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三年中,黑城堡发生了不小的变化,经常莫名其妙出现在厨房的鹿肉和野兔被认为是“女神的恩赐”,鞣制好的毛皮也经常被挂在院子里,经过米兰达奶奶的手被制成暖和的披风和外套。本来冷冷清清的城堡,也逐渐变得温暖起来,虽然疯疯癫癫的赛薇亚拉每天仍在唱歌,但是她的歌声似乎也不那么悲伤了。
第三年冬天,奶奶去世了。
那是一个飘着雪的夜晚,奶奶给我读过故事书之后回了房间,然后她就再也没有醒来,在睡梦中离开了人世。奶奶走的时候非常安详,完全看不出一丝痛苦的痕迹。这就是人生应有的结局吧,如果可能的话,我也希望能这样祥和的离开人世。可惜上辈子的我被人砍掉了脑袋,那绝对算不上善终,还好这辈子能重新努力。
再见了,米兰达奶奶,愿您在天国幸福快乐。
“寒冰灵柩!”
轻轻地念动咒文,房间内顿时刮起了一阵寒风,飞舞的冰结晶闪耀着湛蓝的光泽,它们在我的控制下聚集在一起,在奶奶身边形成了一个冰制的灵柩。多亏了那位不知名的魔法师先生,我用一个三明治换到了精确操控魔法的方法。因此我才能制造出这个漂亮的冰棺,它被我注入了惊人的魔力,大概直到世界末日都不会融化吧。米兰达奶奶,请允许我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任性,把您的容颜永久性的保存下来,我是最后的愿望。
当我从悲痛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房间内早已哀嚎一片,那些蔑视我们的女仆们尖叫着拍掉身上的冰渣,士兵们则一个个冻得上下牙打颤。而我身上的光学伪装魔法也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失控,银发雪肤的惊世美貌,逐渐像幻影一样浮现在众人面前。被我异色的双瞳凝视着,所有人都停止了悲鸣,他们一动不动,用敬畏的目光注视着我。
“以女神之名,你们什么也没有看到,”我用命令的口吻宣布,“这是我的个人请求,希望各位能够答应。”
没有人表示异议,所有人点头如捣蒜。
之后的几个小时里,我继续沉浸在悲痛之中,米兰达奶奶是唯一一个真心爱我的人,她住在这座冰冷的城堡之中,把我这个废柴曾孙女当成宝贝一样疼爱。而在我上一世的人生之中,可没有这样的待遇,就连我视为母亲的乳娘都背叛了我,贵族社会真的是人吃人的地狱,而凌驾其上的皇族,则是这群恶鬼的首脑和偶像。
可惜的是,上一世的我,并没有看清这些。
否则最后也不会落得被斩首的下场。
收拾起凌乱的心情,我将米兰达奶奶的遗体安置在城堡地下的墓室之中。在光魔法的照耀下,我注视着周围的墓碑,上面刻着已经风化的名字。原来这座城堡,就是我的家族的墓地。我的祖父、曾祖父都被埋葬在这里,按理说只有男性成员和女皇才有资格被安置在墓室之中,嫔妃和皇后只能埋葬在城堡外的墓园。但是我不在乎,米兰达奶奶有资格被安葬在众王身边,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确定。
我已经十岁了,准备工作也做的差不多了,在被送到黑城堡的四年之中,我可是利用异端审判庭的情报网做足了功课。
是时候开始复仇了。
这天晚上,赛薇亚拉的歌声特别悲伤,她赤着脚在房顶上跳着优美的舞蹈,好像一只报丧女妖。也许,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哀悼奶奶吧?送出讣告的骑士在中午之前就离开了城堡,现在应该已经抵达帝都了吧?而另外一位悄悄溜出城堡的士兵则被异端审判庭的刺客干掉,悄悄的埋葬在森林深处。
他所携带的信件现在就在我的手上,望着羊皮纸上的文字,我的嘴角微微向上弯曲,露出残酷的笑容。城堡的中庭,三位女仆和两名士兵跪在潮湿的泥土上,十位身穿盔甲的黑色骑士站在他们身后,闪耀着寒光的利剑,一左一右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这五个人分别属于不同的贵族,大致分成两个派系,没想到在冷宫里也安插了眼线,贵族还真是厉害的生物啊。
明明我已经“请求过了”,但是这些人为什么不明白呢?
你们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先礼后兵吗?
一群蠢货!
熊熊的篝火在城堡院子里燃烧,堆成方形的木柴在橘红色的火焰之中劈啪作响,热气卷着火星飞上天空,消逝在黑夜之中。跳动的火光照亮了骑士们的盔甲,我故意把它们做成了圣殿骑士团的样式,只不过外观涂成了黑色。这些被注入了虚伪灵魂的盔甲是我给自己准备的禁卫军,在上一世的人生之中,本应守卫帝宫的近卫骑士团却在革命的第一秒倒戈投降,还领着暴民们来抓我,害的我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因此,我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安全再交给人类,就连异端审判庭的狂信徒也不行。我能够信任的,只有这些由我亲手制造的傀儡,它们的绝对服从我的命令,而且绝对不会背叛。
“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面对我的质问,女仆和士兵们哑口无言。夜色深沉,即使熊熊燃烧的篝火也只照亮了城堡院子里的一小块区域,恐惧的视线从周围的黑暗中窥视过来,那些心高气傲的女仆们战战兢兢的从走廊上张望,而士兵们则待在高高的城墙上,试图用高度保护自己。一位弓弩手试着用十字弩瞄准我,但是下一瞬间,漆黑的利刃就斩下了他的脑袋。
恐惧在黑暗中蔓延,包围着每一个人,就连疯疯癫癫的赛薇亚拉也停止了歌唱,静静地坐在房顶上,冷眼看戏。
“火焰判官,审判这些罪人。”
红色的术式阵在地面上展开,浑身燃烧着火焰的魔人从里面冒了出来。它手持象征着公正的天平,浑身上下透出难以言表的威严,火焰判官是正义与秩序的化身,那双燃烧的眼瞳能够看穿灵魂深处的罪恶,罪人们在它面前无处可逃,无言可辩。它伸出手抓住了一位女仆,把她拉到自己面前。
“不……不要啊!”
红色的光芒从判官眼中射出,点燃了女仆的眼球,她尖叫着,拼命挣扎,直到双眼变成烧红的木炭。
“任何罪孽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判官威严的宣布,“你有罪,火焰将赦免你,接受正义的救赎吧。”
下一秒,哀嚎的女仆被烈焰烧成了灰烬。
仿佛被丢尽了地狱深处的业火。
“下一个,”判官走向一名士兵,“你有罪吗?”
哗啦啦,这位士兵居然失禁了,真是令人遗憾。
整个审判过程不过几分钟,这几个二五仔最后全都被烧成了灰烬,黑城堡的居民和仆从们目睹了全过程,我想之后再也不会出现背叛者了吧?再次拿出那张羊皮纸,我冷笑着读着上面的文字。
(被废弃的帝国公主玛丽安娜拥有惊人的魔力,皇室隐藏了她的存在,请慎重的对待她,最好能把她招进派系之中。)
密探的信非常简单,收信人未知,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夺嫡之战已经开始了。除了我之外,能够继承帝国的皇子还有三位,分别是我的两个哥哥哈维斯和凯撒,以及姐姐安妮。因为我被打上了“废柴”的烙印,上辈子和哥哥姐姐们的交集并不多,基本上在他们各自的派系忙着互相攻杀的时候,我这个废柴公主却在学校里悠闲度日。
按照规定,无论是贵族还是皇族,所有小孩在十到十五岁的五年中,都必须在学院接受教育。
现在想想,十岁正是我入学的日子。
上辈子的我,现在差不多要开始校园生活了吧?我记得当时我像一个小孩一样耍脾气,不想去上学,结果在学校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和贵族小姐们互相吹捧,我的身材在这五年里迅速发福,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等我十五岁毕业的时候已经不是“有些圆润”,而是干脆胖成了一个球。
不过,学院除了教育功能,最大的用途就是为帝国这些未来的贵族和皇族,提供一个交流的舞台,所白了就是提前拉帮结派。年轻的贵族们将决定自己的派系,互相报团,组成一个个小门阀。这简直就是他们成年后的预演,而我却把这宝贵的交流机会浪费在增肥上。好吧,前面我说慌了,当时革命派冲进皇宫的时候,我本有机会逃走的,但是当时的我实在太胖了,结果卡在了逃生密道的入口……
如果我能减肥的话,也许就不会被砍头了。
可惜这种事后诸葛亮没有任何意义。
话说……诸葛亮是谁?
在这场盛大的审判秀结束的第二天,来自宫廷的使者前来料理米兰达奶奶的丧事,不过篝火的遗迹和尸体的灰烬都被我用土魔法埋进了地下,所以使者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不过当他发现一切都安排妥当的时候,非常意外地松了口气,然后带着随从打道回府。一脸轻松愉快的样子。
居然派来这么一个人处理米兰达奶奶的丧事,我对父亲的不满顿时增加了不少。
在春天结束之前,我一直重复着禁书库——森林——卧室,三点一线的规律生活,奥尔巴赫每次都很准时,而且分秒不差,他带来的消息证明了我的猜测,我的哥哥姐姐们的死绝对不是意外。
这个时代,皇权已经被极度削弱。
皇子们不过是门阀贵族们手中的棋子。
然而令我意外的是,在立夏的当天,我接到了学院的入学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