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须最多几十日，扬州城一定会被攻破；比起在如何胜利上白费功夫，倒不如把脑子用在胜利之后该如何处理叛军呢。”
“秦月。”
“怎么？？”
“你知道你现在的做派，在我的家乡被称为什么吗？”
“什么？”
“这是立flag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宋义抱住头嚎道。
“说来听听吧。”
“就比如，有的人说干完这一单，我就金盆洗手，然后就会被抓；有人说打完这场仗，我就回家和未婚妻结婚，结果死了；再比如……”
“其实就是乌鸦嘴咯。”
“也可以说是吧。”
“无所谓的，我又不信命。”秦月轻声说道。“不过，想让我被自己的话应验，这些叛党也得有这能力呢。扬州城的守军满打满算只有几千人，又凭什么能抵抗数万大军的进攻呢。”
“我记得苻坚也说过类似的话——以吾之众旅，投鞭于江，足断其流。”
“的确，是有必要警惕一下呢，那就把徐州海州的兵力也调来好了。”
宋义看到自家妻子这般不以为意的样子也是有些无奈，不过，这并不打紧。毕竟就连他也并不觉得陈铭的复国大业有几分胜算，以一城之地拒天下之兵，就算是项王在世都不行。
毕竟，毕竟只是区区叛党罢了，但任谁都没想到，区区叛军背后竟然有着命运的助力。
于是这日子便一天天的过去，不过，就在这时间的流逝之中，有些东西开始悄然发生变化了。
茶楼饭馆市肆之中莫名多了些诽谤当朝的话语，朝廷虽然有心去管，但是又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落了朝廷暴虐的口实；有道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现在看来说的那是一点也没错。
扬州的战况惊人的胶着：其一是虽然扬州城正经受过训练的士卒是少数，但是惊人的战斗力极强；
其二是竟然有无数百姓像是蝗虫一般的投入战场之中。他们个个面如黄土，但是满目狂热，一派亡命之徒的做派；
其三则是他们好像太过于幸运了一些，有一种尖刀般的先遣部队甚至突破了重重的封锁差点捣了大梁军的大营帅帐。
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情，要知道驻扎在那的可并未是什么愣头青年轻将领；而是二十年前陪同先帝澶州府御驾亲征的老将张云震，现今的江浙观察使，不可谓不久经沙场。
宿将终究是宿将，在吃了败仗以后也未恼羞成怒的纠结优势兵力与急着找回场子，挽回面子；意识到事情可能有所不对的老将军决定扎营与扬州府的叛军好好耗一耗。
不得不说，这其实是最聪明的方式、最无赖的方式，自然也是陈铭等人最不愿意看到的。如果说对面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肯定要纠结力量强攻，在慢慢的消耗之中攻守方的差距便就可以缩小。
但若是像这般根本不去战斗，只是慢慢的消磨叛军的势力，老将军甚至在扬州府旁种上了菜，显然是准备好好的耗上这么几年了。
“张帅！扬州城里的敌军又来搦战了。”
出口此言的是一白袍小将，只见其身姿挺立，俊逸不凡，腰佩秋水宝剑，手持亮银长枪，头戴三尺银冠，俨然一副子龙将军再世的气派。此番前来也是多有些对于大帅避战不出的不满。
“哎呀，厦栋你就是还太年轻了。”老将军如是长叹道。
“愿闻其详。”那小将拱手道。
此人名叫王如松，字厦栋，正是张云震大帅麾下一员极为骁勇善战的急先锋。由于他敢打敢拼敢冲杀，酷似年轻时期的自己，所以颇受张帅的喜爱。
“你可知对方有多少兵力?”
“不过万数。”王如松答道。 “总是加上民兵，也超不过三万之数。”
“那你可知己方有多少兵力？”
“已经集结了四万多人，剩下的仍在动员之中。而且，不连其他州府的那些军队，就只算训练有素的江浙府兵都有两万之众。”
“此番攻城对方损失多少？”
“暂不知情，但是据估计加上民兵也不会超过一千……”
此时的王如松声音已经逐渐的低了下去，他垂下头似乎是在认真的思考些什么。
“那我们损失的士卒呢？”张帅的声音陡然升高，像是特意为了震慑王如松一般说道。
小将低下头默然，倒不是现在还未能计算出来伤亡，只是这伤亡的数字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不想说？老夫知道你也并非是无情无义的人，见到活生生的袍泽弟兄们死在身前自然会心火辣辣的疼。”见他低头不回答，老将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可是，这伤疤越痛，你就越得去故意揭开，就越得让他长久的暴露在空气之中、暴露在阳光之下，暴露在御史台枢密院的那些苍蝇蚊子的视野里面，甚至你还必须要往上面撒盐。”
“因为你不是商人，不是官员，不是庄稼汉。你是个当兵的啊，你还是个将军！你的随便一点错误便会导致成百上千的自家弟兄白白的送了性命。”
“你看老夫手臂上。”张云震把右臂的重铠卸下来，撸起里面厚厚的棉衣，棉衣底下是肌肉愈合后长的歪七扭八的虬结的疤痕。
“这是老夫当年跟随先帝在澶州府征战的时候的伤痕，不是狄人给我留下的，上面每一道都是老夫自己拿着先帝御赐的佩剑割下的。”
“老夫与你说过吧，你和年轻时候的我很像。那年老夫也只是明帅麾下的小小杂号千人将，那年也是正值三十出头的而立之年，也是自持武力奋勇争先，也是非要撞了南墙到了头破血流的地步才肯回头。”
“那时候正逢狄人搦战，你是知道的，北方的蛮子们到底会有多令人作呕。那时候我便像先帝请命非要出战，虽说那时候明帅、韩帅、王帅都不许，但是先帝认为我勇气可嘉，便特意准我出城迎敌。”
“然后呢？”王如松有些苦涩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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