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宝宝”餐厅着落在一个废弃的钢铁重工厂旁边。

这是一片方圆5里都毫无人迹的空旷地带。

30来年,重工业时代曾加速了这一片地区的经济发展,重新找回祖先淘金热热情的人们挖光了这里的荒山,将一个个蜂巢般的地基深扎于此处。

直到几年前的环保主义者砸掉了父辈的招牌,这里的地价随着开发商的撤资暴跌,原本开设在此地的其他附属行业如同被驱赶的寄生虫;那些资本的蛀虫们在经济大厦倒塌时落荒而逃。

“驴宝宝”餐厅成为了最后一家在此处经营的餐饮行业。

这餐厅是一家名副其实的三无产业;它更像是缺胳膊少腿儿,但屹立不倒的基督雕像,靠着不可思议的信仰支撑到现在。

“驴宝宝”餐厅的食物是美食审查员的噩梦。

他们牛排从来就没有新鲜的,他们的啤酒总是有着一股氨水味,就连他们的米饭都散发着难以忍受的霉味。

我走进餐厅。

餐厅的老板是一个墨西哥人,雇佣的大厨却是一个加拿大裔。

这里没有墨西哥食物,有的只是一些在市面上随处可见的廉价快餐。

当我坐在靠里面的一个位子时,那个加拿大人正拿着塞满了一整个黑色口袋的垃圾从厨房的后台走了出来。

他猛的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铝合金门,想也没想,便将那袋垃圾直接扔向了外边。

加拿大人的官方语言有两种,一个是英语,一个是法语。

他们叫垃圾桶为“trash can”或者“garbage can”,但称垃圾用的却是法语的“ordures”。

同样的情况也会出现在类似“房间”、“房子”、“恋爱”和“做 爱”上,当一个加拿大人说房子和恋爱时,用的是“house”和“fall in love”,但说房间和做 爱时,用的就是“ salle”和“faire l'amour”了。

我不禁联想到加拿大女人总会这样说:如果你想和我faire l'amour,你就滚去把自己house的garbage can清理干净,把ordures丢到外边去,否则我们连fall in love和去你salle的机会都没有。

....

我点了一份双层芝士鸡肉汉堡,一杯可口可乐,之后又点了几个澳洲肉卷。

肉卷用的的本土的猪肉,但调味料是用的意大利的番茄沙司。

我要重新找回我的生活节奏。

“你这样有损健康。”华德说。

“别管这个...我今天只是想要和你们谈谈,菲娜,你也在听吗?”我问。

“我在。”菲娜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愉悦,她的口吻还是保持着以往的那种轻浮。

“我们真的得还好谈谈。”我说“作为创造你们俩的人格,我有必要重申一下对于这具身体的主权。”

“瞧把你能的。”菲娜说“得了吧,我们三是同一个人的不同心理切面而已。我们是一个人。”

华德说:“她说的对,我们三不过是一个人的三种精神状态。伦理上不存在创造与否,逻辑上也不存在主从关系。”

“问题是我们在心理层面上是完全独立的,三个灵魂,或者是一个灵魂的三个部分。”我说“我们的身体,我的身体不能承受三个不同的意识。”

“那是你需要我们,不然你自身早就崩溃了,你以为我从哪里来?”菲娜说“甜心,你的潜意识不会平白无故的去独立并虚幻出一个拥有一个人格的性格。”

“我在这个观点上同意菲娜•索尔迦。”华德说“你的大脑需要我们,是你需要我们。这是一种心理和精神上保护自身不崩溃的机制。也是我们存在的必要。”

简直是对牛弹琴,我意识到我不过是在同自己争论,用自己存在的合理性去否定自身的不合理。

【我是被工蚂遗弃的蚁后。】

这让我不禁想道,究竟是他们剥夺了我,还是借由他们完整了我?

我现在是完整的吗? 这是我真正想要的吗?

这是正常的吗?

什么又是正常呢?

华德从桌子上拿起汉堡,粘稠的芝士在包装纸上拉出一条黄色的丝线。送到我嘴边。

“你是完整的,你必将完美。”他说“我会照顾你的。我就是你,所以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太疯狂了。

“我要去做脑叶切割手术。”我用另外一只手捂着脑袋,说“你们不过是我脑袋里的一个声音,你们的形象只不过是我脑袋产生的幻觉....你们根本就不存在。”

“对于我来说你才是个幻觉。”菲娜好没气的说道“我都不敢相信自己不过是在自言自语。”

“失眠会停止的。”华德安慰我说“只要我们重新规划好时间。你大可去享受你的梦境。”

“一三五归菲娜和我,二四六归你和菲娜,星期天全天归我。”我说。

“我要星期二。”菲娜说。

“为什么要星期二。”我纳闷。

“《家庭主妇》是周二的档期。”她说。

“那二三五归你和菲娜。一四六归我和菲娜,其他照旧。”华德说“时间很充足。在自己的时间里,我们都不要做让其他人格感到出格的事情;我们可以做一个名单,上面写不让其他人格去做的事情。”

“很好。”我庆幸华德开始发挥特长了。

驴宝宝餐厅的老板穿着西装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他身材肥胖,囊肿的身躯套入那件贵重的私人定制的西服里,像是一条披着斑斓彩蛹的蠕虫。

我们制定了新的规则,一切都看似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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