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喝了三天的狗血,第四天,林默涵又去找了积善堂的郑郎中。说到底,她对李郎中,不仅没什么好感,还心存疑虑。

郑郎中很认真的给林默涵诊看了一番,之后脸上浮现笑意,唏嘘道,“厉害!厉害!竟是彻底痊愈了。”

林默涵闻言,心底松一口气。

郑郎中看着林默涵,道:“林姑娘,不知是哪位高人帮了你?”

林默涵张了张嘴,又迟疑了一下,道,“不好说。”

郑郎中奇道,“怎么?跟周家主一样,对于那高人,甚至于解毒之法,都讳莫如深?”说着,撵着颌下胡须,道,“莫非那高人有所交代?”

“嗯……”林默涵敷衍了一声。

事实上,李郎中倒是没有交代林默涵任何事情,只是林默涵不愿意说而已。林默涵觉得郑郎中口中的“高人”,很刺耳。那个流氓、混蛋、人渣、黑心的东西,也配称“高人”?

或许不过是刚巧知道如何解这诡异之毒罢了。

林默涵不想给李郎中扬名,甚至恨不得李郎中早点儿横死算了。可说到底,李郎中救了她的命,又不能真的对李郎中下杀手。与吃了马粪,又被睡了妻子的周家主一般心思。

“说起来,最近这几天,倒是没见林姑娘离开西凉。”郑郎中沉吟道,“莫非,那高人便在我西凉城内?”

“呃……”林默涵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起身道,“麻烦郑先生了,家中还有俗事,先告辞了。”

郑郎中起身,送林默涵离开,一边走,还一边感慨。“江湖纷扰,修行漫漫。高手遁世,亦属常事。只叹无缘相识高人,亦无法请教一番。”

林默涵干笑一声,出了积善堂,对郑郎中道一声“留步”,转身欲走,却一眼看到了旁门处停着的一辆装满了麻包的马车。一个年轻人,正费劲的从马车上卸下麻包。一旁,还有积善堂的伙计跟他说着闲话,“小张啊,这次的灵植品质咋样?可别像上次那样……”

这就是拉货的小张吗?

林默涵下意识的看了看给小张拉车的两匹马。

一公一母,看起来都十分健壮。

说起来,李郎中说“牡马”,是母马?还是牡马?

愣了一下,林默涵意识到自己正在盯着两匹马的后臀发呆,登时面红耳赤,愤愤然心底咒骂了李郎中一句,匆匆离开。

行至半路,又想起周家主来。

若非周家主指引,自己怕是小命休矣。于情于理,林默涵还是需要去一趟周府道谢。于是,回了一趟林家,带上一些礼物,再次来到周家。

周家主见到林默涵,得知林默涵痊愈,大喜,之后又犹豫了一下,问,“吃了?”

若是平时,这话的意思,是“吃饭了?”

此时此刻,却别有深意。

林默涵一时哑然。

为难的不知道是该告诉周家主实情,还是该蒙骗他。毕竟,若是被周家主知道可以不吃马粪,大概是能气死了。

周家主见林默涵踌躇不语,竟是叹气,“也罢,总归是痊愈了。”

林默涵暗暗叫苦。

自己倒是没吃马粪,但却好似又不能否认。

看周家主神色间竟是有些不易察觉的喜色,林默涵心下感慨。

能有个跟他“同病相怜”的人,他一定多少有些痛快吧。

周家主亲自给林默涵斟茶,看着林默涵,笑道,“都过去了,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好了。”

林默涵苦笑一声,又道,“世叔,还有一事,侄女想问问您。”

“是关于那毒药的事情吧?”周家主问道。

林默涵点头。“此毒似乎非比寻常,当不是平常可见。若能追查一二,或许能找到下毒之人。”

周家主却摇了摇头,道,“五年了,我一直小心翼翼的活着,生怕再被人暗算。对于那毒药,也一直在追查,却根本没有任何信息。”摇晃着茶杯,周家主继续说道,“其实,有一点,我倒是想过。”

“什么?”

“李郎中的医术如何?”

忽然的问题,把林默涵给问住了。犹豫了一下,林默涵道,“当是庸医!西凉人尽皆知。至于能解你我的奇毒,当是赶巧了了解一些……”说到此,林默涵一怔。

“我也是这般想法!”周家主道,“所以当初曾经问过李郎中。”

“他怎么说?”

“他说他不了解。”周家主道,“即便我许以重金,甚至……甚至是以美人计诱之,他依然不肯道出那毒药相关。”

林默涵犹豫了一下,道,“用别的手段呢?”看着周家主,林默涵眼神中略带凶光。

周家主明白林默涵的意思,苦笑着摇头,“这李郎中,自五年前来到西凉,便是筑基。至今仍是筑基,五年间毫无寸进,似是个庸才。可是……我曾经与他过招,此人……出手狠辣,不好相与。怕是弄巧成拙,不能杀了他,反而被他将给我解毒的细节说出去……”

“投鼠忌器。”林默涵叹道。

“嗯。”周家主道,“还是从别的地方入手吧。林贤弟遇害,你又被人下毒。贤侄女,你应该好好梳理一下,看看自家是否得罪了什么厉害人物啊。”

这事儿,周家主不提,林默涵也会想。

只是,思前想后,林默涵终究还是想不通。父亲林尚轩一向与人为善,从不得罪人。即便是沿街乞讨的乞丐,父亲也是以礼相待。与人结仇的可能实在是没有。

不因仇怨,自因财物。

只是,林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为了谋图林家财产而如此大费周折,似乎也不可能。

林默涵一脸愁苦,又与周家主闲谈数语,便告辞离开。

送林默涵出门,看着她俏丽背影,周家主眉头微蹙,不由叹气。想想那李郎中的恶劣人性,怕是对林家侄女,做了什么丑事。唉,好好的一个姑娘,竟是被那无耻小人糟蹋了,当真可恨!

正感慨间,一个孩子喊了一声:“爹爹。”

周家主循声看去,便见妻子牵着四岁的幺儿朝着自己走来。妻子资质不俗,二十一岁筑基驻颜,所以如今虽已五十余岁,却依然青春靓丽。

孩子抱了一下周家主的腿,之后一眼看到家里养的小狗,便兴冲冲的跑了过去。妻子站在周家主身边,低声问道,“林侄女……痊愈了吗?”

“嗯。”周家主道,“那李郎中,人性不好,解此毒,却是厉害。”说罢,又看了看那不远处与狗嬉戏的孩子,眉头微微皱起。“这孩子,还真跟我一点儿也不像啊。”

妻子脸色有些难看,轻轻咬着银牙,低声道,“我亦是为了救你……”说着,眼眶微红。

周家主叹气,攥着妻子的手,道,“我知道。你为我做的,我至死不忘。我只是有些后悔,当初,真不该让你把孩子生下来。怪只怪我心存侥幸,总盼着能有个儿子,总盼着这孩子,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唉,也是可笑。那么多年都没怀上,偏偏那个时候……”

妻子看着那孩子,道,“你若待他如亲子,他亦会待你如生父。即便……即便你嫌他,他到底也是我亲子。”

周家主凄苦一笑,“你放心,我不是那薄情之人。纵不是我儿子,我亦会善待他。”眼看着那开心大笑的孩子,周家主也忍不住轻声一笑。“还好,纵不像我,亦不像他。”

妻子讪讪,“俗语说,爹的闺女娘的儿。我的儿,自是像我。”说罢,看了看天色,妻子又道,“你照看好孩子,我去一趟城主府。城主夫人今天约我手谈的。”

“去吧,莫要输给了她。周某下棋,在西凉城从无对手。周夫人,亦不能输了。”

周夫人笑了一声,出了府门。

一路上不急不缓,快到城主府时,经过一家酒楼,却刚好遇到李郎中和清儿从酒楼里出来。一边走,李郎中还一边对清儿说道。“这下知道自己做的饭有多难吃了吧?好好学着点儿。粗手笨脚的,可别砸我手里了。”

清儿吃得肚子圆鼓鼓的,打了个嗝,又苦着脸道,“先生,以后不要来了,太贵了。咱们要省着点儿。”

李郎中哼了一声,正待说话,抬眼看到了周夫人。周夫人有些尴尬,移开视线,匆匆离开。李郎中盯着周夫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些面善,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了。

也无需在意。

西凉城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很多人,看着都是面善的。

“先生,我们不回家吗?”

“不回。”

“那去哪?”

“鹰巢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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