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天來禁足房中的唯一頓悟就是:以後買房子必須得有個大一點兒的陽臺。

要砸掉陽臺上所有能砸的、不透光的部分,統統給換上大塊的透明玻璃,一點兒花紋都不帶的那種,方便讓陽光最大程度地淌進來;至於花木這類原來總覺得浪費錢和精力的多餘之物,現在看來也該老老實實地擺弄上幾盆,好生伺候,而且必須伺候顏色鮮豔、香味出眾的那種,這樣時不時賞賞色、聞聞香,多一些感官層面的刺激,也不至於天天懷疑自己是死了的;額外應該再多養上一隻八哥,不!還是得養豔麗點兒的鸚鵡,親自教它說上幾句人話,讓它能時不時大喊上幾聲「加油」、「太平」、「奧利給」。待上面這些必需品都添置妥當了,若空間上還有餘裕,就考慮再多擺上一個大魚缸,養幾尾錦鯉,外加一隻大王八,閑來給它們喂餌料的時候,也能自欺作是吉利的祥瑞。

像這樣一頓安排下來,若不幸再遇著這種封城禁足的「盛況」,也就不用像現在這樣:守著一方不大的窗,望著一棵半死的樹,天天去猜今兒一天到底是麻雀先飛來,還是烏鴉先飛來。

不記得自己在屋裡到底呆了多少天了。

初開始,猛長的胡茬還能提醒一下,讓我確信自己還是活著的,時間還在流動著。但最近,也不知是營養不足又或是心情不好,這渾身上下最後還存著一絲活力的「物件」也開始變得暮氣沉沉,全然一副行將就木的老態。

身體的最後一部分也死乾淨了,接下來所能做的,便是老老實實等著這套皮囊徹底爛透。

光痕西墜,細細的光從那方不大的窗照入不大的屋內,躺在床上坐等腐爛的我條件反射式地懊悔起來——當初幹嘛就為省幾十塊錢,購了晚一天的票,若是能提前一天出發,或許早就已經成功跑出城去了。

至於傳染不傳染的,那是別人需要去顧忌擔憂的事情。

如今卻只能忍氣吞聲地幹著「躺床上做貢獻」的勾當。

面對如此處境,唯一能做的便是滿腹委屈地吐著氣。等肚子裡的氣被吐得差不多了,委屈的殘渣便開始產生最後的化學反應,饑餓也就自然而然地湧了上來。消化系統理應早就死透了,但肌體腐爛卻也離不開能量的幫助,所以必要的食物和水總是需要的。

套路化的燒水,拆速食麵的包裝,往紙桶倒水,壓好蓋子,坐等下肚。

窗外傳來一陣和往常不同的鳥鳴聲,不像麻雀,也不像烏鴉,是種從沒聽過的「啾啾」聲。若獲至寶地起身跑了過去,期待能遇見新的朋友,但在那顆半死的老樹上尋了半天,卻怎麼也尋不見那「啾啾」聲的來源。

嘗試著從小窗探出臉,「啾啾」聲還在繼續,被風吹碎後融進每一絲空氣,是一種無處不在的感覺,因此無法辨別出聲源的具體位置。

我卻已不在意那究竟是誰發出的聲音了,注意力從耳朵轉移到眼睛。因為探出臉的嘗試,向來被小窗所局限的逼仄視野忽的開闊了起來。雖然明明有了更多的選擇,但我的目光卻只執著地望著某個固定的方向——那是一間我心嚮往之大陽臺,外露的三面都是通透的落地窗,使得陽臺上的一切盡覽無餘。

陽臺造型像極了傳統的戲臺,上面偏還站著位花旦般的年輕女孩。

女孩一手捏著書,一手拿著蘋果,面朝窗外,臉被陽光所照亮,卻又因玻璃上的數片光斑,讓人看得不夠真切。

時不時啃一口手蘋果,時不時翻一頁書。細枝末節的小動作,證明女孩並非雕塑,而是實實在在的活物。

莫名而突然的感動激蕩在我的胸口,我忍不住想朝她大喊,讓她意識到我的存在。但卻又不禁害怕那落地窗後的年輕女孩,不過是陽光在玻璃上投下的一片蜃景,會被我的喊叫所驚擾,剎那間消失不見。

於是,我選擇沉默。

靜靜地看著她,以欣賞藝術品的眼光,

女孩微微側過身去,露出精緻的側臉,明明窗戶都緊閉著,但過肩的長髮卻又偏偏在輕輕晃動。

或許是在書上看到了什麼有趣的內容,她突然大笑了起來,將書本捧在胸口,在原地蹦躂著轉著圈,像一個突然收到心儀禮物的小女孩。

明明隔了一段距離,但那愉悅的心情仍還是傳遞到了我這邊。我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並沒有緣由,似乎有點兒傻,卻又莫名的自在。

停止蹦躂的女孩臉正朝向我這邊,我下意識縮回腦袋,擔心自己會被她發現。但又很快意識到,我原本正期待著她會意識到我的存在,於是又怯怯地探出了頭。

她仍在低頭看著書,因為角度變化,這次我總算是真切地看清了女孩的臉。

她神情專注,以固定的頻率翻動書本,隨著被翻過的頁數越來越多,女孩原本鬆懈著的嘴角又一點點緊張起來,緊張在臉上蔓延,最終聚集在了忽而緊蹙起來的眉頭上。

我不禁去猜想其究竟是看到了什麼內容:是主角因反派的陷害而身處險境?又或是看到了史書上的某段悲慘可怖「是歲大疫」的記載?還是遇見練習冊上某道不許解開的習題?

看不見封面的書和看得見表情的女孩,這樣的組合足以留出了足夠多的想像空間,造就千百萬種可能。

正在我沉思於更多的可能性時,似乎是有人再喊她,又或者單純是廚房的水燒開了,她驚醒般抬起頭望向屋內,小跑著出了我的視野,徹底從陽臺上消失了。

意猶未盡的我又盯著那處陽臺看了好一會兒,期待著她的折返,但直到暮色落下,那片寬闊的陽臺仍舊空空如也。

視野中繼續是一片無人的荒寂。

回到了桌子前,取下仍壓在面上的書本,也學著那位女人的樣子翻了起來。上面密密麻麻的,初開始看起來全是「吃人」的字樣,但仔細一看,卻又變成了「太平」。

她究竟在看什麼書呢?又究竟因什麼而歡喜?又為什麼而皺眉?

將書扔到一邊,我埋頭吃著紙桶裡那爛到連叉子都撈不起來的麵條,就著發涼的麵湯一股腦兒地全給灌進了自己的胃裡。

它們在一同腐爛。

屬於我的那片小小的窗外,左中右正對著三幢住宅樓。和我所在的這間只有四十年產權的公寓不同,那三幢樓的房子,都是有著七十年產權的商品房,而且都有一塊獨屬於自己的陽臺。

因為是才出不久的樓盤,加之又不是好的學區,所以雖然單價不貴,卻也賣得並不好,入住的人家不多。

每天夜晚,當我偶爾望向那一方小小的窗外,我所能看到的,只有無數黑洞洞的陽臺——像一雙雙的眼睛,又像一張張的嘴。

他們想監督,卻發現自己並沒有眼珠。

他們想說話,又發現自己也沒有舌頭。

偶然的契機,我像破繭般地將腦袋伸出那片小小的窗,才發現,平日被遮蔽在窗框外的區域中,已經入住了一戶人家,或許算不上一戶,因為自始至終,整間屋子裡似乎只有了她一個人。

看起來是二十出頭的年紀,或許是在這座城市求學的大學生,放假後因封城而回不了家,和我一樣被困在了這裡?

她在家中時似乎習慣於光著腳,經常會穿一件鬆鬆垮垮的毛衣,再配上一條看起來完全不搭的淺色裙子。相較于隨意的穿著,長髮卻總是梳理得筆直,像黑色綢緞般平鋪在背後,因而並不顯出懶散的感覺。

除此以外,她應該會有長長的睫毛,也應該會有一雙專門用來翻書的小手,更應該有靈動的眼睛,用以儲藏那清澈如水的目光。

相較於「親眼所見」,理想中的「應該」顯然要更顯真實妥帖。

她生活得隨性而大意,明明窗臺上掛著紗簾,卻從不曾見她拉起。或許是不喜歡視線被遮擋的感覺,即便到了晚上,屋裡開了燈,一切的陳設和行為更見清晰,那紗簾也永遠被遺忘在各自的角落中。

當暮色降臨,我們的房間儼然成了漂泊在夜海中兩葉孤舟。

在這片專屬於我和她時空中,天明天暗似乎就像開燈關燈一樣普通尋常,沒有人會將其和時間流逝扯上關係——因為這片時空並不存在傳統意義上的時間。

我已經懶得再去尋找在窗外響起的「啾啾」聲,甚至於懶得去猜測聲音的主人究竟是誰。聽覺已經失去了原有的價值,此刻的我,更希望能將這副皮囊在腐爛前殘存有的最後能量,留給自己的眼睛。

臉探出窗外,滿心感念地望見她。

偶爾會坐在陽臺上抱著平板,更多的時候則獨自站在窗前捧著書,偶爾會來來回回走來走去,更多的時候則是一動不動地立在原處。

會蹙眉也會大笑,會悲傷也會歡喜,和正在腐爛中的我不同,或許是因為有著廣闊陽臺的緣故,她不用像我一樣被限制於一片晦暗的空間。

她擁有著一塊獨屬於自己的陽臺。

是一塊寬闊的、光線極好、可以讀書、看劇、發呆、做瑜伽的陽臺。

我猜想,人或許也是植物的一種,在水分和養料充足的前提下,必須再加上足夠的光照,才能獲得蓬勃昂揚的生機。不然,再多的水分和養料,也只是加劇肌體的腐爛。

恰如此刻的我。

躺在床上,完成如同宗教儀式般的每日一次的後悔,用刻意的歎息盡可能地吐出滿肚子的怨氣。

天花板是雪白的,牆壁也是雪白的,意識還是雪白的。

眼睛可以看到的地方,耳朵可以聽到的地方,情緒可以感染到的地方,思維可以觸及到的地方……一切的一切,都是雪白的。

社交軟體都在發出和我一樣的惡臭,大家都在腐爛。

只不過有人腐爛得不聲不響,就像落入土中的枯葉,最終是悄悄摸摸就爛透了,消失了;有的人則爛得轟轟烈烈,腐爛中還不住釋放著可燃的沼氣,隨時待著各種或是幻想或是真實的火星來點燃。

無論哪一種,大家都不過是在腐爛。

「啾啾」

窗外再一次響起那奇奇怪怪的叫聲,似乎還有撲扇翅膀的聲音,不過我已經完全失去了尋找這奇怪聲音主人的興趣。

天色在一次次的變暗,再一次次的亮起,偶爾會有雨,會有風,但更多的日子卻是金燦燦的陽光,但陽光卻從不屬於正在腐爛著的我。

因為我沒有陽臺。

饑餓和口渴會催促著我從床上爬起,自來水還是源源不斷的在供應,但儲備的泡面卻快要吃光了。對此我並不感到焦慮,倒不是因為我對於未來懷有多大的信心,只是自知,此時此刻的焦慮是最無用且無益的東西。

我決意應該找些事情來消磨自己的時間,忘掉自己正在腐爛中的悲慘事實。

不管是多無聊的事情,總是要試著去做一做。

拔下了一根拖線板充作跳繩,傻乎乎地一個人跳起繩來,一不小心竟破了中考的記錄;

拿速食麵醬料包調成墨汁,又將自己的牙刷改造成毛筆,重拾了小學時練過的書法,寫下「加油」;

費勁千辛萬苦從衛生間抓到了幾隻不知名的蟲子,小心翼翼地養在了杯子裡當做寵物,可惜,他們沒有舌頭所以不會叫;

以做研究的心態嘗試了各個時間段中泡面的柔軟程度,並用資料化的形式加以記錄,卻也不敢隨意發表,怕背上「造謠」的罪名;

……

當一切我所能想像到的、手邊的工具和身邊的環境可以幫助實現的各種無聊的事情都被嘗試了一個遍以後,我只覺得自己的整個人都被掏空了,呆呆地坐在地板上,抬起頭。

雪白的天花板。

仔細環顧了一下四周,終於是如發現救命稻草般,尋見了一枚破破爛爛的塑膠哨子,將它撿起含入口中,如同發洩似的用力地吹了起來。

刺耳的哨聲在逼仄狹小的房間中來回碰撞,甚至於撞到頭破血流。

卻突然想起哨子是不能亂吹的,萬一被抓起來訓誡就不好玩了。

到時候再被無緣無故地問上兩句。

——你能做到嗎?

——你聽明白了嗎?

能夠給出「否定回答」的舌頭是不允許被長出來的。

收起哨子,等著漸臨的暮色包裹住身子。

寒冷正在迭加,孤獨也因之發酵,但即便如此,我卻依舊相信:天總是會亮的,哪怕是面對因為沒有陽臺所以照不見陽光的我,它依舊會亮。

「有人在嗎?」

夜色中傳來一陣輕微的呼喚。

「對面是有人在吹哨子吧!」

看來並不是幻覺,我拉開厚重的窗簾,將自己的臉再一次探到窗外。

「啊!真的有人啊!」

昏暗的路燈勉強勾勒出說話者的身影,因為是逆光,所以我看不清她的臉。只能通過語氣來猜測,對方此刻應該有著驚喜的心情。

「還以為這兒就剩我一個人了!」

她顯然是推開了窗戶,因此聲音能清晰地被晚風送到我的耳邊。

「你也是學生嗎?」

她問道,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卻想到她應該看不清,便開口回應著她。

「是的。」

「是本地人嗎?」

「不是,封城回不了家。」

「好慘!和我一樣!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晚風再一次吹來了清淺冰涼的歎息聲。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門啊,我屯的吃的都快沒了,口罩也不多了。」

女孩的聲音充滿了憂慮,我猜她此刻應該再一次緊蹙起了眉頭。

「你在家呆著無聊嗎?」

對於她的詢問,我並不想說實話,卻又不想說謊,於是選擇假裝沒聽到的轉移了話題。

因長期廢置而生疏的舌頭笨拙到近乎僵硬,慶倖的是對方似乎也並不是善談的性格,只是單純地急於尋得可以聊天的物件——聊什麼顯然並不重要,只要可以訴說,可以傾聽,可以感受到外面世界依舊存在的真實質感,對於我們彼此而言便已是一種莫大的幸運。

沉寂夜海中守望相助的兩葉孤舟,一同等待著黎明。

我和她陽臺的距離很近,並不遠,因此能看見她的一顰一笑,看見她在陽臺上安安靜靜地看書,看見陽光落在她臉上時的模樣。

我們會在暮色降臨後聊天,通過語氣去揣度夜色籠罩下,無法看清的對方的表情,勉強算是一件百無聊賴中可略作消遣的事情。

只是,可充作談資的內容越來越少,詞彙量開始捉襟見肘,冷場的次數開始越來越多,每次冷場的時間也變得越來越長。

天花板還是雪白的。

天依舊在開燈關燈間反復著明暗的變化。

時間仍舊不屬於我們所在的這片時空。

我和她也已經窮盡了自己腹中的所有話題和故事。夜色中,我們只能彼此沉默著注視著對方那無法被看見的眼睛。

然後,她不再看書了,也不再做瑜伽,雖然仍舊會到陽臺上來,經常一臉落寞地站在窗前,注視著樓下空蕩蕩的小路發著呆。

她不會在意我望向她的視線,也不再去打理自己那已經亂蓬蓬的長髮。身上鬆鬆垮垮的毛衣呈現出坍塌的趨勢,裙子也皺巴巴的。她仍舊是赤著腳,經常性地在陽臺上反復地走來走去,並無目的,偶爾流向我這邊的目光也開始變得渾濁而空洞。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

歇斯底里的聲音終於是從她或已坍塌的心中傾瀉而出,因為額前的雜亂劉海,陽光無法完全照亮她那憔悴的臉。

陽臺還在,但,她卻腐爛了。

沉寂茫茫夜海中孤舟,始終沒能等來期盼中的黎明。

在我吃完最後一盒速食麵的那一天,我只感到心中有一絲偉大的悲愴。

呆在家中為國家做貢獻這種句子已經不能在麻痹自己,內心在不可控地怨恨著,憤怒著,責怪著,後悔著,沮喪著……

「啾啾」

窗外奇怪的聲音卻越來越向。

我終於確信,那應該是身體腐爛時發出的聲音。

天花板是雪白的,哨子也不再能吹出哨聲。

有些人希望我做到的事情終究還是做不到,那些人希望我明白的事情我也仍然是明白不了。

說不了「不」的舌頭。

看不見「天亮」的眼。

終於是放下了手裡的口罩,邁著堅決的步子,我準備離開這逼仄晦暗的房間,走到戶外去,無論陽光有多麼惡毒,即便其會曬枯我的軀體,我也要到戶外去。

再次聽見喊聲從窗外傳來。

我探出臉,見她也正吃力地推開窗戶,探出了半個身子來,手指直直地指著我所在的方向。

「小鳥!」

「什麼?」

「你的那個空調主機下面!有一窩小鳥!」

我一怔,急忙循著她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然而因為角度的緣故,身下的空調主機將一切都遮的嚴嚴實實。雖然如此,我想依舊相信滿臉興奮的女孩並沒有騙我。

因為她幫我找到了「啾啾」聲的來處。

就在我恍惚地望著她所指的方向,妄想著該怎麼挪開空調主機,好讓我看上一眼這群在我窗前吵鬧了許久的小傢伙時,她卻突然又大喊了一聲。

「要飛了!」

話音才落,甚至於未給我思考的時間,我看見數團青黑色的陰影,搖搖晃晃地從主機下爬了出來,視線穿過縫隙,大抵能看見它們抖動翅膀的模樣。

然後,這群小傢伙排著隊飛了出去,雖然飛得搖搖晃晃。

一開始似有些控制不住技巧,它們在我和女孩的兩棟樓之間傻乎乎地胡亂飛了幾個來回,像在練習。

而後很快,它們便各自飛散了。

卻獨有一隻再次折返了身子,朝我的窗口飛來,快迫近時卻又迅速拉起,直直地沖向了我們頭頂的那片廣闊的天。

可惜我沒有陽臺,只能讓這些傢伙屈在空調主機下受著風吹雨打。

不過也慶倖我沒有陽臺,它們才好自在地飛向它想要飛去的地方。

老樹發著倔強的芽,天空不予理睬地灑落不悲不喜的陽光。

將來如果我能買得起房子,不管這房子有沒有一個寬敞的大陽臺,我都希望能養上幾隻這樣的鳥。不需要五顏六色的羽翼來粉飾,也沒必要非得讓它學會喊「加油」或「太平」,只要它們想飛時候就能飛。

那麼,天就總還亮著。

【完】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