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一个故事吧。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比谁都要坚强，又比谁都要温柔的女孩子。

梓芝，一个高大、俊美的女孩子。有人见过她挥舞长剑的景象，说过这样一句话：洞窟壁画上的飞仙，其曼妙的姿态也不过如此了。

然而，她是一个妖怪。

一个普通的天牛妖怪。

她生长于玉陵市的朔方山。那座山是许多妖怪的聚居地，但是不为人们所知。

梓芝自小与妹妹生活在这里。她们一族世代生活在这里。

她们一族，必须世代生活在这里。流淌在这一族妖怪身上的血，宣告了她们的特殊身份。

他们之中，必须产生一代又一代的“门主”。

忘记说了，她的那个妹妹，叫做“梓辛”。

*

梓芝，一个受到敬仰的妖怪。

她的力量十分强大，对旁人却十分温柔。她从来没有生过气，哪怕是看她不惯的妖怪朝她吐口水时。

她尤其喜爱自己的妹妹。在她眼中，妹妹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存在。

当然，也是最重要的存在。

“梓辛，你长大了要做什么呢？”

“我……“梓辛闭上眼，开始认真地思考。梓芝无数次问过这个问题，但梓辛的回答，每次都不一样。

这回，妹妹的回答让她有些惊讶。

“我想做姐姐的护法呢。”

“呃？”梓芝抱起妹妹，看着她有些胖乎乎的脸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看呀，门主大人身边不是一直跟着一个护法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

“对呀，我想做姐姐的护法呢！”梓辛挣脱姐姐的怀抱，跑到一旁，摆出舞剑的姿势，“他们都说姐姐会做下一任门主呢。如果姐姐做了门主，那我就当姐姐的护法咯！”

在梓辛的眼中，那个拿着长剑的护法十分的帅气。

“可是，我不是很希望这样呢。”一丝落寞袭上了梓芝的眼眸。

梓芝不希望接受这样的命运。

“姐姐……”梓辛水汪汪的双眼泛出了泪花，“姐姐不喜欢我，不希望我做你的护法吗？”

说着，梓辛就要哭起来。梓芝急忙将梓辛抱到怀中安慰：“不不不，姐姐不是这个意思。”

梓芝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明月，“姐姐的意思是，姐姐不想做这个门主呢。”

“不想？可是姐姐一定会继任的啊，他们都这样说。”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说吗？”梓芝将妹妹举起来，问道。

现在的梓辛当然不明白。

旁人会这样认为，是因为梓芝出身于朔方山的天牛族群。这个族群，诞生了一代又一代的门主。

那首歌谣，唱的就是出身于这一族的朔方山门主。

“朔方有女子，双目俱重瞳；日出展双翼，日落倚长虹。”

每一代的门主，都要从天牛族的年轻女子中选出，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梓芝将妹妹放到自己的大腿上。她指着自己独特的眼眸，对妹妹说：“就因为我有这样的‘重瞳’，而且是族中武力最强的女孩子，我就一定要成为新的门主吗？”

“难道……不是吗？”梓辛眨眨眼睛，表示不解。

“我更喜欢那种自由的生活啊。梓辛，你想，如果每天都能像现在这样坐在树干上赏月，那不是很好吗。”

“你做了门主，还是可以在晚上赏月呀！”

“那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是心境。梓芝知道妹妹暂时还不能理解，也不做过多的解释。她只是继续昂着头，看着天上皎皎的明月。

【重瞳】，是天牛一族的特点。

只是因为这双重瞳，就要接受这样的命运，梓芝并不愿意。

“我知道了！”梓辛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喊道。

“嗯？你知道什么了？”梓芝被妹妹的行为吓到了，忙问道。

梓辛双手叉腰，自信满满地说道：“姐姐一定是不想过上门主大人那样的生活吧！”

梓辛每天都能看到的景象，就是门主大人早晚各一次的巡逻。门主大人带着护法和掌簿，在山林间穿梭着。

这样的生活，哪怕是梓辛这样的小孩子都觉得乏味——尽管她依旧认为护法拿着剑的样子很帅气。

“梓辛，你也可以这样理解。”梓芝忍住笑意，口头上肯定妹妹的说法。

这时，梓辛的心中冒出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让她兴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我来当门主就好了啊。”

梓芝的心头一震。看着妹妹可爱的脸庞，梓芝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我来做门主，替姐姐管理朔方山，那姐姐就可以过上天天赏月的日子了！”

这番话将梓芝逗笑了。

她笑着抱住妹妹，“哈哈哈，那姐姐可真要好好谢谢你！”

梓辛的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梓辛现在还不能理解“门主”这个职位代表的意义。

因此，梓芝依旧认为妹妹是说着玩的。

*

“姐姐！姐姐！”那天傍晚，梓辛奔跑着来到姐姐的身边。

梓芝正在出神地看着落日，直到妹妹坐到她身边，她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梓辛？”

看着妹妹喜悦的表情，她知道妹妹是准备了一个好消息。

【是在山中找到了形状怪异的蘑菇？还是和伙伴打赌赢了？】

梓芝捂住嘴轻声笑着。

“我啊，打败了隔壁的胧玉呢！”

听到妹妹这样说，梓芝顿时呆在了原地。

梓辛昂起头，露出得意的表情，期望得到姐姐的夸奖。

胧玉，是族中力量仅次于梓芝的女子。多次败在梓芝手下之后，胧月曾声明退出门主职位的争夺。

现在，梓芝眼中柔弱的妹妹，居然战胜了她。

“你说的是真的吗，梓辛？”梓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抱起梓辛，颤抖的双手带动梓辛的身体一起震颤。

“是真的啊，姐姐。”梓辛骄傲地说，“我去找过门主大人了，她说我有资格角逐下一任门主呢。”

“这样啊……”

梓芝没有想到，为了自己的一句话，妹妹居然做到了这样的地步。

她抓住梓辛的手。妹妹的手上布满了茧子，仿佛是换上了老妇人的皮肤。

“我的好妹妹，梓辛，”梓芝紧紧抱住梓辛，“你是不是背着姐姐修炼了很长时间？”

这样短的时间，柔弱的梓辛居然有了这样的长进，令梓芝震惊。

“呃……”

梓辛似乎没有听懂姐姐的话。她挠挠头，语气平淡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门主一直在教大家法术，我只是跟着一起学了一阵子啊。”

门主在闲暇时会教导族中的孩子一些简单的法术。梓辛从前一直跟在姐姐梓芝身后，不曾一起学习过。

梓芝知道了这一切，再看向妹妹时，心中为这个妹妹感到自豪。

【难怪，最近不像以往那样整天粘着我了啊。】

“即使这样，你也修行了很久吧。”梓芝扶起妹妹的手，心疼地抚摸着上面的老茧。

梓辛迅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将它们背到了身后。她露出腼腆的笑容，害羞地看着姐姐。

“手上这么多茧，都不好看了，我还是……”

“真是了不起！”不等梓辛说完，梓芝眼含热泪，再次紧紧抱住了她。

【这孩子，或许真的比我更适合继任门主的职位……】

此刻，梓芝的心中感到了解脱。

“梓辛，我的好妹妹！姐姐没想到会有需要依靠你的这一天……”梓芝喃喃道。她像是孩童一般，抱着妹妹不停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