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4个月前的某一天夜晚开始。

我便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悲伤情绪。

这些悲伤就像不经意间累积的洪流,像不断累高的火药桶,终于在抵达阈值的那一晚,引发的火星将整个火药桶点燃 、爆发的洪流将思绪的保护墙冲垮。

我开始失眠,无法入睡。

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在喧嚣和漆黑的世界中,我失去了一个落脚的平衡点。

失眠让我不得不整夜去面对黑色的天花板。

我失衡了,我摔了下去。

我的大脑必须尝试去处理我精神垂死时带来的压力;分泌各种激素试图让我在化学物质的帮助下进入睡眠。

白天,我的老板看着我半醒半睡的样子,没说一句话,只是将一叠项目表扔在了桌子上。

“APAP项目快上线了,你今晚最好加下班。”他说。

他的花领带边缘上沾着点油渍,我想昨晚他一定是和自己的再婚老婆吵架了。

如果他和他老婆吵架了,那么今天一定是星期四。

我办公桌的垃圾桶里放着空空的可可和速溶咖啡包装,我的桌面上只一个黑色的89笔盒,以及一台不断向我喷出热气的主机箱。

我的失眠让我只能在数据和程序的代码宇宙里游荡;计算机是一艘飞船,透过屏幕,我的面前是一堆二进制组成的星系和C语言、C—like组成的星球。

计算机追求完美,它在我修改报错的算法时向我说,一切都不能有丝毫的瑕疵,一切都要有规律可寻。

而我的生活,就好似计算机的电子元件在做着无尽的递归和迭代计算。直到有人帮我拔掉电源开关一切计算才能停止。

我是完整的,我将是完美的。

帮帮我,帮帮我吧。

...

我幻想着自己以17马赫的速度围绕着地球赤道飞行,每两小时左右,我将回到起点。

幻想的云层从我的身边掠过,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缓慢。

我想象着自己脑海里看的风景,建筑,人群。

医生说这种方式有助睡眠。

可在第三天夜晚,当我从非洲大陆的草原第6次转到墨西哥的荒漠时,便意识到这方法根本没用。

“你需要创造一个睡眠意境。”医生说。

我不算一个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但也更算不上是一个浪漫主义者。

12马赫,现实中这种飞行速度的冲击力在起步的0.01秒内就会要我的命。

我的内脏会因为激波面气压增加的原因炸裂,急剧压缩的空气会将身体的器官像天女散花般的姿势抛撒在半空。

瞧,那里是我的胃部,这里则是我的肠子。

我飞行的速度达到了20马赫,大气压、密度、温度突然升高,速度就好像坐上了一辆300M的高空过山车。

速度达到30马赫。

我开始脱离地心的束缚,我被离心力抛向黑暗无边的外太空。

... 40马赫...50马赫…… 90马赫...

我脱离了太阳系的引力,那颗黄色的恒星在我面前愈发遥远。

100马赫... 200马赫.... 300马赫。

我的飞行愈发加快,直到在无边无际的的宇宙空间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行驶。

我想,我的生活节奏可能比这个还要吓人。

于是紧张感让我的大脑不再分泌催眠物质。

我失眠得更加彻底了。

医生说我不能在幻想的飞行中考虑到现实的物理参数,艺术、幻想的作用就是让你和现实隔离。

但我说,我不要艺术,我只是想睡觉。

我只不过是想好好的睡他妈个觉。

所以能开点药吗?

不行,他说,别试图去伤害自己,药物治疗会带来....身心损伤之类的废话;

他说:“你只是需要一个健康,稳定的睡眠。”

滚你 妈 的吧。

我的房子是一个单人公寓。

我的锅着煮冒着白气的泡面。

我喜欢番茄酱和甜辣酱。我的冰箱里一直存放着7罐不同口味的调料和酱汁。

我在泡面里打了一个鸡蛋,从冰箱里拿出了两根生产线上就早已被腌制好的香肠。

再加点盐、谷氨酸钠和半勺牡蛎酱提取鲜味。

我对食物的鲜味有一种病态的追求,一种不同于大众标准的鲜味。

中火将泡面煮至泛白后,将之前调好的酱料加入锅中再煮上两分钟,起锅。

一顿晚餐就这样完成了。

于是就这样,我嚼着鲜得掉牙的食物,坐在深灰色斯科特伯牌的双人沙发上。

电视里,克雷塞说着《怒火救援》里经典的台词。

“原谅他是上帝的事。而我的责任是送他见上帝。”

天...救救我吧。

如果上帝知道如何解决我的问题,我倒是很乐意去见见祂,即便最后会下地狱也愿意。

我吃着泡面,无神的垂死眼神看着电视,在内心祈祷着上帝帮助我入眠。

就这样,我见到了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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