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探子、贵胄子弟……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好事之人在调查季茗儿的行踪,他们之中有人是好奇季茗儿的身份,有人是想要将季茗儿的力量收为己用。金罗有时会觉得,人类居然也像凶兽一般,对于新鲜的血肉是那么敏锐。
只不过,人类想要的东西远比凶兽复杂。
而在这些“人类”当中,最危险的无疑是专门冲着季茗儿来的杀手。
陆晏静前往西地以后,烛龙门便将猎杀魔宗遗女的任务投入到了地下黑市之中。烛龙门能够提供有关魔宗遗女所处位置的大体信息,并提供刺杀成功的丰厚报酬;同时,也有部分来自中州的杀手奉令而来,根据记忆,这些杀手应该来自中州太宇宫。
也就是说,那个穿越者已经有所察觉,并采取了措施。
依靠天武党对开阳城的掌控以及袁老人的帮助,金罗通过记忆的读取及修改成功操纵了这部分信息,这些在事实上已经叛变的杀手及刺探将会给烛龙门及中州天霞门提供错误的情报,让他们永远都无法找到季茗儿的准确位置。
毕竟金罗是个害怕麻烦的神王,比起把那些家伙全部杀完来惊动中州,还不如用谋略混淆中州的视线来的靠谱。
数日之后,开阳城内所有的潜在威胁都被金罗消除。而恰在这时,乌璇也来找到了自己。
“臭屁精!”
乌璇开口的第一句,便充斥满了对金罗的敌意。
这也难怪,毕竟在知道林霜夜对金罗一见钟情了以后,乌璇因爱生恨,已然将金罗视作了此生的头号大敌。
头号情敌、横刀夺爱,种种过节,可称血海深仇。
“你现在来找我做什么?”金罗此时还不明白乌璇对自己的火气从何而来,看见她来,金罗也只是奇怪地看着她。
金罗答应过,作为给正派道门帮忙操纵舆论的报酬,他会帮助正派道门同盟赢得这场战争。
然而时间应当还未到才对,七星秘境将会在傩祭祭典结束以后开启,在此之前,正邪两派都还会把戏继续演下去,因为双方都需要准备战争的时间。
除非,事情又有变故。
果然,乌璇怒气冲冲道:“最新消息,邪派势力已经蠢蠢欲动,随时都有可能发动进攻。”
“哦?”金罗更加诧异,“你不是说黑风宗先前的准备不足,所以应该不会提前动手吗?”
“废话,情况都是会变的啊。”乌璇没好气道。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金罗耸了耸肩,问道。
“天枢城的王宫夜前失火,除了当日恰好不在宫内的紫霏公主以外,七星王室的绝大部分直系宗亲都死在了那场火灾中。”
乌璇一边解释,心里还在纳闷不已。
按照传统,七星傩祭原本需要由七星国王室来主持,可这一场突发的大火不但烧死了七星国的封王,还毁灭了傩祭的会场,由此导致傩祭环节无法顺利进行。
而这,也就导致了戏幕提前落下。
“原来如此……”
金罗沉吟片刻,听明白了七星傩祭提前结束的原因。
不过,如果发生这场大火不是单纯的意外,那可就有意思了,因为这么做既不会对正派又好处,也不会对邪派有好处。
难道是宇文王朝?
不对,一个国家不会冒这种风险去恶心修仙道门,这对宇文王朝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尽管,也没什么明显的坏处。
“也罢,既然你会特意赶回来一趟通知我,那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接受了我的交易对吧?”金罗问道。
“是啊。”乌璇略显不满道,“尽管某家巴不得你立马死掉,但不得不说,你提出的那个条件确实很有诱惑力。”
“识时务者为俊杰。”
金罗满意地点了点头。
战争不论胜负,总会产生大量的伤亡。所以金罗的提议才会显得如此具有诱惑性,不费一兵一卒便取得战争的胜利,这等同于将胜利本身当做了交易的筹码。
一个人得有多么狂妄才敢提出这种交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别再继续磨叽了,带路吧,尽早解决尽早回来。”
金罗抱着快刀斩乱麻以免夜长梦多的心态,如此催促道。
他根本就不关心那些邪派有多强,数量多少,有无底牌,就当过去随便玩一玩。
干脆,从神国中取一个收容物出来试试吧。
“你急什么?”乌璇白了他一眼,“走!先带我去和小茗打声招呼,我都好久没见她了!”
“不可,丫头以为我在几天之前便已经离开开阳城了,现在再去道别,我解释起来会很麻烦。”金罗摇了摇头。
乌璇神色一僵,旋即震怒道:“哈——??你、你这没心没肺的死男人,某家巴不得能够天天和小茗黏在一起,你居然还特意与她分开??”
“这就是你之所以会被丫头扇那一巴掌的原因了。”
听见金罗这么一说,乌璇的表情微微凝固。
“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在搞什么?你以为我真会放着丫头一个人参加开阳大比?”金罗用一种尤其微妙的音调说道,“当你真正想要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你不会在意自己究竟能不能与她在一起。既然求而不得,那默默守望不就好了么?”
“求而不得的话,就求到得为止。曾经有一个女人,花了整整三千年时光才等到自己的心上人回心转意,这是某家亲身经历的事情。”乌璇不甘示弱道。
“够了,这件事根本就没必要争论,大家都是长生不死的怪物,脑子顽固得很,能说服对方那才真是怪事。”金罗摆了摆手,首先结束了这个话题。
乌璇不爽地扯了扯嘴角,暗讽道:“哼,好吧,反正来日方长,你也别太得意,直接暴毙在这次战争里了。”
“这话轮不到你来说,地宫的事情你还记得么?论远见论智谋论实力,你都不是我的对手。”金罗意有所指道。
最后,两人相视一眼,接着都略显不爽地错开了视线。
……
由于七星王室遭遇无妄之灾,天枢城以另一种形式变得热闹非凡了起来。原本在七大城都参加七星大比的众多正派道门弟子几乎都在同一个时间收到了宗门的传召,纷纷齐聚天枢城。
而邪派弟子们则恰恰相反,当正派道门打算对七大城都内残留的邪派动手之时,却发现后者已经尽数逃离了大型城池,遁入荒野之中。
很显然,正邪两大势力都已经马力全开,聚集力量,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最后的准备。
然而,天枢城内的普通老百姓们则还没有意识到危机正在迫近。他们还以为如此盛况就与往年一样,是在为七星傩祭做准备。
在一种堪称盲目的节日氛围中,群众们都对即将到来的七星傩祭感到热血沸腾。
“但是听说七星王宫最近不是失火了吗?即便如此,傩祭也要照办?”
“失火算什么,不是还有人谣传神怒的事情吗。我估计啊,那些都是宇文王朝特地散布出来的谣言,目的就是动摇我们七星国民的忠诚心。”
“哼,宇文枭的为人干得出这种事!他不是早就已经想吞并七星国了吗?”
“何止咱们七星国?你们是真没听说啊,最近无终国八旗军全部出征在外,已经攻占了数个周边小国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
战争在东土并不少见,甚至称得上是常态。只有七星国这个地方比较特殊,由于七星傩祭的关系而保持着长久的和平。
但也因此,他们对于外界的战争信息十分迟钝,显然之前并未听说过无终国正在举全国之力入侵别国领土的消息。
“啊?已经攻占好几个小国了?真的假的?”
“消息靠不靠谱?无终国虽然国力强盛,但百年以来一直安于现状,积贫积弱,就这样他们还敢大肆入侵别国?”
“要不然怎么说宇文枭是个疯子呢?他敢调派鹰军进入七星国境内,入侵这方被神庇护的古老土地,这就已经是一个大问题了,说明东圣帝压根就不把神明放在眼里!”
“妈的,开什么玩笑啊?!他们这可是在渎神!”
“不自量力!面对连仙家都畏惧的神,他一个小小的人间帝王又怎敢如此嚣张?”
“不说了,祭典开幕在即,我得赶紧去抢个入场名额,这回宇文枭但敢做出此等大不敬之事,没准真会引发天谴,可有好戏看咯。”
“走走走,要是能够一睹神明大人的尊容,那我们这辈子就值了!”
或有心或无意,正邪两派的异动被百姓忽视,派遣鹰军驻扎七星国的宇文王朝却反而成为了舆论攻击的焦点。偶尔出现一两个理智的声音,也很快就会被淹没在民众的盲目之中。
战争仿若一场足以吞没整个七星国的暴雨,阴云正在高空之上迅速地酝酿成型。似乎,已经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暴雨降下了。
……
天枢城禁地,王宫。
昨日的天枢城下了一场大雨,这才控制住由王宫之内向外蔓延的火势,也因为雨落的时机实在太过凑巧,被控制住的不仅只有火势,还有王宫失火的真相。
当火灾发生之时,七星国王室正齐聚一堂商讨傩祭事宜。当正派修士发现事情不对,施展甘霖术灭火的时候已来不及,火灭后,在场王室中人尽数死于火灾之中。
此时在面目全非的王宫内殿,残存的七星王族已然吵得不可开交。因为先王直系血亲中,唯一的幸存者居然是一名女子,分歧也由此产生。
一派认为,即便幸存的公主紫霏身为女眷,但毕竟是王室血亲,且在七星国百姓间的名望极高,故七星新王之位应由公主继承。但另一派则以为,七星自建国以来,从未有过女子当政的先例,所谓祖宗之法不可变,让公主上位,他们断然不肯。
当然,血脉什么的对于宦官云云而言自然只是一个借口,在他们冠冕堂皇的措辞之后,乃是缠绕利益的交织,围绕权力的游戏。无论哪个臣子,都在发自内心地轻视身为一介女流之辈的公主。
也无人再去探究这场火灾的起因,新的当权者们将信息封锁,默默地接管了王族的权力。
然而这些为了近在眼前的权力几乎将要打起来的沐猴而冠者们绝对想不到,在这场灾难中受害最深、家人尽死的紫霏公主,已然在诸臣争论之时,化名易容,独自逃离了王宫,并一路快马加鞭,朝着国境线赶去。
就如这天下的大多数王廷政变那样,最软弱无力、缺乏支持者的人总会落得最难堪的下场。或许紫霏公主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决然地抛弃了自己的故乡与责任吧。
人间百态,亦不乏丑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