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云岚把挂起来的长袍拿下，给他披上。“这时候天气正冷，可千万不要受凉。”

闻言，宋义回眸深情的望着云岚；这灼热的眼神看的她有些不自在，于是她出言打断说道：“干嘛？”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宋义如是回答。

“找死！”迎接他的自然是云岚砂锅大的拳头以及书桌上的老坑端砚。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砚台就坏了！呸呸呸，再打人就坏了！”宋义慌忙阻止。

凉风吹袭下人也变得清醒起来，方才的梦境本像是风过无痕，但现今似乎又依稀回想起来了什么，似乎是杏花春雨胭脂河畔，似乎是梦中人在哭在哀求，似乎做了些什么不得不做的事情，似乎又背上了深沉的内疚无法挣脱。

全然都是似乎，深一回想便都不见了，这短暂的不见又不是全部都忘记。倒像是飞鸿踏雪留下只爪的印痕，像是林木燃烧剩下黑色的余烬；想要全部忘记还自己一分清静却是办不到。

想要忘记做不到，想要记起又不可能的，仅凭着回忆的吉光片羽又只让人徒增负担，某种意义上讲也是一种煎熬了。

“我说，你这是怎么了，一个噩梦就让我们的小宋公子这般没有精神了？”御史小姐问道，对于宋义的言语她也并未认真的生气，更多的还是关心这家伙为何如此失神。

“正如你所说的，做了噩梦吧。”宋义如是回答。

不过说起来也未必是噩梦，虽然感觉到梦中深沉的负面情绪，但是在恒久的黑暗中存在着不朽的星光；虽然不知这星光是何处所来，但是已经足够温暖这一场梦了。

“大概是。”宋义又补充道，他看着远方，也不知在想什么。

镜头转到今日黄昏的相府之中，此时的秦月与云岚在前厅对峙着；虽然二人都笑容粲然，但是连服侍在一旁的明兰丫头这般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出其间凝重的气氛。

“你说，要带他去外出监察？”秦月笑道。

“嗯。”云岚悠然的吹了吹浮起的茶叶，一派气定神闲的兴致。

相府用来招待客人的茶水之中，档次最低的都是高山云雾。她也爱香茗，所以平素经常来丞相府蹭点茶叶喝，只是今时的境况可不是让她安心的品茶。

“你想做什么？”丞相小姐收敛了笑容。

“不想做什么，只是想找个人陪我工作罢了。”云岚不紧不慢的呷了一口茶水。

“这不可能。”秦月又展颜道，“他不会想要去的，你所想的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看到秦月这番胸有成竹的样子，云岚倒也泛起几番好奇。依照她对于自家这位好友的了解，肯定是她在背后又布置了些什么后手了。

“哦？你不问问自家夫君又怎能知道？”云岚也相当从容。

“等有时间的时候自然会问咯。比如说，我们二人晚上秉烛夜话共赴巫山的时候。”秦月轻笑道。

看她这番做派，云岚虽然有些不爽，但是也没什么理由去反驳。于是只好不理她的挑衅，只是用激将般的话语去刺激她。

“我猜你是已经派人给你家丈夫先入为主的灌输了某些观念吧。不过也无所谓了，你就是这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是知道的。”御史小姐沉声道。“你要的从来不是一个陪伴自己的丈夫，不是一个陪伴自己的活生生的人；你只是想要一只听你话的瓷器玩偶，一具听话的傀儡罢了！”

听闻了此番对话以后，秦月的脸色终于是阴沉了下来，但是长久以来的修养又制止了她的怒火进一步发作。

“所以呢。”秦月反唇相讥，“这些事情与你何干？你又是他的什么人？”

是他的什么人吗？这……不过这并不是眼前要解决的问题，所以我们的云岚小姐也很明智的不去理会，只是阐述着自己的话语。

“所以啊，阿月你就好好的在相府拴住你的小男人，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霸道丞相吧。就看着这家伙一步步被你绑上锁链，慢慢地失去所有灵气与创造力，最后成为一个只会跟在你身边献媚奉承、曲意逢迎的木偶吧。话已至此，告辞，不必送！”云岚说完便潇洒拂袖离去。

“不送！”秦月一字一顿的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中蹦出来的一样。她显然是动了真火，在座位上动都未动。

一旁的侍女明兰有心安慰自家小姐，但她不怎么灵光的小脑袋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温柔的话；只好一杯接一杯的给秦月倒茶，秦月也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浑然不觉间紫砂的小壶便就见底。

看到杯中已经没了茶水，秦月有些惆怅的问道。“明兰，你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吗？”

而明兰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鼓起勇气说道：“小姐，我感觉姑爷会体会你的用心的。”

“体会到良苦用心嘛……”秦月苦笑道。

秦月心中颇有几分苦涩，其实她也并不是未曾想到这一层，只是她不敢去问宋义到底喜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她怕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更怕他说一句“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虽然这屑男人一天天过得都很快乐，但是他本身就是这般没心没肺的性格。又焉知他是否喜欢这种两点一线的无聊生活呢？不，他一定是不喜欢的。他是那样的爱外面的景色，又怎会喜欢当着笼中的金丝雀呢？只是他一直什么都不说罢了，果然是这样子的吧……

正当丞相小姐自怨自艾的时候，已经坐上马车回自己府上的云岚也陷入了沉思。之前每天能和宋义见面，便觉得这男人只是很有趣，就算是中间因为秦月的事情请了长假见不到面，也没觉得有什么。

但是岁旦的假期开始后便就莫名其妙的经常想起他，想起他在身边时候的音容笑貌，甚至想起他身上特制的熏香味道，还想起了他给洛筱筱写的那首鹊桥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