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塞莱娜主教的攻击停了下来。
刚才那一番冲击,高塔上的弓箭手已经在前方留下了四五具落马的骑兵尸体。
按伤亡来说,北方人伤亡还更大,可义军这边的士气已遭受严重打击。见到街道中间死去和重伤哀嚎的战友,一些人躲入两侧巷道的人开始跪在地上呕吐。
“重新列阵!!!”箭楼上的长官向下高呼。
然而经过刚才两轮标枪攻势,在下方这群乌合之众心中,站在路中间列阵无异于成为对方的靶子,面对长官的要求,无人敢响应。
“亨利,让你的人列好阵型!”长官有些急的说。
“我尽量!我尽量!你们过来!怕什么!弓箭手会支援我们的!”亨利一边答应,一边气急败坏的对手下说。“去屋里搬桌子,垒起来挡在拒马前面!”
虽然还有些意志坚定的手下开始照亨利指挥的做,可再也没有人敢于重新冒着生命危险在街道中心列阵了。
五分钟后,北方人改换了战术,二三十名手持大盾的女骑兵在百米外下马,组成并拢的盾牌阵列,掩护着五六位重甲龙骑兵缓缓朝拒马木桩阵前推进。弓箭手急忙还击,然而箭矢在密不透风的盾牌阵前只是徒劳敲击着金属,连锥子箭打在大盾上都毫无效果。
重骑兵在掩护下靠近拒马,开始用手中骇人的长枪逐渐拨开干道上尖利的拒马栅栏。
此时敌人已经逼近箭塔下方,如此近的距离下箭楼里的弓箭手俯射不利。按照之前作战部署,这时手持长矛的义军该一哄而上,以密集长矛戳击敌人,将对方逼退至箭塔俯射范围内。
可任由亨利如何大声疾呼,他的手下都死死躲在街道两侧,无动于衷。
妈的,一群饭桶!
亨利心里暗骂。他自己拿起一支长矛前进到拒马阵前,试图阻止正在拨开拒马的六名“铁桶人”。然而,他的长矛刚刚伸出去,一名“铁人”直接左手抽出腰间长剑,朝着亨利的矛尖手气剑落的砍下,一剑把亨利长矛的木杆劈断,矛尖掉在地,接着这名重骑兵继续若无其事的移动起拒马。
“混蛋!!!少瞧不起人了!”
亨利又拿起地上掉落的一支长矛试图再度攻击,结果还没戳到骑兵身前又再度被随手一剑砍落。
见拒马逐渐被移开一个缺口,亨利内心气急败坏,不断捡起武器试图阻止。然而,他身旁两侧街道没有一个手下上前支援他,街道正中只剩下亨利一人在不断进行着徒劳的负隅顽抗。
他眼睁睁看着拒马被骑士的长枪一点一点拨出一条通道,内心只觉一阵凄凉。
终于,拒马阵在亨利不断被切断的长矛前,被搬开了一个缺口。
与此同时,对面山坡上的骑兵也开始陆续缓缓下坡,向这处防线缺口弛来。
“敌人来了!快、快逃啊!”
所有人见北方人的骑兵队列浩浩荡荡,威武的龙骑兵和数量众多的追猎骑兵不断翻过山坡朝自己的方向而来,其中甚至还有几车满载备用标枪和粮草的马车。
义军们顿时心生绝望,加上拒马已经出现缺口,所有人都认为再不逃的话大难临头,纷纷撇下他们还在抵抗的老大,仓皇逃窜。
“呵呵……呵呵……”亨利绝望的看着远方的敌人逐渐逼近,而自己不中用的手下四散奔逃,自嘲的笑出声。
想到自己昨天接受埃里克册封时的踌躇满志,亨利内心觉得讽刺万分。
现在自己转身逃走,如何对得起箭楼上奋力拦截敌军的长官,又该如何面对埃里克?
也罢,自己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值得夸耀的事,就让自己死在此处,也算不辜负格里芬家族的信任。亨利想。
“亨利,你快逃!令旗已亮,埃里克长官的援军即将到达!去加入他们。”
亨利一抬头,高塔之上的弓箭手长官正对他说。
“我要留下来同你奋战到最后!”亨利说,不过他怎么也发不出大义凛然的语气了。
“不要做无畏的牺牲。我命令你快走,我的兄弟们在这掩护你的人后撤,记得为我们报仇就好。”弓箭手长官视死如归的朝下说。
亨利内心憋屈万分,可思量前后,敌人已经近在咫尺,只得一狠心转身逃离。
***
箭塔上的弓箭手徒劳的对下马举盾逼近的敌人射出最后一支箭,纷纷无力的瘫坐在箭楼内,这时他们才感觉到自己手臂传来的无比酸痛。
“长……长官,我们是不是死定了?”一名年轻小伙万念俱灰的问。
“还没到最后时刻,他们没有梯子上不来!只要埃里克长官的支援及时赶到,我们就可得救。”说着,长官说着拔出匕首。“别让他们爬上塔!”
“是。”另外四人随之也拔出防身匕首,准备死守箭楼。
然而,北方人并没有试图搭梯子强攻箭楼。
长官偷偷从射击口向下望去,见浩浩荡荡的北方骑兵已兵临城下,除了龙骑兵和追猎骑兵,马车上还下来不少似乎没有武装的人员。为首的正是刚才叫阵的塞莱娜主教。
他粗略数了数,光是视野内的敌人就至少有七八十,恐怕这次主教至少带来了几百人的大军!
“在塔下点燃熏烟!别让他们继续射击。”塞莱娜主教命令。“其他人随我进军。”
马车上下来的几位民夫模样的信徒(猜测)听到命令,熟练的点燃怀里抱着的奇怪黑色木炭,然后把木炭投在撤掉爬梯的高塔内。
很快,箭楼里烟雾弥漫,呛得弓箭手们难受不以。
“封上道口!”弓箭手们赶紧拉起木板。但很快箭塔下方扬起的烟雾笼罩了箭楼,使内部的人看不清外面的状况。现在他们只能听天由命了。
***
亨利顺着街道不断逃跑,身后侵入伯根外城的北方骑兵们有条不紊的推进着,他们的速度远比不上亨利。不是因为亨利跑得太快。塞莱娜主教骑上战马,一马当先指挥手下结成阵列,一边搜索两侧房屋一边在街道上推进。
马车上随之下来一群穿着白色布衣的人,看来不像是来战斗的,这些人不断合力从车上搬下木板,开始在两侧巷道设置路障。
队伍正前方是骑马的主教和二三十人的下马骑兵。队伍后方则是在高大的马匹上岿然不动的龙骑兵。
该死,亨利现在感觉这个塞莱娜主教看来绝非无能之辈。
他这样想,不是为自己没有守住阵线找理由。相反亨利现在万分惭愧自己的无能,同时也在为埃里克担心:主教手下的军队明显比自己的乌合之众的战力高了好几个档次,自己的人还没打就一溃千米。格里芬家族的精锐能战胜这些全副武装的入侵者吗?
在亨利看来这不乐观。
亨利跑过半个街区,终于看见街道远方长矛涌动,是他刚才殷切期盼着的援军来了!为首的正是身着厚重铁甲、手持一把大剑的格里芬家主:领主欧根,他身边的正是自己的最上级长官埃里克。
自己逃散的兄弟们现在散落在道路两旁,颤颤巍巍、沮丧无比的看着格里芬家的士兵走过自己身边,惭愧的说不出话,生怕埃里克追究他们的责任。
援军没有来迟,是自己溃退的太快。
亨利顾不上害怕埃里克的怒火,急忙迎上前去,在道路正中间,大声对埃里克道:“埃里克长官!敌方用标枪撕裂了我的阵型,我手下的兄弟望风而逃,约克长官和他的人现在困于箭楼上急需支援!!!对不起,我……我没有守住防线……我罪该万死,请埃里克大人斩了我吧!”
亨利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喉咙哽咽,眼角噙着泪水。
路旁,亨利的手下听见老大的话语,惭愧无比,纷纷为他求情。
“埃里克大人,刚才是我们没胆子,只有老大一个人……呜呜……一个人在抵抗。”
“杀我吧,我是个懦夫……呜呜,我们真他妈是孬种。”
“唉!我怎么这么没出息呢!?”
埃里克挥挥手,没停下步伐,对亨利和两边的义军道:“别说了,此路是敌军主攻路线,败了不丢人,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斗。还有勇气的,拿起矛,加入我们的阵列后方!服从指挥!”
“好嘞!!!”
埃里克一说,不少人化悔恨为力量,重新拿起武器加入格里芬家族的阵列后方。
就在格里芬家的亲兵加快步伐时,塞莱娜带领的骑士军团也顺着大路迎面赶到。
相比两军的规模,宽敞的街道一时都显得狭窄许多。
***
塞莱娜主教一眼就看到了对方为首的欧根领主。
欧根领主已经五十来岁,面容皱纹密布,头顶光秃,胡子拉渣。现在他身着重甲,手握大剑,以无畏的觉悟眼神盯着攻入伯根城的侵略者和主教。
塞莱娜脱下头盔,手中长剑锋芒指向欧根,厉声道:“欧根领主!你承诺效忠教皇,为何背信弃义突然叛变?!城内的骑士同袍何在?!教廷的千百信徒何在?!”
“咳……”欧根沉闷的清了清嗓子,面无惧色的回答主教:“向教皇投降的是我父亲,他年老糊涂,被你们狗屁教皇的妖言所蛊惑,抛弃了对国王立下的誓言,最终铸成大错!父亲的愚蠢行径使格里芬家蒙受长达三十年耻辱!狮鹫旗下的子孙们终日生活在悔恨中,今日我们已忍无可忍,下定决心彻底与王国的叛徒决裂,他不在是我的父亲,只是个无耻叛徒!!!雷斯亚人在我们南方横征暴敛,百姓民不聊生,今日我欧根拼上这条老命,誓要向领地内的百姓证明我们格里芬家族的后代不是懦夫!兄弟们,我命令你们将侵略者赶出伯根城!!!”
欧根说完,手中大剑针锋相对的指向塞莱娜,他身后的士兵随之高呼。
“无耻之徒!”塞莱娜在马上长剑一挥,她身边的手下立刻拿起武器,摆好阵列。“我要将那提亚王国百年来掠夺北方的仇恨一并奉还!今天就是尔等叛徒体会教皇大人的愤怒的时刻!”
“各就各位,我军必胜!”埃里克说。
两军狭路相逢,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