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新法的修行境界,白浪如今刚刚突破筑基,为了巩固,甚至连归元期的修炼方法都未接触,所以他才自称“筑基大圆满”。

而白虎君既然敢称“君”字,则至少是与赤翎相当的新法百变境界,甚至从对方于仁严君的态度来看,他很可能已摸到千合。白浪并不知道,在此个阶段,白虎君已经是青玄宗内震慑四方的顶阶战力,更上层的寥寥无几。

从筑基到千合,差的不仅仅是无数境界,还有无数的神通积累、无数的经验、无数的直观实力差距。

白浪从不觉自己能创造奇迹,他这种人,也从不相信奇迹。之所以会甘入陷阱,一个,是为了给师父一份交代,而另一个,便是即便如此极端情况,他也有几分把握。

没有人是无懈可击的。

所谓战斗,并非是一个比拼战力数值的过程,而是掩饰破绽、寻找对方破绽的过程。

他拥有远超白虎君的眼力,这一份能力,并不会随着旧法的停用而消散。他亦有足矣伤害到对方的攻势,只需将所有圣物,联诀凝练,融入荒溟剑气,化为一刃。

方圆百米的天地间,白浪分心数千,疯狂催动圣物,数千余圣物吐纳灵气,令整片地域都产生规律的灵力潮汐。这等声势到了白虎君眼里着实眼皮子一跳,但很快意识到本质,不屑道,“大而无用。”

面对白浪,白虎君催动圣灵,暗暗凝结了全身修为,胜败皆放于此击。十一柄圣灵凶兵分化千万,又归融为一枚细针。

这时,他偷偷地,又运转起体内的旧法功力。

不灭初阶!

这是他敢蔑视仁严君的资本,也是他这种“老人”和仁严君最大的不同点。他亦修有旧法!无数神通与道意凝入细针,悄无声息间,这一击愈发玄妙,暗藏无数变化。

白虎君是不相信白浪会好好跟他用新法打的。但白浪既然如此“托大”,他不介意给对方一个深刻的教训。偷袭?这叫什么偷袭,这叫社会教育。

年轻人……

不要小看,我们这些老阴比啊……!

天空炸起惊雷,白虎君脚下电光闪烁,他表面积蓄光焰浩大的拳招,暗地里棉针如毒蛇般无声无息窜出。

但白浪亦非那种修界菜鸟,几乎一瞬便察觉这道偷袭。可这道偷袭同样将他好不容易看出的一个破绽给搅乱了,白浪只好催动圣物,依靠圣物的干扰来减弱细针的攻势。

而白虎君见到偷袭有戏,亦管不得更多,操纵细针与圣物周旋,一路刺穿无数圣物,势若破竹。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他也知道白浪动真格他无一战之力,所以狠抓住这个机会,状若疯狂,哪怕只能伤到白浪一下他也愿意。

“去死吧!!!”白虎君双眸已满是血丝。

不愿调用旧法灵力的白浪愈感吃力,圣物虽多但溃败难以挽回,这一道细针融合了旧法与新法,任他有再多圣物,也陷入苦战,根本无暇去攻击白虎君破绽。

电光火石间,局势已走向慢性死亡,但白浪仍不愿放弃坚持。非要动用师父一手教的旧法吗?非要破坏自己的“顺心意”么?他心底的骄傲、执拗、狠劲忽然都涌上来,基于男人的偏执,思维飞快运转,思考破局的办法。

可白虎君速度却更快!

细针仍在和白浪的圣物缠斗,而白虎君已飘身贴至,狂风灌袖,转腰摆臂,一拳轰出以至令脚下大地皲裂。

白浪仓促躲避,但拳风仍封住他三方退路,白虎君第二拳携风雷再撞,避无可避。更糟糕的,细针也猝然变亮,刺穿一路重重阻碍,两道攻击同时贴近。

面对困局,白浪只好退求其次,欺身上前,以血换血。可毕竟新法功力薄弱,仓促催动的圣物之力也仅仅将白虎君击退三步,反倒自身受拳头和细针重击,太虚之体右肩被砸得塌陷,肩上也多了个血洞,一束鲜血飙飞,洒落仁严君化脓的尸体上。

白浪闷哼声,表情未变化。

而白虎君见此狂喜得几乎要笑出声。他万万想不到这个人竟如此偏执甚至可以说愚蠢,说不用旧法,便真不用。如果刚才只是疯癫想复仇的话,现在他甚至想重伤白浪,然后大摇大摆逃走了。

白虎君忍不住讥讽又张狂地笑,像是一名死刑犯突遭大赦:“哈哈哈哈哈——你不用?你真不用?好!够汉子!我第一次觉得!蠢人!竟然这么可爱!”

白浪置若罔闻,他甚至不愿催动灵力,运转破阴魂锁后的不灭体魄,修复伤势。

他借着白虎君嚣张的机会思考着,思考破局之法。现在该怎么办?设局?欺诈?天地同寿?他暗中催动着所有能用的圣物,刚才被破坏的圣物又重新凝结。

突然。

一丝诡异的联系,窜入他的元神。

是圣物。

他从未共鸣过的圣物。也分明从未构筑过的圣物。不……应该说,是比圣物更高级的存在。

白浪狐疑地朝仁严君尸脓望去,诡异的联系是从那上面传来的。可他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他刚才流下的血,和尸脓混在一起。

他有些搞不明白。

可联系慢慢似乎愈发强烈了,甚至传递来一些情绪,那丝情绪是如此地单纯而清晰,白浪甚至能翻译出它们要说的话,“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谁不想死?

谁又会死?

是仁严君的尸体?可他不是已经死透了吗?

是元神?可他的元神不已经被毒药摧毁了吗?

第三股联系传来,白浪忽然感到一丝熟悉感,但这丝熟悉感并非来自于别处——而是从嘤嘤嘤、从那些被囚禁在问仙台中的圣灵、从赤翎的那几只火鸟那里曾体会过。

灵光忽闪。

如惊雷划破乌云,直刺天心。

这短暂的几个月,一幕幕,一页页,如风拨开的书卷,飞速翻阅,寻找着那个本就存在的答案。

新法。

体外修道。

自我意识的圣灵。

“共鸣”。

填满一座湖的钢铁造物。

镇水君。

万物……

那四个字的涵义忽然无比清晰。白浪转瞬间想通了镇水君留下“万物有灵”篇,最终的意义。

就像道法无处不在,道意无处不在,“灵”也无处不在。人是万物灵长,因有“灵”而生,因“灵”寂而死。圣物难道不是如此?圣物便是人外的人,亦有懵懂的意识,懵懂的情绪,人赋予它们意义,教诲它们爱恨,随后,它们才因此进化,成了有自我反应、自我意志的“圣灵”。

人死掉圣灵也并不会随之死亡。从功法推断,恐怕它们会经历一个相当绝望的状态。没有人召唤它们,也没有人赋予它们“重构”的指令,它们的灵魂与主人紧密联系一起,就藏在主人元神空间内,而那个空间随元神的寂灭逐渐坍塌,而圣灵,也会死在崩塌的虚空中。

就像人死之前会迸发绝望。

圣灵死亡之前,也会不停地求救。

可惜,人习惯操纵它们太久,从未听过它们的声音,所以这些呼声,也仅仅像是一种灵力律动的潮汐,微弱,杂乱,不被理解。

——偏偏,白浪是个异类。

他修为低弱,从未将操纵作为习惯;他构筑圣物无数,对圣物律动敏锐;他与圣灵共鸣过,所以他能听懂那些律动的意义。

这一切就导致他能与那些濒亡未亡的圣物圣灵“链接”,也导致他能听懂圣物圣灵的情绪和意愿,就像整片森林中,唯一能听懂花草与动物声音的狩猎者。

白浪忽然明白了。

怪不得。怪不得镇水君的研究从来无人理解,怪不得镇水君做的事大逆不道,怪不得镇水君会创造出那么多自我意识圣灵。

她的路对么?很难讲。但白浪明白,至少此刻,“圣灵”的这份联系,令转机彻底出现。

仓促间白虎君第二次攻击已到,他彻彻底底放弃防御,将细针化为一柄半尺长的短刺,直指白浪心口。这次白浪故意不避,只是微错开身,令短刺深深刺入自己肩膀内。流出的血再次洒到仁严君的尸脓。

那份联系更深了。

白浪积蓄力量,猛地一拳推出。即便不动用功力,太虚境的肉体亦蕴含足够力量,将白虎君推了出去。

白浪后退半步,随即做了一个危险的举动:释放神念,展开元神空间,去寻找仁严君留下的圣灵。万幸他找到了,并借着白虎君调整角度的间隙,将仁严君濒毁元神空间中的圣灵烙印,接引至己身。

整个过程几乎没遇到半点阻碍。

那些圣灵,无一丝一毫留恋,栖息进白浪的元神,并主动建立了联系。它们似乎对仁严君并无好感,当然也并无恶感,就像工具与工具使用者的关系一样。反倒是,对白浪这次拯救之举,好感异常地大。

白虎君第三次攻击也接踵而至,他看出白浪放开了元神,也分了心,虽然不知道对方用意为何,但这是个绝佳的良机。他静心凝神,将这一击使得无比圆满。

果然,白浪似乎不敌,惊慌失措,匆忙召唤圣物。

短刺如白虎君所料彻底刺入白浪胸口,白虎君忍不住嘴角弯起,森森冷笑,正欲发力,可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是,下一刻,暴雨雷霆,地火土崩,几道攻击阻碍了他手中短刺的进攻。独眼的巨蛇死死咬住他肩膀,蝠翅人鸟掐住他手臂……死去战友的圣灵忽然重现并攻击自己,白虎君大脑有一瞬间空白。

就是这一瞬,白浪苦苦等待的破绽,终于抓住了。

千百圣物凝于一刃,白浪正手握剑,平平刺去,来自荒溟剑主尸骨上体悟的剑意,寂然释放。

剑气穿胸。

穿云。

破日。

乌云被这连贯天际的剑意绞散,太阳重新冒出头,苍白的光,照亮整座小院儿。白虎君死前的表情,仍是呆滞和发愣。他大抵到地狱也想不明白。仁严君的圣灵为什么会背叛?以及……他为什么会真的被一个筑基大圆满的修士,用纯粹的新法杀死。

独眼巨蛇盘在白浪腿旁,亲昵地蹭了蹭,白浪低下头,皱起眉头,开始琢磨这些圣灵自己不会操作、只会“关门放狗”咋办?

算了……

无论怎样,一门全新的技巧学会了。

N.TR圣灵之术。

呸。

是捡尸体之术。

白浪突然有点伤感,因为他猛地发现这技巧好用是好用,但总用下去的话,岂不是XX境一万层指日可待?

太惨了。简直太惨了。

沉默间婆婆捂着伤口面色古怪靠近,“你真是冷秋梧弟子?”

白浪忙道:“真的。不信你可以问我师父的三围、血型、喜好、姨妈周期、脾气特点、智商数值、情商等级……别人再怎样也不可能知道这些,对不对?”

婆婆仍怀疑,“不可能吧,冷师姐没这么机灵。”

白浪流汗,“我机灵不是师父教的,是自学成才,咳咳,自学成才。”

婆婆沉默许久,忽然朝白浪**一抓。

白浪老脸一红,慌忙后退,“婆婆自重!”

婆婆疑色未散:“你若真是风雪宫弟子,怎么可能是男人?”

白浪愣:“哈?”

婆婆咄咄追问:“你难道不知?太荒谬了。风雪宫弟子从来没有男人。就算有,等功法炼成,也要变得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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