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听见巡逻队中，有士兵发出不屑的啐唾沫声，但更没想到的是这群穿着帝国盔甲的士兵居然认怂了。
“这伊果爵士什么来头？”
兴许是离得巡逻队有些近，一个士兵转过脑袋，朝爱丽丝撒气道：
“少管闲事！退后，退后！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
爱丽丝举起双手表示没有恶意，一边退后，一边运转思路。
如果没记错，爵士是帝国近些年才推出的爵位，没有等级，也不算贵族阶级，完全是种纯粹的荣誉象征。
既然只是荣誉象征，那按理说，爵士的身份何至于让士兵们如此退让？
不过……爱丽丝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都是我接触到的书面解释，在皇城待的这五天，囫囵吞枣地了解了各方面的人文常识而已。
很多时候，事情就跟“香烟盒上贴吸烟有害健康的标语”一样，表面和实际情况，完全是
两码事，一言难尽。
德普马被众人簇拥上台。
相比起年轻气盛的霍克，他处于无数目光之下时，显然陷入了畏畏缩缩的状态。
但当手掌触及女儿那张银版拍摄的灰白照片，他顿时有了信念，用悲伤的腔调娓娓道来：
“我的女儿阿什丽，一个月前刚入狱。
“那天是她的学者考试，她即将成为一名占卜家，从学者做起。
“她的老师乔丝琳说她很有天赋，记东西过目不忘，同时还具有先天的灵感，可以隐约看见灵魂并且与之沟通。这让我和妻子都非常自豪，阿什丽就是我们的骄傲，也是我们活着的意义！
“她从来没做过任何一件坏事，你们看看她的照片，简直就和天使一样可爱，就连路过的蚂蚁也不敢踩死。她是我们全家的希望！
“你们无法想象目送着孩子进入考场，满怀期待她能获得一个好成绩，如果失败了——当然，阿什丽不可能在学者考试中失败。但就算失败，你也知道，这个孩子不会让你失望。
“她总有一天会成为她想成为的人，有一个幸福美满的生活，你牵着她的手，最终交给一个你认为可以让阿什丽托付终生的男人，教堂祝福的钟声敲响，白鸽飞翔，他们会有小孩，而这个小孩跟阿什丽同样可爱……
“但……但……我，抱歉，我有些失态……那样的画面，就是我能想象到最美好的现实！它本应该会成为现实的……
“但这一切都在学者考试开始的两个小时内，被一群穿着帝国盔甲的士兵冲进去，将一切捣毁化为乌有！”
“哪怕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年仅十岁的她，怎么可能犯下通敌罪？你们想想看，巡逻队以通敌罪逮捕了她，并且由最高审判庭决定处死！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不少围观者已经沉浸在老德普马描述的美好，当臆想中的士兵毁坏了他们的梦，人们顿时同仇敌忾。
“没错啊，虽然帝国刑法没有年龄限制，但这数十年来，好像还是第一次对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判以死刑吧？”
“不管怎么说，就算这小女孩真的犯下什么罪行，也不至于直接判死刑吧？”
“我早就说过了，帝国的法律需要改革，它就像是一本资本保护法，只让强者从中受益，弱者永远都是被剥削的！”
“你什么时候又又又说过了？”
“……”
群众你一言我一语的杂噪声入耳，爱丽丝揉了揉眉心，喝下一瓶低级精力回复药。
虽然没有增长逻辑思维、提升大脑运力的效果，但在帝国待的这近五天时间，每天都在计算各种问题，爱丽丝偶尔也会感觉到精力有种不够用的疲态。
很显然，十岁小女孩入狱被判死刑，说明事情背后肯定隐藏着某种更深层次的阴谋。
如果深究下去，说不定瑞秋的死刑也有问题。
不，是肯定有问题。
原本只是想帮这些可怜人一把，爱丽丝对他们的故事并不太感兴趣，无非就是各种自说自话的冤案。
她并不会站在执法者角度去思考法律的公正，但现在的她也不至于听见失意大叔卖个可怜，就把对方的话当做毫无添油加醋的事实。
底层人的险恶她已经在雷迪亚看过够多了。
她还需要去忙更重要的事，金库取款、监狱调查、甚至从卡尔斯宾遗留信件中找到更多的钱款也比待在这更有意义。
但是……
“线索来了。”
爱丽丝喃喃着，干完一整瓶低级精力回复药，薄荷感的清爽扫尽所有疲惫，让大脑重新回归最清醒的状态。
她留在原地，远远眺望——德普马做事很有分寸，情绪克制，没有把这场抗议变成自己一个人的诉苦秀。
他让出高台的位置，让其他同伴走上来。
“这是我的母亲萨沙，她今年六十岁，很早以前她就是一名通灵者。
“虽然占卜技术不怎么好，下班回家总是抱怨今天又有多少客人投诉了她，但相信大家在占卜家协会的委托板上，总能看见她的名字，她二十四小时替人解决麻烦，风雨无阻。
“因此，她也有一批忠实的顾客，如果去问他们，他们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说萨沙的坏话，她就是这样一个正直有原则的人！
“她有坏习惯，她偶尔会在上班期间喝点酒，或许这也是导致她占卜结果出错的原因，但她绝对不会去盗窃什么国家机密！绝无可能！”
“……”
“请看这边，看看这副苍老的面孔，他不应该在牢狱里受那样的灾难。他是我的父亲，一位社区认可的好占卜家！”
“……”
“很多时候一些穷人付不起占卜或者驱邪的费用，我的哥哥总会装作有事情要忙的样子，没收费就离开，为此母亲总是埋怨他让这个家一穷二白……”
“……”
轮番介绍一直持续到中午，其中得冤入狱的甚至有占卜家第三等级的“预言家”，当受害者家人捧着他的照片登场时，好多围观者都发出低呼声，惊讶说自己认识他。
而剩余没介绍的，还有队伍三分之一的人。
霍克组织了一下，说是下午在这继续，要让所有被冤枉的人都被民众得知，要让大家看看，平时那些好先生们，是怎么悄无声息消失在我们身边的。
“呼，没什么好看的，该走了。”
爱丽丝不打算下午再来，因为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占卜家。
十个喊冤枉的，九个都是占卜家。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
她喃喃着，莫名一股恶寒爬上脊髓。
甚至连称呼“那家伙”的称号都有点……令她不适。
大帝。
他想消灭占卜家这一古老的职业。
他想让知道神性相关事件的人，都从世上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