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道上。

远处山道上,阵阵尘土掀起。

马蹄践踏着泥土,阵阵如雷般的声响朝着山上的小村落呼啸而来。

远远看去,少说有五六十骑,皆是人高马大、面色凶戾的悍匪。

为首的一骑上坐着一个皮肤暗红,体型彪悍的络腮胡男人,单手肩上扛着一把大砍刀,眯着眼睛望着山腰上的村落。

一众山匪气势汹汹地跋涉而来,然后在村子门口缓缓停了下来。

村子口有个木栅门,还有几个简易的路栅。虽然拦不住这帮悍匪,但也好歹算个障碍,不至于无险可守。

此时那个木栅门大门紧闭。

门口站着一个背着弓箭,手执铜匕的男人。

“胡二当家,大老远跑来我们村子,有什么事吗?”南东升神色冷峻地问道。

那络腮胡男人冷笑一声,翻身下马,往前散漫地走了两步。

“有什么事?”

“南东升,你是真跟老子装傻,还是把老子当脑残啊?”

“砰”的一声,巨大的砍刀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胡二当家指着大门厉声喝到:

“我问你们!”

“是不是你们给那个疯和尚说,说我们寨子私藏魔修的?啊!?”

“他奶奶的,那疯和尚也不问青红皂白,跑去我们寨子大闹了一通,还弄死我们一堆弟兄!”

“你说!这仇我不找你们找谁?”

南东升依然面不改色地回答:“信是不是我们报的,你又凭什么断定?”

“再说了。若是你们寨子真的没有猫腻,那位活佛又如何会杀你的弟兄?”

“我放XX的XX。”

一口口水啐在地上,胡二当家显然涌上来了火气,大砍刀横指向南东升,怒声道:

“老子也懒得管是不是你们报的信,反正我兄弟们不能白死!”

“今天,老子还非要拿你们村子开血祭不可!”

一句话,瞬间将场上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身后的山匪们齐刷刷地将砍刀拔了出来,座下的马也发出嘶嘶长鸣。

另一边,木栅门背后,还是十来个精壮男子,各自手执武器,虎视眈眈地从缝隙往外看。

双方剑拔弩张,火药味一时间浓郁到了极点。

南东升双眼死死地盯着胡二当家,握着匕首的手上也忍不住溢出丝丝汗滴。

……他和这个二当家也交手过几次。

互有胜负,谁也奈何不了谁,但是总体来说,自己这种山民终究少了几分悍匪出生入死的杀伐之气。

真正生死拼杀,他没把握。

而村子里加上自己,总共也不过二十来个男丁,和眼前这五十来号人马相比,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但是,不能退。

门后,就是自己的亲人。

他此时也在紧张得判断着自己对上胡二当家的胜算,因为如果想要逆转局势,唯一的方法就是自己能够杀掉胡二当家。

老实说,他把握不大。

但是也容不得他有别的选择了。

深吸一口气后,南东升的眼神变得坚毅了起来。

“想从这过去。”

“那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胡二当家眉毛挑了挑。

“可以。不算个孬种。”

“那就……不客气啦。”

说完,他残忍地咧起了嘴角。

——

——

江俞坐在一旁的树枝上,静静地看着村子门口发生的一切。

手边,暗红色的戮厉发出轻轻的剑鸣声。

“……不急。”江俞轻轻拂过剑身,似乎在安抚它一样。

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想要出手的打算。

因为他觉得南东升说的对。

凡俗的恩怨,他一个修士去插手,终究有些不合适。

况且,南东升也未必打不过那个山匪。

在江俞看来,两个人实力所差无几,真正生死搏斗一番,对南东升也未必没有好处。说不定日后对他进州城武举有所帮助。

而他需要做的,只是拿着戮厉站在一边而已。

……只要不让血腥味流出去就好了。

其实不管南东升打赢还是打输,这些山匪都已经在江俞心里判了死刑了。

不是因为他们作恶多端。而是因为他们身上的血腥气太重了。

……影响到二月吃饭了。

树下,对峙许久的两人终于有了动静。

胡二当家往前走了几步,然后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变成拖刀狂奔。

南东升也已经双手握紧铜匕,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

江俞看的出来,他摆的姿势,第一次出手就是要横劈对方中段的。

这说明,刚刚自己教他的那几句话,他也听进心里去了。

这让江俞很欣慰。

那胡二当家虽然气势汹汹,但是大开大合破绽太多,只要南东升记得住自己刚才告诉他的那点窍门,应该不难应付。

于是,江俞继续漫不经心地看着。

突然,他轻咦了一声。

——

——

场下,拖刀而来的胡二当家已经快到南东升面前了。

此时南东升也不显得慌乱,头脑无比清醒地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这一刀不难躲过,反手横劈中段。

他重心不稳,没办法接第二刀的。

……能行!

南东升神情微沉,握住匕首的手也陡然一动,如风一般迎了上去。

但是。

不经意间,他似乎注意到了胡二当家的神情。

他的嘴角似乎带着一抹阴笑。

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在南东升的心头弥漫开来。

他几乎下意识的想要收刀,但是胡二当家已经冲到他身前了。

寒光凛凛的大刀只离他不过数尺。

“去死吧!”

——

——

一刀砍出去的胡二当家还来不及狂喜,他的笑容就突然僵住了。

身前,预想中手起刀落,南东升人头落地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相反的,南东升此时跌坐在地上,手里的匕首也落在了一边。

站在两人中间的,是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

……怎么回事?胡二当家一时间有些蒙了。

这人是谁?怎么会突然出现的?

那斗笠男子此时正拿着自己的那把砍刀,放在手里来回把玩着,还一副若有所思地神情:

“……修士的玩意?”江俞斜了胡二当家一眼。

一句话,胡二当家的心突然就提到了嗓子眼。

“开过锋,但用的不是凡铁,还附的有一道真气,刻着一道篆文。”

江俞捏着下巴说道:“莫说凡俗,怕是寻常修士一个不注意,也会被这把刀炸开而伤到吧?”

“我还真想不出哪位修士会闲到这种地步,专门制作这种对修士来说意义不大,但是对凡俗作用不小的宝贝。”

“……除非。”

江俞的眸子清冷了下来。

“是重伤未愈,不方便自己出手的修士。”

“或者说。”

“——魔修。”

一旁,南东升的脸上顿时变化了一下。

如果江俞说的是真的,那刚刚不管自己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从附着修士真气的一剑下挣脱出来的。

也就是说,自己刚刚真的险些丧命!

想到这里,他也不禁一阵后怕,看向江俞的眼神也更加奇异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胡二当家轻轻往后退了两步,表情也不似最开始那般轻松了,一双眼睛阴沉无比。

江俞又翻来覆去地看了看那把砍刀,觉得没意思了,便随手扔在了一边。

“我说我是路过的,你信吗?”他轻声说到。

此时,饶是胡二当家再怎么愚笨,也猜的出来眼前的状况了。

这人,是个修士。

修士对于凡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胡二当家再清楚不过。

此时他已经再没有了一丝想要抵抗的想法,而是立刻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地表情,谄媚地笑到:

“这位仙人,不知您路过此地所为何事啊?我们寨子里有上好的美酒和女人,仙人要是不介意,不妨到我们寨子去做做客——”

“不必了。”江俞淡淡地打断了他。

“想活命,我问,你答就行。”

胡二当家表情僵了一下,但是很快又点头哈腰道:“是是是,仙人您请问。”

“那个魔修在你们寨子里住了多久了?”

上来就开门见山,这可让胡二当家为难了一下。他脸上闪过一抹犹豫,嘿嘿一笑道:

“诶呀仙人您误会了,我们寨子里真没什么魔修,这刀就是我从山下捡来的……”

他刚说完,耳边突然吹过了一道微风。

胡二当家怔了一下,然后缓慢而艰难地扭过了头去。

之前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自己的那一大批手下,如今全都好似凭空消失了,只剩下了马匹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而唯一的区别,是半空中悬浮着一把狰狞可怖的暗红色长剑。

上面隐隐还闪着血光。好似一个生啃完人肉的恶魔,正在舔着唇边残留的血肉,望着自己微笑一样。

“扑通”一下,胡二当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腿也开始止不住地发抖起来。

“……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江俞低声说道。

他走到了胡二当家前,居高临下地静静看着他。

“再有隐瞒。”

“你的血肉也一样会成为那把剑的食量。”

胡二当家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可以开始说了吗?”

江俞的表情依然波澜不惊。

胡二当家拼命地点起头来。

这一次,他是真的什么都不敢隐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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