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泰姆的说法，神罚可不止雷劫一种形式，这种只是最直接暴力的，一旦涉及到的是雷迪亚传染病这种生化武器，那就是典型的生不如死了。

“唉。”

泰姆兀地叹了口气，打断了爱丽丝对计划的回忆。

“看来雷迪亚之后会发生些有趣的事情了。我倒还挺想再停留在这多看一眼，不过，我们也该准备好上路了。”

“我知道。”

爱丽丝盖上披肩的帽子，把神情遮掩于阴影之中，迈步钻入贫民窟的小巷子里。

在离开前，她想跟雷迪亚最后道个别。

……

等她赶至城西中段，也就是着火的那片区域，猿人帮跟当地居民正在前仆后继地救火。

如果没记错，这些人一两个小时前还扭打在一起。

当爱丽丝用风魔法把兽人小孩从倒塌的房梁下救出来后，小孩的父亲也终于回过神来，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无论是怎样的罪与仇恨，都不应该危及无辜的孩子。

火势已经小了许多，只剩下黑滚滚的浓烟还在苟延残喘。

浇灭火焰的水全来自于猿人帮里会魔法的帮派成员，一个个就像挤奶的老母牛，不停地往水桶里憋出水来，一个累趴了就倒旁边休息会儿，再换其他人接上。

而不会魔法的居民传递着水桶，依靠自己的体能来出一份力。双方合作莫名地有默契，仿佛刚才还扭打着的根本不是他们。

无法做体力活的老年人则在一旁围着猿人帮成员转。

“来来来，小伙子赶紧喝点水，补充一下。”

“欸，你这老婆子什么都不懂，用水魔法消耗的是精力，要靠精力回复药补充的啊！又不是喝水就产水！”

“那又怎样，你看看他们满头大汗，难道就不口渴吗？你赶紧去把家里的水缸搬过来，既能灭火，又能给小伙子们喝水。”

“我看你这老婆子真是理不清！那水我们接下来还要用半个月的！”

话是这么说着，但被老婆子教训的老头，还是乖乖叫上几个年轻人跑回去搬水缸了。

人究竟是好是坏的呢？

爱丽丝看着眼下城西居民又团结起来的一幕，无声叹息。

人哪有好坏之分。

立场、利益、年龄、地位、出身等等，人从来都不是纯粹的生物，而是由各种内因外因构建起来的概念。

而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的爱丽丝，只能通过创造一个自己的势力，来获得一席安宁之地。

“再加把劲！这火就快灭了！”

随着猿人帮成员一声提醒，众人灭火的热情更加高涨，众志成城地对抗着眼下的困难。

看见化作废墟的房屋里仅剩零星的火光，爱丽丝拉紧帽子，更加快地走开。

如果没记错，保尔的家应该在集市附近……

站在集市高台上的演讲者还未离开，依旧愤慨，高谈着自己对于这场灾难的阴谋论：

“你们还不懂吗！钱恩根本就不是什么救世主，也不是什么大圣人！

“看报纸！上一期的《帝国周报》，他已经死了！

“他就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帝国都已经揭露他的罪行，把他就地正法了！”

然而底下的群众早已没之前那么密集，离开了不少人。

“那边的大火现在怎么样？”

“就差最后一点了！赶紧，现在赶过去我们也算救过火了！”

“哦哦，走走走！”

高台上有打斗过的痕迹，而演讲者的眼周还正好有个被人揍过的乌青，估计是之前打起来的猿人帮干的。

配合上演讲者脑袋上的熊耳，莫名还有点大熊猫的喜感。

看着演讲者越来越气急败坏地阻止观众离开，爱丽丝不免好笑地摇摇头。

世间百态还真有趣。

她很久之前就想过一个问题。

为什么有些带「四」的词汇不会指向神性，而有些「四」会指向神性呢？

世间那么多人都知道这颗星球由四块大陆组成，同时每日每夜都在祈祷四母神的名讳，平日还把四母神挂在嘴边，他们为什么就不会受到神罚？

于是她不禁思考，到底该怎么判断是否指向神性的标准呢？

爱丽丝发现了奇妙的一点。

那就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人，并没有时者上师说的那么不堪。

他们是世界的组成部分，也是整个“判断是否指向神性系统”里最重要的部分。

因为他们人多。

事物因何而伟大？因为伟业和奇迹吗？不，使它们伟大的是人，人才是那个“观测者”。

当一件事情有100个人知道，其中90个人都是不知道抢椅子法则的普通人，那么另外10个人就算再厉害，在“观测”一事上，也只能是普通人的九分之一。

于是这件事里任何跟「四」有关的词汇，都不会指向神性。

而知道「四之教」的目前只有爱丽丝跟夏尔玛，一比一的概率，有一个人觉得这个组织跟抢椅子法则挂钩，那这个词就会直接指向神性，所以一旦提及，就会被神罚锁定。

这便是这个世界奇怪的构造，简直像是量子力学般的诡异——量子力学好歹是观测导致坍缩，最起码还存在于现实层面。

但这个世界的“观测”，是看凡人的想法，大众的认知才会改变一件事物是否指向神性。

总之，这也是爱丽丝留给自己最后的保护手段，即便有假借眼球神的威慑，同时还有奖励推动使徒们的积极性，还是不免要担心人心不古的问题。

那只要任何成员敢供出「四之教」的名号，神罚就会让他知道叛徒的下场是什么。

死。或者，生不如死。

唉，她终究还是掺杂了些报复的心态。

想要齐人心，光靠感怀没有意义，还得使用这些超脱的手段，拿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才肯乖乖听话。

她自己不想去救雷迪亚了，但是城西终究还是存在着一些无辜者，他们值得被拯救。

有什么勉强可以完成她心中仅存的善意，又不会暴露她身份的两全法吗？

有，那就是把成为英雄的机会交给别人。

尽管相处时间不长，但爱丽丝能认可夏尔玛，而且两人年纪相近，他还有一颗拯救雷迪亚子民于水火中的热心，都能勉强称得上志同道合了。

没有任何一个药师，比夏尔玛更适合眼下的情况。

虽然她假扮“异乡人”神神叨叨的，但就差把话挑明，来一句“组织上已经决定了，就由你来当这个城西救世主”。

“等到夏尔玛爬上雷迪亚高层，或者占据药师行会总部的一席之地，那我也算是支线开花了。希望不会培养出个白眼狼吧。”

说到底，都是实力问题。如果她能拥有一个与帝国抗衡的组织，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狼狈逃离到异地，连与以前的好友相认也做不到。

为了不重蹈覆辙，这一次，她将有计划有组织地对大帝展开自己的报复行动。

是的，她已经彻底清醒了——一味的善良什么也换不来，只会引来啖肉喝血的秃鹫，它们随时会盘旋在你头上，从不跟你讲仁义道德！

她必须要还以颜色，让世人畏惧，要大帝付出代价！

下一站，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