督,客官您,莫不是要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