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是啊，哈哈哈哈。”袁老哥老脸一红。

“等改明我在家里带出来点茶叶，咱哥俩再一起品茶。”宋义也侃道。

“哎呀，这可使不得。”这句话让一直以来显得无精打采的沧桑老男人差点跳了起来,额边甚至冒了一两颗冷汗。

“这如何说起呢？”他有些疑惑。

“嗨呀，说不得说不得。”袁老哥连连摆手，转身出了屋子。开门的时候过于急促，甚至震下来一小只屋檐上正在融化的冰挂。

待将袁征送出屋子以后他刻意左右张望一下，也没发现云岚或者秦月的盘旋在门口，自从上次惹家里那位生气以后他便长了心眼，时时注意着身边的气氛。不过这两位都不在，袁征老哥却走得这么着急，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点上他倒是有点当局者迷了，那日丞相的马车这么招摇，想必宫城里面是个人都能看到有个不明男子上了丞相的车轿。但是苦于消息封锁的好，众人也都不知道这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而恰巧，袁征就是整个宫城里面一只手能数过来的、认得宋义的人之一。他如往常一样的提早下班，下班的时候望见丞相府的车驾多看了几眼，没想到撞见了这等大新闻。

不过这也并不重要，这个看上去是和丞相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小公子也看不出有什么架子，他自然也不是那种多嘴的人。作为一个秉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老男人，他不惹事，但更怕事，他深谙祸从口出之道。

结果虽说自己当了没看见，但是不知为何第二天丞相府就派人来了，勒令自个儿严禁说出口这小家伙的根脚，也不要乱传宋义的所有相关事情。来的是丞相府的管家清荷，作为一个不怎么尽职的低级官僚，他还是有听过相国府的管家小姐的名号的，开封府一直有着她冷面无情的说法。

传言倒是不虚，虽然这个看上去不大的小姑娘一路带着笑，但很明显不是什么善意的笑容，看的这个中年男人一阵心虚。只见得她掏出来一纸合约递到他的面前，合约上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了四页。我们可怜的御史台偏院录事先生，看到清荷身后站着的三五个膀大腰圆的相府护院，整个人有处于一种奇妙的宕机状态，被半威逼半利诱的签下来了这份合同。

他当时也未曾多想，直到清荷贴心的塞给他一份副本他才知道自己签下了份什么文件。这合同标题上写着三个大字承诺书，可是袁征仔细看方才从字缝里面看出来字，这纸张上满满当当密密麻麻的写着九个大字——卖身契暨间谍就职书。不过话说回来，每月有津贴一百二十两白银，每提供一条宋义前往烟花之地的线索，经查实可得十五两白银，这工资待遇可确实不低……

所以，至此，宋义的上司，沧桑老男人袁征正式的成为了丞相小姐的眼睛，他屈从于金钱这个无形的鬼怪，沦为了魔鬼的眼线，把锐利的长矛对准了曾经与自己一同迟到早退旷工划水侃大山的新人，所谓世态炎凉人情凉薄无过于斯。（雾）

视角回到宋义这里，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这个男人经过这一段闲散时光的练笔，竟然也能拿的出一手相当不错的毛笔字。前世的书法老师倒也夸过他有天赋；不过嘛，那时候他觉得吧，所有的兴趣班老师都会夸小孩有天赋，尤其是会对着家长一通猛夸。所为什么呢？当然是想着让你带着小孩子来上课，好给机构创收嘛。只有把家长哄开心了、自己才有银子赚。

不过现在想来那老头说的也不无几分道理，这个男人自恋的想道。诚然，他的毛笔字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也确实是可以称得上是相当优秀。不过如果再想到有秦月这个真正的书法大师每天手把手的指导的话……就这么说吧，但凡这个人没有智力障碍，在秦月的悉心指导下都会有长足的进步。这个女人不但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着非凡的教育他人的天赋，属实是真正的天才。

他的文笔最近也是突飞猛进，像是大儒荀子曾说的，“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每日间抄些公文，再加上自己写东西练笔以及平素接触的都是些文化人，他的文笔自然也近朱者赤的长进了。

现在如果真的让他去做书令吏的工作，宋义想必都能轻松的胜任了。不过无论他如何无聊，甚至是去找袁征商量，得到的答复永远是御史台最近并不忙，也没有需要你特别工作的地方，你就搁屋子里面好好喝茶好好练字。这倒是让这个闲不住的男人有些憋闷，还不如给自己些任务去排解一下无聊呢。

于是又是一天如水一般寡淡的日子过去了，他如往常一般在御史偏院门口等着相府来接自己的马车，但是酉时过了仍旧未能等来。

初冬时节天黑，这时候偏院屋檐底下挂的冰棱又粗又长，在昏黑的天色下像极了某种巨兽所长的可怖尖牙，耳旁风声行过，仿佛能听到屋檐上未化完的积雪被北风刮起来的令人牙酸的声音。萧瑟寒冷，他紧了紧身上并不算厚实的长袍，但是刺骨的寒风怎知道在门口苦等着马车到来的男人的苦楚，硬是将自己无孔不入的身躯肆虐着天地间，在所有的长袍保护不到的地方钻进去，在衣物纤维之间穿行。

眼见得这天已经黑的厉害了，宋义只得回屋里去，今日的炭火已经燃烧殆尽，火盆里面仍旧有暗红的残骸在星星的发着亮光与聊胜于无的热量。他点起一支便宜的蜡烛，这蜡烛的亮光并不稳定，甚至蜡烛火光上竟然若有若无的飘起袅袅黑烟。显然是白蜡的纯度不高，杂质较多所致。丞相府晚上的蜡烛则不然，不知光亮干净不说，里面还特意掺杂了沉香,已经不能算是简单的蜡烛，可以算得上是奢侈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