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内,方长柳还像个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着。
一见到江俞进来,他立马急匆匆地迎了上去:
“江兄,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俞倒也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直接拿出了那块玉佩。
“找回来了!”见到玉佩,方长柳眼里瞬间露出欣喜的神情,“多谢江兄!”
“举手之劳。”
江俞见他把玩了一会儿玉佩,重新挂在腰间之时,沉吟了一下,忍不住问道:
“方兄,你这块玉佩……真的是你娘亲留下来的吗?”
方长柳神情不自然了一瞬,然后压了下去,笑着说道:
“是、是啊,这可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信物了,要是真的丢了,那我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说完,似乎为了转移话题,方长柳连忙问道:“啊,对了江兄,没想到你武功那么高强啊!”
“那偷玉佩的贼人呢?江兄可有捉到?是否需要去报官?”
江俞犹豫了一下,问了一句:
“方兄可认识南域桑梓国的人?”
“南域……桑梓国?”方长柳疑惑了一下,“那不是仙人们住的地方吗?”
“我一介凡俗,又怎么会和仙人有——”
说道一般,他突然怔了一下,随后眼睛大大的瞪了起来:
“江兄难道说……刚刚偷我玉佩的人,是桑梓国的仙人?”
江俞点了点头。
“是个女子,从出手来看,是桑梓国的符箓师。”
“啊这……”
方长柳一时之间眉头深锁,不知在思索什么。
随后转念又一想,他神情又惊讶了起来:“那难道方兄你、你也是?”
想来到此时,已经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了。于是江俞轻轻拱手:
“在下东域祁连道门弟子,并非有意要瞒着方兄。还望恕罪。”
方长柳沉默了一下,苦涩地笑了笑:“原来江兄也是位仙人……”
“实不相瞒,我终归只是一介凡人,若是那桑梓国的修士真要拿我的玉佩,又何必偷偷摸摸呢?”
……的确。
这个问题,江俞也在疑惑。
除非,对方是有什么想要躲避的人。
……比如,白天那三个除妖师。
“也许,那女子有什么不方便露面的理由吧。”
江俞追问道:“难道方兄真的不知道,这块玉佩到底有什么蹊跷之处吗?”
“若这真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怎么会有这么多修士对它有所觊觎?”
方长柳沉默了下来。
他犹豫了很久,却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说出口,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江兄。”
“我并非有意要欺瞒着江兄的,不过关于这个玉佩,我暂时无可奉告。”
他深深朝江俞拱手弯腰:“还请江兄给我点时间,待得此次疫病结束,我自会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江兄。”
江俞见他表情认真而真诚,也没有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医品即人品。江俞相信,愿意不为了钱财牟利去治病救人的医师,也不至于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眼下疫情已然好转,想来离疫病结束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了。
不妨给他点时间,听听他之后的说法。
——
——
已是傍晚时分。
又是一天的忙碌,离开了医馆之后,江俞又和昨天一样,先跑了趟东市买了馅饼和肉包子,然后往客栈走去。
一进客房,之间二月正拿着两个草人在玩过家家,而梦尘也在一旁,耐心地继续给她编着草人。
“爸爸!”
大老远就闻着肉包子的香气,二月一看见江俞就扔下了手中的草人,一把扑进他怀里。
江俞也和往常一样,笑着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扭头看向梦尘:
“今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梦尘摇了摇头:“我守在二月房内一整天,并无异常。”
江俞点点头:“那看来,还是我有些过分神经过敏了。”
自从上次,被街上那个神棍提醒过一句之后,江俞便始终对二月的安全有些放心不下。
这两天调查方长柳,也是让梦尘替自己守在二月身边,自己才敢放心离开。
……毕竟,不管是魔修墨子言,还是自己的师叔清哲真人,对于二月来说都太过危险了。
哪怕二月身上有天狼的手镯护身,江俞还是有些担惊受怕。
“……梦尘。”
等到二月自己跑到一边,美滋滋地吃着肉包子的时候,江俞则是低声对梦尘说道:
“你说,我带二月下山,到底是对是错?”
“师兄为何突然这么问?”
“因为你也知道,”江俞叹了口气,“我等修士下山历练,难免会遇见纷争,与人结怨。”
“像上次的魔修墨子言,倘若他之后怀恨在心,却不方便对我二人下手,转而去对二月出手,那该如何是好?”
“况且这才下山一月不到,便已结上如此仇家,那往后万一仇家越来越多……”
“我孑然一身倒是不怕。可我实在放心不下二月……”他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二月。
梦尘听后,只是哈哈一笑,笑眯眯地摸了摸脑袋:“阿弥陀佛,师兄保护欲有些过度了。”
“有你我二人关照二月,那除非你我皆尽身亡,否则又有谁能伤害到她呢?”
“况且二月也不是小丫头了。就算你真的忍心将她送回山上,那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二月一个人在山上又会是何等的孤独?”
梦尘一番话,又让江俞想起了之前下山之际,自己打算独自一人下山,二月却一步一步跟在自己身后的场景。
江俞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时二月那小心翼翼,委屈又害怕的眼神,发红的眼眶和紧紧抿起的嘴唇。
那样孤零零的样子,江俞光是想想就觉得无比心疼。
“……也对。”江俞长长出了一口气。
“程老爷子说得对。”
“若是我能更强一些,或者有一把足够杀人的剑,那也就不必为仇家所苦恼了。”
真遇上了会对二月有不轨心思的仇家。斩草除根便是。
只是用桃木剑打跑,反倒让人不够安心。
看来,需要加快结婴的脚步了。江俞心里轻叹一声。
正在这时。
一旁吃着东西的二月轻轻呀了一声。
江俞和梦尘转过头,却迎上了二月水汪汪的眼睛,皱着小鼻子可怜兮兮地说道:
“唔……被虫子咬了……”
虫子?江俞轻轻皱起了眉头。
但当他转身望过去的时候却看到了令他瞳孔骤然收缩的一幕。
一只无比微小的蜘蛛正从二月的手上爬了下来,几条腿快速挪动着,一溜烟地想要离开。
而它刚刚爬过二月手上的地方,一丝灰色开始缓缓蔓延。
“混蛋!”江俞眼神瞬间冰冷了起来。
一道锋锐至极的真气轰地一下砸向了准备逃离的蜘蛛,那蜘蛛躲闪不及,被猛然一下子轰成了七零八落的零件。
“二月!你怎么样?”
江俞连忙抓住二月的手,死死地盯着被蜘蛛咬过的伤口处。
那里只有一道很浅很浅的印记,在印记周围也只有一小圈浅到极易被忽视的灰色。
“唔……有一点点小疼。”二月像个打完针后的小孩子一样,一脸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只好红着眼圈眼巴巴地望着江俞。
一旁的梦尘走到被江俞轰成残渣的蜘蛛旁边,随意捡起一直蜘蛛腿,然后眯着眼睛轻轻皱起眉头:
“这蜘蛛……”
“……不是实体?”
“是灵气所化。”他的神情渐渐严肃了起来。
“体形微小不起眼,连其内所含的灵气也极为稀少,隐蔽性极强。便是修士,若不时刻留心,也极有可能忽视掉。”
“……有人要害二月?”
梦尘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才刚刚劝说过江俞不必过分杞人忧天,转眼,二月便糟次毒手。
故意当着两人的面对二月下毒手,这简直就像在故意挑衅两人一样。
“师兄莫急。”
梦尘冷静地说道:“这蜘蛛体内灵气含量极低,想来毒也并不难驱除,我们只需用真气将二月体内的毒给逼出——”
他说着正要去给二月体内传输真气。
可是在刚刚碰到二月的肩膀时,梦尘说到一半的话骤然停了下来。
……他看到了二月体内的经脉。
枯萎、崩断、乱成一团。
仿佛一片废墟狼藉一般,轻轻一碰便会分崩离析。
“这……”梦尘一时语塞了。
他根本想不到,二月体内竟是这么一般惨不忍睹的模样。
他也想不到,二月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唯一知道的一点是,以二月现在的经脉情况,根本不可能用真气灌输进她的体内。但凡有一丝真气输进去,可能便会直接让她经脉爆裂而亡。
“怎么会这样……”梦尘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江俞也死死地咬着嘴唇。
……怎么办。
自己只是通晓药理,对医术却只是一知半解。
眼下看着那片青灰色似乎有了扩散的迹象,江俞也一下子慌了。
……该怎么,抑制一下毒素?
“爸爸……”二月也红唇轻启,轻声喊着江俞。
江俞缓缓闭上了眼睛。
……二月只是一介凡俗。
凡俗,自然该用凡俗的办法。
而凡俗被毒物咬伤的话……
于是,江俞毅然睁开了眼睛。
他俯下身,在梦尘目瞪口呆之下,轻轻吻在二月手被咬伤的地方。
……吸起了伤口里的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