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身形健硕的中年男人右手环抱着红缨头盔,披着纯白色的棉袍站在他的身后,随着风的吹拂闪着寒光的铁甲若隐若现,赤红色的头发与皑皑白雪分外不搭就连脸上的胡茬都如火般鲜红。
男人铁青着脸随着纳尔的视线看向城墙外的远方,右眼似乎因为那道从额头直至脸颊的伤疤失去视觉,但却丝毫没能减弱他眼神中的刚猛。
“银,大家都在等您那。”男人的声音与粗狂外表多有不符,似是阳光般温暖。
纳尔肩膀抖动了几下,厚重的兽皮大衣落下的雪花随之掉落,他刚才正望的出神此刻被男人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银”男人关切的询问。
“我没事,只是刚刚有些愣神了”
纳尔的视线又一次转向城墙外的冻湖,湖被数百年来所积攒的雪覆盖,只有湖的中央那座被月光直射的高台似乎被什么保护着雪花避让着倾斜下落,周围剔透的冰面映射月影,高台上还是闪着如儿时所见那般圣洁的光芒。
“埃文,一切真的会像预言里说的那样吗?”纳尔眼神中多了些惆怅。
这位名叫埃文的赤发大叔大概明白了纳尔独自在城墙上心事重重的远望的原因。
“银,你是指湖底沉睡的恶龙终将夷平塞尔纳斯这则预言吗?”
纳尔没出声回答,沉默着点了点头。
“不用担心,预言书上说的也不全准,但银你要时刻记住一个真正的王不会因为一本书上的文字而郁郁寡欢,就算灾难真的来临我相信身为银的你也一定会想到如何化解它。”
埃文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远处被积雪覆盖的冰湖,眼眸中似乎有星星火苗不停闪烁。
“而且,银!就算灾厄真的来袭,我们永远是你最尖锐的矛,也是你最坚硬的盾。”
听到埃文的这番话纳尔攥紧拳头,眼神无比真诚的看着埃文,他感觉到腰间那把银质弯刀的变得更有份量了。
“我们走吧!银,大家都在主城等你那。”
“走吧,埃文。”
一大一小的身影在城墙上呼啸的风雪吞没中渐渐远行最终消失在了城墙之上。
漫步在沙漠之中纳尔的脑海似乎被回忆填满,塞尔纳斯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里上演,不知现今埃文是死是活。
“银,你怎么了?”月伸手凑到纳尔眼前轻轻摇晃。
猛地从回忆中惊醒纳尔满面愁容的看着眼前的月,尽力想掩饰自己心中的酸涩。
“没怎么,最近总是会想起一些关于纳尔赛斯的事。”
月瞪着水灵灵的眼睛一脸疑惑的看着纳尔,随即像找到答案般展露笑颜,双手合十拍出清脆的响声。
“我知道了,银一定是想家了。”
纳尔身子轻微颤抖了一下,想家吗?自己也不明白这种感情是怎样的,虽说有思乡之情但更多的是深深地自责与懊悔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揪心的疼。
“哈哈,被月说中了。”
沙地上手舞足蹈的月如小鹿般灵动的在纳尔身边跳动,即使是有些破旧的粗麻披肩在她身上也仿佛有了灵气。
“月真抱歉,出城的时候应该给你拿一身漂亮点的衣服的 。”看着在身边蹦哒的月陈平凡说道。
听纳尔这样说,月嘟起粉嫩的小嘴,白皙的小脸蛋上多了一丝怒色,停住脚步似乎很不满纳尔的这番说辞。
“你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道歉,要不是银我可能会被关在那笼子里一辈子。”
“我只是觉得月穿上好看的衣服会更可爱的。”
纳尔把手轻轻的放在月的小脑袋上,掌心传来柔和的温度,手指穿过月那银色的发丝来回揉搓,每次月生气他总有莫名种冲动想去抚摸她的头。
“别摸了,会秃的。”月急忙躲开纳尔的手闪到一旁。
月的反应让纳尔先是一愣随即原本那稍有愁容的脸也浮现出这几天不怎么常见的笑容,见纳尔喜笑颜开月也在身边幸福的微笑,或许这短暂的欢乐让此刻的纳尔在一瞬间忘记了纳尔赛斯发生的一切。
欢笑短暂的存在却又立即逝去,头顶炙热的阳光让纳尔有些提不起劲,本就生活在寒冷的雪国这么炎热的天气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就连平时喜欢傻乐的月此刻的笑容也似乎被这热浪冲淡了。
当二人被这似蒸笼的炎热氛围包裹时远处的沙丘上一排乘着骆驼的商队正缓步前行。
“银!你看骆驼。”月高兴的几乎要跳到纳尔的身上。
纳尔将手搭在额头上做眺望状,远处一排骆驼驮着巨大的行囊一个跟着一个的在沙丘上跋涉,为首的骆驼上面坐着一个扎着白头巾的人,其余的人扎着五颜六色的头巾在沙漠里别具一格。
大致数了一下这只商队规模不算大只有二十几人,纳尔牵着月快步向商队前行的方向跑,没用多长时间便跑到他们跟前。
“等一下,等等我们。”月用清亮的声音叫喊道。
商队这边似乎发现了靠近过来的二人,为首扎着白头巾的人示意身后的骆驼停下,随着他的手掌握成拳状身后的人纷纷从骆驼载着的行囊中掏出刀剑警惕的望向二人。
“鲍勃老大!是两个小孩儿!”
一个扎着红头巾的人看清楚纳尔两人的脸后冲着为首的白头巾的人大声示意,貌似这个扎着白头巾叫鲍勃的人是这个商队的老大。
那人没说话只是举起手掌随手一挥身后的众人便将手中握着的刀剑收了回去,并示意刚才那个扎着红头巾的小弟来到身前,凑到耳边说道:“问问他们是干什么的!”
“小孩儿!你们要干什么?”随即红头巾的人便喊了出来。
原本站在纳尔身后的月伸出小脑瓜站到了前面毫不客气的高声说道:“我们要借一匹骆驼。”,纳尔见状连忙把月拉到身后颇有礼貌的冲着白头巾的人鞠了一躬。
“您好,我们是来自塞尔纳斯的旅行者,想要去寻找一个名叫乌尔兹的地方,但偶遇沙尘暴骆驼和我们走散了,不知您是否可以借一匹骆驼给我们。”
扎着白头巾的男人先是一愣随即立刻爆发出如山洪般洪亮的笑声,随着他笑出声身边的几个人也是乐的前仰后合。
“小朋友,你刚才说你们要去那里?”
“乌尔兹。”
男人又问了纳尔一遍听到答案后立马乐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说你们要去乌尔兹?”男人再一次问道。
纳尔用充满疑惑的表情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乌尔兹这三个字会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老大,这小孩是个傻子吧。”男人身旁红色头巾的人不由自主的调侃着,但随着他话音刚落手臂一阵剧烈的疼痛感便传上上神经。
当他回过神时才发现,整个左臂像是被撕裂般的断痕处正涌出的大量的血,染红了白色的大衣。意识到大事不妙的纳尔慌张地看向已经从自己身旁冲出去的月。
此时的月纤细的手臂上浮动着一层若隐若现闪着白银色光芒的鳞甲,月的手掌也变得比之前大了两圈被形似龙爪的甲质包裹。
“你们取笑银我已经忍了,这家伙羞辱银这个下场是自找的!”
月咧着嘴两排牙齿变得尖利,怒视前方眼神中充满着杀气与之前那个似精灵般可爱的样子大相径庭,就连声音也变得厚重了许多。
骆驼上的众人愣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四周顿时变得格外安静,因为没有风的原因只能听见红头巾的哀嚎声。
“抄家伙!”
反应过来的扎着白头巾的人一声令下身后几十号人迅速抽出短刀长剑准备与二人兵刃相见。
见此番剑拔弩张纳尔赶忙跑到月的身前将他护在身后,同时手摸向腰间的弯刀。
“小子,什么意思?”为首扎着白头巾的人恶狠狠的盯着二人。
“银,不用你出手我立马把他们,诶呀!”
纳尔将掌化刀劈向身后正张牙舞爪的月的脑门上。
“银,你打我干嘛?”月嘟起嘴一脸委屈,手上闪着银光的鳞片逐渐消失,手上的龙爪甲质也化作一道星火不见了。
纳尔没有理会抱怨着的月而是面相那个扎着白色头巾的人面无表情的说道:“请各位先冷静下来把刀放下。”
“凭什么听你的!”
众人中已经有些人耐不住性子想要挥动手中的刀剑,但诸如此类发言都被纳尔无视了。
“老大,这仇你得替我报了啊!”
“闭嘴!”白色头巾的男人呵斥着刚被月撕下手臂的小弟,并用目光扫了一眼注视着自己的纳尔。
“你应该也看到月的实力了就算你们一起上可能也不是对手,再加上一个我,所以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你和你其他手下的命,我们不想把事情搞得那么残暴我们只想从你们这里借一匹骆驼。”
“借骆驼?”
扎着白色头巾的男人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纳尔,他头一次看见面对这么多刀片还如此镇定的孩子,况且他也有所顾忌纳尔身边的月,就连他都没看清身边手下的手臂是怎么被这么个小姑娘撕下来的。
“把刀都放下。”男人沉思了几秒后示意手下把刀收起。
“小子你叫什么?”
“你们这种人不配知道银的名字!”月又站了出来怒视着男人,男人被吓了一跳手不受控制的摸向腰间的佩剑,身边手下们又一次做好架势准备拔刀。
“月,别这样。”纳尔捂住月的嘴巴将他拖到身后。
“我的名字是纳尔.格里芬,叫我纳尔就好。”
“银……”
月很不情愿这些人知道纳尔的名字站在纳尔身后拽着他的衣角气愤的盯着骆驼上的众人。
纳尔?扎着白色头巾的男人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在他的印象中并没有某个厉害的大人物叫这个名字。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纳尔问道。
“我是这个商队的老大,叫我鲍勃就行。”
纳尔这时才上下打量起眼前骑在骆驼上的鲍勃,被白色大衣包裹下的身体看起来十分精壮有力,顺着头巾缝隙露出的皮肤泛着古铜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对付。
“鲍勃,我们只是想借一匹骆驼继续上路,并没有其他意思。”
“纳尔小哥我懂,这骆驼当然可以借给你,哦!应该说是送给你。”
“算你们识趣!”没等纳尔开口身后的月就蹦哒着从他的身后跳了出来。
“但是这骆驼可不能白送!”鲍勃的突然目露凶光死死的盯着纳尔身后的月。
“我的弟兄被这小姑娘断了一手,怎么着也得还一只手吧?”
说完鲍勃得意的看向二人,他很有自信自己这么难为纳尔他也不会对自己做出反击,所以他很期待自己说完这番话之后纳尔的表情,虽然嘴上并未与纳尔有争执,但他打心里看不上纳尔这冷静的模样。
但纳尔的反应超出了他的意料,眼前纳尔依旧平静的看着自己语气不紧不慢的回答,
“只是这样就可以了吗?行!”
只是这样?男人几乎要从骆驼上跳下来了,那可是一只手啊,他本意只是想戏弄一下纳尔,至于那个弟兄的仇自己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但现在纳尔似乎当真了。
“果然是个重情义的男人,但是我不能让月失去一只手,你要砍就砍我的吧。”
纳尔一脸认真的看向将不安写在脸上的鲍勃,而鲍勃此刻握着刀却迟迟下不去手,额头渗出密集的汗珠,他作为沙漠商人这么多年头一次碰到纳尔这样的人。
“下不去手吗?”
面对着纳尔的追问手足无措鲍勃脑海中在瞬间浮现出一个词汇――魔鬼!
“我自己来!”
说着纳尔抽出腰间的银质弯刀,锋利的刀刃在太阳的照射下却也挡不住它的寒芒,没有犹豫!手起刀落之间纳尔断掉的胳膊滚落在地,断口处血流如柱。
鲍勃被纳尔这一举动吓得腿都软了,他的人生中第一次出现了自断一臂的人,而且还是个孩子。
“妈的!好小子真有种!”
“你把他抬上你骆驼。”
鲍勃伸手指向那个断了手臂的红头巾。
说着商队中的几个人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便把那断了一只手的人转移到另一匹骆驼上。
“年纪不大骨气倒不小,我认了,纳尔是吧?我们赶时间去克洛洛你要想知道关于那个乌尔兹的事情就来找我。”
“我们走!”
看着鲍勃的商队随着扬起的沙尘消失在眼前,纳尔眼前一黑双腿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他感觉脑袋四周仿佛有无数小亮点在跳动。
“银,你疼吗?”
月红润着眼眶走过来,用软糯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问纳尔。
“疼。”
听到纳尔的回答月“哇!”的一声哭出声来:“银……我我……。”月想说什么但支支吾吾的憋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好啦,别哭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道歉的我还要谢谢你这么袒护我,而且你不是知道我是狼人嘛,你看。”
说着纳尔伸出那只被砍断的胳膊,但令人惊奇的是那原本血肉模糊的断口此刻血已经止住了,更诡异的是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骨骼、血管、肌肉组织、皮肤都在一点一点的重新构建。
“不……不是因为道歉才哭的。”
“那是?”
“我想不明白,明明让我杀了他们你就可以不用这么疼了,而且骆驼也能得到,但是你却在那时候凶我。”
月边说边委屈的擦着眼角的泪花。
“来,月咱们先上骆驼”
纳尔牵起月的手,随之抱起月轻盈的小身躯把她送上骆驼的背,随后自己也跨坐在骆驼上坐在月的身后。
“听着,月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靠杀戮就能解决的,就像今天要是你杀了那些人我们虽然得到了骆驼但你去想想那些人真的该死吗?”
“他们只是沙漠里的商人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今天只因为他们拿我调侃就把他们杀了世界上就会失去十多个好人而且还可能因此多出很多因仇恨而变成的坏人。”
“所以有的时候能把纷争做到最小化,才是处理问题的正确方式,不能一味的只知道杀杀杀。”
月似懂非懂的靠在纳尔的怀中捣蒜般的点着头,没多久就靠在纳尔的怀里安静的睡着了。
纳尔顺着鲍勃商队遗留下来的痕迹调整了骆驼的行进方向,他很好奇似乎自己所寻找的乌尔兹在他们这帮人眼中是那么可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