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飘浮回白雾构成的身体，俯视匍匐跪地的夏尔玛，淡然笑道：
“你祈求错对象了。”
向异乡人这样不明来历的存在祈求恩赐，简直就是在嫌自己活太久了。
“我……”
一瞬间，夏尔玛产生了打退堂鼓的念头，但是兽人最根本的荣誉与使命感让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做出决定。
这是生他养他的土地，如果他不能抓住机会拯救雷迪亚，那他又有什么资格站在青年领袖的位置？
更何况异乡人阁下对凡人的态度并不恶劣，无论如何都得赌这一次！
哪怕用他一条命，换取雷迪亚百年和平也是值得的啊！
“恳求您，赐予雷迪亚神恩！拯救这片受苦受难的领地吧！”夏尔玛再次重重磕头。
异乡人笑了一声，呵道：
“我可不是神明，赐予不了神恩。”
“嗯？”
夏尔玛懵懂地抬起头。
不是神明，那又是什么？反正总归是某种伟大存在吧？
“刚刚我打破限制，穹顶之上显现出的力量才是被人们称为神罚的东西。你明白吗？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异乡人说道。
夏尔玛沉吟片刻，回道：
“您的意思是，您是隐秘的存在？”
“没错。”
异乡人阁下不是神明，要被神罚攻击……可祂似乎比真神都要强大？夏尔玛疑惑道：
“您说的神罚，是指真神吗？”
“真神？”
异乡人只轻描淡写地重复了一遍，连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都没有。
果然！真神对于异乡人阁下，也不过尔尔，看祂的态度，完全没把真神放在眼里。夏尔玛更加坚信了异乡人的神秘强大。
也就是说，祂对抗的是更高层次的东西，完全不是我们这普通世界的级别所在？
那「神罚」一词中的“神”，到底指向何物？
夏尔玛再次回想起异乡人给他看的那副油画般的天空——
天空底下的城西矮房和丘陵是立体的，然而破碎天空之中，蔓延的全是漩涡般扭曲的线条。
即便它们存在于停滞的平面上，但夏尔玛依旧感受到画面里的漩涡在以惊人的速度旋转，仿佛那是无数太阳，发出骇人的光热巨浪！
太高深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人类的想象力一定无法达到这种程度。
越是思考，夏尔玛越是惊讶异乡人阁下的神秘之处。这已经跟实力完全无关，而是某种触及世界本源的思想与知识，光是用感观直接了解，夏尔玛都觉得受益匪浅。
“那您不能回应凡人的祈求吗？”夏尔玛询问道。
“隐秘者自然不能收集信仰之力，即便吟唱祈祷语，赞颂我的名讳，我不会回应任何一个凡人。”
异乡人略作停顿，平和道：
“但我偶尔也需要使徒替我行走于凡世，为了让他们更好地完成我给予的使命，我会稍微提供一些帮助，或者说，奖励。”
夏尔玛张着嘴巴，想也不想便道：
“我可以成为您的使徒吗！”
“哦？”
异乡人的白雾身体飘了过来，凑到夏尔玛身边转了一圈，仿佛在打量一件商品。
“你是一名药师。”完全是陈述的语气，异乡人一语道破夏尔玛的身份。
夏尔玛对此也没有惊讶，这可是高层次的神秘存在，看出一介凡人的身份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我已经有一名使徒是药师了，为了能够在凡世所有领域上占据话语权，我从来不会找身份相同的使徒。”
“啊？”夏尔玛耷拉下狐耳，难掩失落神情。
不过异乡人立即接上一句：
“可惜，我那名药师使徒近来发生了些状况，他已经没法再为我做事。
“你的资质不错，似乎可以考虑。”
近来发生某些状况的药师……如果是异乡人阁下的使徒，那他的身份必然名满一方的大人物，而最近出事的药师……
夏尔玛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某个他一心追赶的年轻药师，但还未确定是否真的是那个人，他的内心很快被狂喜所占据。
“您愿意收我为使徒？”
“别急。”
异乡人蠕动触手，让黑暗中再次浮现出一幅画面。
这回只是纸张大小的八张白纸，而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模糊的字迹。
夏尔玛目光凝聚之处，字迹才会变得清晰。
“首先熊果烤出汁液，将其滴至清明草粉末中……”
这是，高级解毒药制作过程！
正是钱恩曾经提点过他一句的完美药方！
夏尔玛心中再次惊诧——他终于明白了！
难怪钱恩能够拥有那么多高级药剂完美药方，他一定是异乡人的使徒！
深暗中扔出一叠纸笔，异乡人对夏尔玛说：
“你不是想拯救雷迪亚吗？记下来吧，这可不仅仅是完美药方，详细过程都在这了。制备难度很高，能走到哪一步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是、是！”
如果夏尔玛能再冷静半分，他或许会注意这纸和笔全是产自雷迪亚领地。
但他满心狂喜，有了完美的高级解毒药，雷迪亚的麻痹症再也不是问题！城西暴乱也能得到解决！
“异乡人阁下，我是否需要付出某些代价？”夏尔玛喘着粗气道。
这样的无价之宝，实在是……太难以令人抗拒了。
一只手？一只眼？或者是身体的某个器官？凡是能让夏尔玛付出而不致死的，他一定尽数奉上！
咦？等下，钱恩有那么多完美药方，好像也没见他有哪处残缺？
异乡人轻笑着，语气平淡道：
“你现在还没有这个资格。”
“这……”
连付出代价的资格都没有？夏尔玛望着手中飞快摘抄下来的高级解毒药完美药方，这份无价之宝，简直像是施舍给他一样。
“去完成我给你的任务，成为使徒后，再谈拿代价跟我交易的事吧。”
“请问您需要我完成什么任务？”
异乡人微微形成了一个往后靠的姿势，像是上位者在下命令：
“爬上雷迪亚最高层，或者在药师行会总部具备一定的话语权。
“在此期间，你不能暴露有关我的任何事情。我给你的完美药方，不管你用什么理由，都要你自己揽下责任。
“一旦你说出我的名讳，或者是组织的名号，你会死的很凄惨。”
“我、我知道了……”果然，就算是对凡人仁慈，异乡人阁下也有暴戾的一面。
夏尔玛心思急转直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我们的组织？”
“「四之教」。”
随着异乡人平淡的一声道，万丈高空再次奔腾起雷霆之力，爆裂炸响，令人胆战心惊！
“切记不可提及组织的名号，”异乡人不快不慢道，“哪怕是无人的时候，也不能轻声念叨。”
夏尔玛刚下意识地要呢喃一遍，连忙闭嘴。
连名号都不可提？不愧是隐秘组织，仿佛连名字里都蕴含着诡谲的力量。
“那我以后该如何与您建立联系？”夏尔玛询问道。
“呵。”
夏尔玛听见异乡人毫无感情地呵声，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僭越，忙低下头。
连使徒都还不是，居然现在就妄想着打扰异乡人阁下？
果然，异乡人回绝道：
“等你再具备更高的资格了，我会找上你的。”
白雾挥舞着触手，似乎在撕裂黑暗空间，让光明逐渐照耀进来。
在夏尔玛仍然沉浸于震惊中时，一颗微不可见的水珠悄悄爬上他的脊背。
“现在，你该回到现实了。”
仿佛异乡人阁下、黑暗空间、「四之教」一切刚才发生的事情都是白日梦般的虚幻——它们随着阳光照射，如同雾气升腾逐渐消失于空中，再也无迹可寻。
夏尔玛咽了咽口水，直到看见自己手中摘抄下来的高级解毒药药方，这才确实这不是一场梦。
“我得把它们先藏好……”夏尔玛望着药方，一时陷入犹豫。
这将成为他一生最重要的决定。
……
随着最后一道保险措施上完，不远处躲在房屋角落阴影里的爱丽丝也终于松了口气。
她抹开眉梢上一缕汗津津的栗色发丝，超负荷使用魔力，差一点又让她进入魔力虚脱的状态。
所幸这次她学聪明了，提前备了一瓶低级精力回复药，勉强让自己的精神恢复到刚好。
至于剩下的事，就交给夏尔玛自己烦恼去吧。
“异乡人阁下”微微一笑，以亚人少女的形象钻出阴影之中，跑到夏尔玛面前。
爱丽丝挥了挥手：
“夏尔玛先生，您在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