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盔甲的骑士又匆匆跑走。
在金红的黄昏下，尤尔的银白盔甲闪烁出不一样的色泽来，带着点儿金、带着点儿黄、甚至有点儿橙红，但总归是全部聚集在一起，像是沐浴了一层金红的光辉。
很好看。
天边的云也全部纠结在一起，泛着金色的波浪。
很好看很好看。
尤尔下意识的想到。
他随便扫了一眼，便看见小巷子里貌似有个人躺在了地上。看那衣衫褴褛的样子，貌似是一个乞丐。
“贫民……？”
*****
这怎么回事？时间怎么走得这么快？
司彦看着窗外猛然红下来的天色一愣。
“请跟我来吧。”露西妮冷冰冰的眼神很快看了过来。“国王陛下有话对您说，应当是很重要的事情。”
“……”司彦想起鲁伯特那些话，当即犹疑了一下。“什么话？”
“我只是个女仆长，我并不知道国王陛下要找您说什么。”露西妮把门拉大，侧身流出一条道儿出来，示意让司彦出来。
“您到了就知道了。”
到了就知道了……
这简直就是鸿门宴的感觉——
司彦胡思乱想道。
不过他也没什么可怕的。如果那国王要对他做什么，他跑了便是。
“好。”
正好他也饿了。虽然几个包子下肚，但是终究还是不够……
穿过铺满红丝绒地毯的长廊，走过金碧辉煌的皇宫大殿，再过几个转角，下个楼梯，便是那异常熟悉的餐厅了。
餐厅的大门此时正大大的敞开着，女仆们鱼贯而入，手中托着银质的盘子，每一盘菜都等放在桌子上才彻底揭开，露出里面可口鲜美的菜肴。
鲁伯特·卡特就穿着正装坐在首位上，露西妮带司彦坐下之后，所有的女仆也都退下了。
“先生，敬您。”
熟悉的座位，熟悉的饭菜，熟悉的人……只是对面没有再坐个奥蒂利亚而已。
鲁伯特举起了自己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他表情有些庄重，或者说是一种示好的样子，再或者说带着一些凝重感。
“敬您。”
司彦被他盯得不是很舒服，于是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这酒液不是葡萄酒，大抵是什么啤酒，味道酸涩恶心，实在算不上是上佳的饮品。
——他现在很想找个借口离开。
“先生，我就开门见山了。既然您不愿意参加我的事业……那我也希望您，不要插手我的事业。”鲁伯特垂眼叹了口气。
“我相信，能让克里斯托弗·霍尔都另眼相待的人，定然不会是什么小人。但是又或者说，我这是为了我们国家。这是上天注定的，还望您给留条路子。”
这算是……哀求？
司彦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当即就是一愣。
露西妮很快端了个盘子上来，是上次司彦吃过的冰激凌蛋糕。
“请用。”她俯身后退离开。
“啊……好。”司彦看着这一桌子的吃食，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鲁伯特还在卖他的惨。
“斯来斯普一直就在魔女的压力之下生存……即便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但是阴影也一直停留在所有人的心中。这是历史上留下来的问题。”
他叹了口气，然后叉了一口肉咀嚼。
“现在的战争当然都是不会对平民下手的，很多历史也能这么说——”
“父王。”门口猛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是穿着黑裙子的奥蒂利亚。
她身后正哒哒哒的跟着一位满脸皱纹的严厉女人，正是雷思丽。
“卡特公主殿下！您不能走！没有学完之前，不准吃饭！我已经请教过国王陛下了！”
“怎么了？”鲁伯特的滔滔不绝被打断，一时间不是很爽快。
奥蒂利亚本来是要冲上去说自己学习的问题的，结果却发现司彦也坐在桌子旁边，当即就把自己气势汹汹的姿态扭转了扭转，变得略微淑女了那么一些。
“父王，我并不想学习这些东西，我要学习的应该是魔法，是成为骑士所必须的东西。学这些东西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怎么说话的？！这些都是成为一个王后必备的知识！”
雷思丽气冲冲的赶了上来，“陛下，您可不能听公主殿下的话！现在的小孩子就是犟，不好好束缚一下，怎么可能——”
“好了好了，停。”鲁伯特赶紧打断这两人。
“奥蒂利亚，骑士的事情是要你自己学习的，而且你不能耽误成为王后的功课，明白吗？”
“我——”
“雷思丽小姐，那就麻烦你了。”鲁伯特冲满脸皱纹的精干女人点点头。“麻烦带她回去，今天的任务学完了，露西妮会带吃食去见她的。”
“父王！”
奥蒂利亚不满的叫出声，但还是被雷思丽拉着往外走，她根本不敢反抗，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司彦的身上，这个黑发黑眸的一直坐在旁边的人的身上。
她碧绿的双眸透出的渴求是司彦能看出来的，而且他知道，鲁伯特会牺牲奥蒂利亚，或者说，他一开始就不打算好好安排她的未来。
可有可无的那种？
这就是旧社会吗……
司彦沉了沉嗓子，“陛下，公主殿下毕竟是公主，也没有那么小了，也许是需要一点儿自己的自由了。”
奥蒂利亚对司彦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雷思丽皱眉停下。
“这是我们斯来斯普的事情，外人——”
“等一下，雷思丽小姐。”鲁伯特开了口。
他能从司彦常年冰冷的眼中看出一丝决绝……或者说是让步。
只要给奥蒂利亚多的选择，就帮他保守秘密吗?
“好。”
鲁伯特摆摆手。
“雷思丽小姐，这件事情再容我考虑考虑，斯尔德先生说的不错。我会叫露西妮带吃食过去的，还请你们先回去卧房。”
奥蒂利亚愣了一下，僵硬许久的眉终于散了开来。
然而还没等她多说什么话，就被严厉的雷思丽直接拉走了。
“公主殿下！请快点跟上！”
奥蒂利亚心情瞬间就舒畅了，就算是被雷思丽紧紧的拉住手臂，甚至纂的有些疼，但是她也丝毫没有不舒服。
看来硬闯出来是对的啊——
而雷思丽则是一路都皱着眉，心情不是很爽快。
国王陛下这是什么情况？突然转了性子了？
这——
她心绪万千，根本没想明白，就见前方一个穿着银白盔甲的骑士慌慌张张冲了进来。
什么情况？
雷思丽一愣，就见那骑士瞬间与她擦肩而过。
她认得，这人貌似是尤尔·莱斯利手下的人。
雷思丽驻足了一下，身后的奥蒂利亚见自家老师突然停下，“怎么了？”
还不等雷思丽回答，就见那骑士远远的高喊了起来。
“陛下！不好了！尤尔大人倒下了！”
尤尔倒下了？
司彦也听见了这遥遥的呼唤声，紧接着就见穿着银白盔甲的骑士从外面冲了进来，一下就跪倒在地，满脸大汗。
这人有点眼熟，好像正是经常跟在尤尔身边的。
“尤尔倒下了？”奥蒂利亚听见这消息也是一愣，赶忙就要往回走，结果被雷思丽一把拉住。
平时就严厉的近乎刻板的贵族，在此时此刻也是皱着眉，面色严肃且冰冷。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奥蒂利亚觉得此时此刻的雷思丽小姐有那么一些不一样。
“不要过去。”满面皱纹的贵族开了口。
“我们先回去。”
这两句话莫名的降了一个调子，像是阴沉沉的打在了她的心上，一时间竟把奥蒂利亚压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雷思丽一把拉着走了。
“老师——”
奥蒂利亚赶忙跟上。
“有事情要发生了。”雷思丽言简意赅，直接将她拖着拉回了卧房。“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出房门。”
能让尤尔的贴身骑士闯进来找国王，而不是第一时间去找克伦威尔……看来不是外敌，也有可能不是刺杀。
明天可就是魔女祭了。
“陛下！尤尔大人带领我们巡街要回来的时候，在小巷子里发现了一个倒下的乞丐！那乞丐全身布满红点，双腿化为淤血，看着痛苦不堪！”骑士一脸惊慌失措，“尤尔大人好心，将他扶了起来，然后叫人带他去医馆，回来的路上大人就倒下了！身上也是突然布满了红点！”
“红点？”
鲁伯特殊的站了起来。
这是……瘟疫？
明天可就是魔女祭！
“尤尔在哪？”
他赶忙叫露西妮等人进来，紧接着就女仆们就鱼贯而入。
“尤尔大人已经被抬进了训练营的医疗室！但是大人的腿已经开始发红发紫了！”骑士惊恐的喊道，“简直就跟路上看见的那个乞丐一模一样！那简直就像是恶魔的双腿！所有的肉和骨头都化为血水，散发出腥臭的气味——”
“——砰！”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几人转身过去，却见是一旁同样关心尤尔而站起来的司彦，刚站起来便直直的倒下了。
药效起来了……
鲁伯特看向了他桌面上那杯酸涩的酒液。
“露西妮，处理好一切。你带我过去。”
“是！”
那骑士愣了一下，赶紧带着国王过来了，顺便敲了警钟，带着医师和瓦伦的护卫队一起出发了。
露西妮缓缓的俯身，见国王走远之后又直起身子来。
她的侧颊在室内的灯光下显得莫名的冷峻。特别是一双眼睛，微微垂着，十分的凌厉与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