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经营着一间并没有多少营生的医馆，但是架不住方长柳本人形象好气质佳，文质彬彬的颇为面善，街坊里也有不少媒婆上门说亲的。

每到这时，方长柳也都会笑着婉拒。

西街有一户人家的姑娘，似乎倾慕了方长柳许久。死缠着要同他成亲，方长柳实在拒绝不开。

于是，他只好说道：“抱歉，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那个姑娘这才伤心离去。

而方长柳说的这番话，也被嫣姝用灵力化成的小蜘蛛听了去。

——

——

“长柳。”

“嗯？”

“今天西市那个婉儿小姐……”嫣姝故意拉长了声音，装出一副漫不经心随口问道的样子。

“你不是跟她说，你有意中人了吗？”

方长柳惊讶地抬起头：“你是如何得知的？莫非你跟在我身后偷偷出去了？”

“没、没有……只是跟出去了一小个灵气化身而已……”

嫣姝的语气立马软了下来，小声嘟囔着，说完还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句：

“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呵呵，我又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方长柳轻笑着说道：“我高兴还来不及。”

“既然你已经能用灵气化身感知外面的世界了，那就出去看看吧。”

“真的？”嫣姝眼里闪过一抹惊喜。

方长柳点了点头：“当然。”

“至于我的意中人是谁嘛……”

他笑嘻嘻地说道：“等你化形成人的那一天，我就告诉你。”

嫣姝呆了一瞬，脸毫无征兆地红了一下。

——

——

方长柳口中，外面的世界是无比美好的。

怀揣着期望与憧憬，嫣姝用灵气化身的小蜘蛛也跟着他一起，离开了洞窟结界。

……但是。

现实，往往与想象差距不小。

“……长柳，为什么你天天给我买糖人和肉包子，自己却只吃这么一小块干饼呀？”

“长柳，为什么你的医术明明比隔壁那家故弄玄虚的医馆好，病人们却都不来找你看病呢？”

“长柳，为什么那些医师都那么富裕，只有你连吃饱肚子都难啊？”

“长柳……”

不知何时，小蜘蛛里传来了嫣姝沮丧的声音。

“你骗我。”

“外面的世界，哪有那么美好啊。”

方长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柔声说道：

“没关系的。医师是为了治病救人，而不是为了荣华富贵的。这一点，是我娘告诉我的道理。”

“我无需去与那些黑心医师比较，我只需要对每一个来找我看病的病人负责就好。”

嫣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她知道，方长柳并不介意此时清贫的生活。

……但是她在意。

她无法忍受自己的意中人，受到如此不公的对待。

她无法忍受每天饿的骨瘦如柴的他，却还固执的要给自己买糖人和肉包子。

……她不懂。也懒得去懂。

反正有一点，她是明白的。

“只要城里的病人，都来找长柳看病的话，那他肯定很快就有钱起来了吧。”嫣姝这样想到。

——

——

十几天前。

“胡闹！”

砰地一声，方长柳一拳砸在了书桌上。

嫣姝吓了一跳。这还是她头一次看见方长柳对着自己发脾气。

“原来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鼠疫，竟是你弄出来的？”

方长柳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可知道，你这样会害死多少人！？”

“可、可是……”

嫣姝支支吾吾地说道：“他们又不知道疫病的源头，我只把解毒的药配给你，那城里的人不就都来找你看病了？”

“简直不可理喻！我方长柳行医，难道是为了钱财吗？”

他厉声呵斥到：“你这样做，和那些谋财害命的黑医有何区别？”

嫣姝第一次被方长柳这样骂，忍不住有些委屈起来。

方长柳也是气消了一些，才耐着性子解释道：

“嫣姝，你要记住。我是个医师。医师是治病救人的，不是谋财害命的。”

“将解药配方告诉我，然后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嫣姝只能轻轻点点头。

——

——

得到了配方的方长柳立刻打开医馆，免费诊治中了鼠疫的病患。

他本想在此次疫情结束之后，去官府投案自首。替她抗下所有的过错。

但却不想，先一步察觉到异常的，是朝廷的除妖师。

——

——

那天夜里，收诊了一天的病患，方长柳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去往结界。

但是，刚一进入结界洞窟内，他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幽暗的道路上，星星点点地点缀着血迹。

“嫣姝！”

方长柳直接慌了，他立刻发疯一样朝着洞窟深处跑去，一直跑到了石壁前才停了下来。

那血迹一直蔓延到了石壁背后。

“嫣姝？你怎么样？”心急如焚的方长柳就要越过石壁，却被嫣姝虚弱地声音连忙拦了下来：

“别、别过来……”

“我还没化形……我还很丑……”

“现在哪有功夫纠结这些？”方长柳急切地说道，“你受伤了？为什么？”

“我……”

嫣姝底气不足地声音缓缓响起：“我因为担心你这几天免费收治病人太累，所以想出去看看你……”

“就瞒着你，偷偷跟在你后面出了结界。”

“但是，在城外的时候，却遇上了一伙人，自称朝廷的除妖师。”

除妖师？方长柳大惊失色。

“我害怕他们追查到你，所以拼着受伤，特意将他们引到了很远的地方。”

说到这里，嫣姝的声音已经有些可怜兮兮的。

“怎么办……我好像又给你添麻烦了……”

“我会不会害得你被官府抓走啊？”

方长柳无言，只是轻声叹了口气。

“我更担心你的安危……”

“从今天起，嫣姝你就呆在这里好好养伤。”

“不管我们犯下了多大的错，都等到这次疫病过去之后再说。”

“嗯。”嫣姝轻轻的嗯了一声。

黑暗中，隔着石壁的两个人仿佛两尾无依无靠的浮萍。

在风中飘摇不定。

——

——

“事情就是这样。”方长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嫣姝她并无害人之心，只是妖兽化形，智力难以与普通人类相近，这才酿成如此悲剧。”

“待得此间事了，我愿陪嫣姝一起去官府投案，听凭发落。”

听完如此漫长的一个故事，饶是江俞也忍不住叹息了起来。

“阿弥陀佛，善哉啊。”梦尘低低道了一句。

……其实真要江俞说的话。他似乎有些能够理解这种感觉。

之前嫣姝认错时，小心翼翼拽着方长柳衣角的样子。

像极了犯了错时的二月。

就在这时，江俞的怀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嘤咛声。

……二月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第四更，最后一更可能有点晚了，建议明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