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稍消,秋意渐起,又是一月桂花开时。

上一季间,金罗先是教会了季茗儿最基础的炼药方法,然后便开始一直摸鱼,炼药的事情全丢给了季茗儿去做。

三个月时间,那整整一箩筐的珍贵灵材被季茗儿消耗殆尽,炼出丹药的品质却只是堪堪可用,不过金罗也没太在意,毕竟他从一开始想要的就不是丹药。

炼丹若是太过随意,便会成为焚香,灵材里的灵气大多融进四周的环境内,而非丹药之中。只要金罗再以无形神力罩住院子,便会让灵力在院中富集,而在灵力富集的地方生活,炼气境的实力就会自发得到快速增长。

这才是金罗的真正目的,季茗儿对自己的修炼潜力没有信心,金罗也懒得去说服她。等她发觉到自己的实力已经莫名奇妙地得到了暴涨之后,自信自然而然就会来了。

不过修行不是只有吐纳冥想和聚集灵气,能够运用灵力打败敌人才是最重要的。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该离开潜玉城,去别的地方看看了。

在潜玉城最后一日的清晨,金罗是被丹桂树唤醒的。

由于修为一时暴增,院内这棵丹桂树近日来大有醒转通明之兆。虽然它的外观与先前一般无二,但无论其枝叶内的灵气含量之充沛还是平日行为之大胆,都已远非数月前可比。而这回更是得寸进尺,居然敢直接用枝条去敲金罗房门了。

压根没在睡觉的金罗听见敲门声后自然马上就去应门,打开门时,看到的是像触手一样在空中乱舞的枝条。

“我靠!你吓死我了!”金罗刚想破口大骂,便见那棵丹桂树突然将枝条凑近上来,温和地蹭了蹭金罗的脸颊。

——居然是在撒娇。

金罗略感无语地挑逗了一下那根枝条,而后温声道:“差不多就行了,要是给丫头看见,我还得费劲解释,可麻烦。”

然后丹桂树通过精神链接向金罗抱怨了一句什么。

用语言表述出来应该是:“哼!这院子还是我借给你的呢,那笨丫头才是,在这里白吃白住了这么长时间!”

“别这么小气嘛,那丫头很有潜质,等你以后化形了,也多照顾照顾她。”金罗最后抚了抚丹桂树那略显冰凉的树皮,然后整理好身上的衣服,走出了房门。

房门外,桂树花开正盛,淡黄色的小花星星点点,缀满枝头。

风过,花香四溢。同时几朵小花从枝头飘落,落在院中央的青铜药鼎里,沾上几滴新鲜的晨露。如此画景,美不胜收。

如果此刻有人走进了这座院子,定然会为院内的灵气浓度感到震惊。在院内,空气中的灵气含量高的仿佛将要凝结成滴,根本毋需运转吐纳功来吸收。这些空气本身就已经成为了一种灵材,只需直接吸入肺中,便可缓慢增长修为。

“真是个好地方,可惜,我终究只是个暂住的掮客,今日就得离开了。”

无奈感叹一声,金罗便走到池塘边,用半个葫芦瓢出一碗池水,一饮而下。

一尘不染的池水中,灵力含量也高到离谱,凡人饮用此水一月,便可增长灵根、延年益寿。

发觉到身边桂树略显伤感,金罗便出声安慰道:“潜玉城与整个东洛神州相比只是一座小到不能再小、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小城,不管是你还是丫头,都注定无法长久待在此处,你们该去更加广阔的天地看看,我去陪了丫头,你也得找找自己新的归宿。”

“如果你还算喜欢我,那就继续守约。每月一树桂花,酿成桂花酒,酒这种东西就像岁月,积淀越厚,滋味越醇。下回重逢,我希望能够化成妖形的你共饮一杯。”

“到了那时候,我可就没法再当你的躺椅了。”桂树未出声,却仿佛如是说道。

“呵呵,那就来给我膝枕吧,要化成漂亮一点的妖哦?”

“臭流氓!”似有娇嗔声起。

桂树摇摆下一树桂花,像是在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金罗于是知道,她这是同意了。

“大人!你刚才居然在和阿树说话!”

金罗循声回头去,便见季茗儿正在一脸恐怖地看着自己。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妹的,真麻烦。”

凭借一条三寸不烂之舌,金罗这回也很轻易就糊弄了过去,季茗儿虽难以释然地皱起了眉头,却不知道金罗的理论到底哪里有问题。

“你给这棵桂树起了名字?”

为了转移季茗儿的注意力,金罗于是开口问道。

“嗯!阿树!好听吧?就像西街公狗的名字阿黄一样,可爱!”季茗儿欢脱地双掌合一,脑袋一歪。

桂树显得有些生气地摆动了几下。

“呃……这不是好不好听或者可不可爱的问题,而且难道你就没考虑过,这棵树可能是棵母树?”

“咦?树还有公母之分吗?”季茗儿不解,呆然问道。

“呃……被子植物有……”金罗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后颈。

“什么?”

“不,没什么,我就不该和你扯这个话题。言归正传,行装都打理完了吗?”金罗转而正色问道。

“嗯!大人,都搞定了,按你说的,我只准备了轻装。”

季茗儿左右手分别提着一大袋东西,看模样就不轻。

“东西带的太多了,我们是要出门历练,而不是搬家。”金罗扶额道。

但看见季茗儿那副难以取舍的表情,金罗只好妥协,一挥手,一道神力席卷而过,将那两大袋东西送入神王体内神国。

“诶诶诶!大人,东西不见了!”季茗儿旋即悚然道。

“只是储物戒指而已,别大惊小怪的。”金罗忽悠着,脸不红心不跳。

季茗儿鼓起腮帮,不服道:“储物戒指我以前听阿爹说过,但那可是法宝,而且大人你手上才没有什么戒指!”

“不,戒指是有的,只不过唯有聪明人才能看见。”金罗继续忽悠道。

“诶?”

季茗儿揉了揉眼睛,直楞楞地盯着金罗双手。

哪来什么戒指?

“哦呀哦呀?难道丫头你看不见吗?这可真是……看看看看,戒指难道不就在我右手无名指上吗?”

金罗故意装出一副万分意外的模样,语带几分讥讽。

季茗儿眨了眨眼睛,咽了一口口水。

“是、是呢!刚才可能是眼花了,居然没看见这么大个戒指。”季茗儿逞能地说道。

“那你来描述一下戒指的外形……”

“诶呀!诶呀!都已经耽搁这么久了呀!该走了该走了!”

哐当——

季茗儿涨红了脸,赶紧推开院门逃跑了。

“呵呵,其实这是唯有蠢货才能看见的戒指。”金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纤细无物的双手,得意地咧了咧嘴角,“想跟我斗,再等个一万年吧。”

然后金罗转过头去,看了院子最后一眼。

秋意渐起,再然后,就该是萧条的寒冬了吧。

在那令人伤感的季节到来之前,金罗只想要快些离开这里。

“这个夏天承蒙照顾了,若是日后有机会,我还会再回来的。”

语落,金罗从神国里拿出门锁,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院子锁上了门。

摸了三个月的鱼几乎什么也没干,也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往这个世界的高处走走了。

“大人!走快些!”

看着不远处正在往这边招手的季茗儿,金罗微微一笑,抬起了右脚。

一步下,神力转化为灵力,填充进这具人类躯体的血脉之内。

此时,金罗的灵力修为达到了炼气一段。

炼气境,充灵入血,改良凡人体质,一段至十段乃是一个逐步增进的过程,如干涸开裂的凡体河床中缓缓流入名为灵气的溪流,渐渐使其变得丰润不凡。十段炼气称“离凡”,是绝大多数灵根、根骨不佳的凡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达到的境界。

凡人自然生长,接受天地灵力润泽,大约三岁时能够自行步入炼气一段。而对于金罗来说,这不过只是踏出一步便能完成的事情,根本无需等待三年时间。

第二步踏下,达到炼气二段。

三步,炼气三段。

四步、五步、六步、七步……

十步走完,金罗恰好走到季茗儿身边,此时他的灵气修为正好达到炼气十段,灵气此时充满了金罗的气脉丹田,并随时准备好形成紫府。

到达“离凡”境界,便是一处瓶颈,也是一处分歧,紫府若成,便进入筑基境;若不成,便只能以无紫府的状态继续修习武学,通过淬炼丹田灵气的方式开启奇窍,成为后天武者。

这也就是为什么武者比起修仙之人会显得更低一等,在东洛神州,不存在武道法则,不依赖内练紫府的武学上限被三千大道法则锁死,到达武圣大圆满境界便再不可能精进一步。

而金罗显然不会在意所谓的法则压制,他心念微动,两层瓶颈便同时崩碎。金罗丹田中灵气被神力精萃至微,体积仅有原先的万分之一,灵气色泽也由无色转为白灰色;同时,一道独立的小小空间如婴儿般呱呱坠地,在金罗的体内形成了原始紫府,紫府内泛着点点淡紫色萤光,如同夜幕背景下的群星。新生紫府一经形成,便开始不断吞吐出多变奇巧的紫府灵气充填血脉,满盈后则溢出体外,形成外散灵气。

仅在一念之间,金罗同时成为了筑基境前期修士,以及后天三段武者。

世事白云苍狗,神王却依然是神王。所谓修为境界,对于金罗来说只是一种选择而已,他若想,就算要立刻成为大乘境修士也是心念一至,修为便来。

但若是那样,便没有意思了。

“丫头。”金罗摸了摸季茗儿的脑袋。

“怎么了大人?”

“以后还是得靠你给我做饭啊。”

“哦,好的大人!今晚想吃什么呀?”

“有啥吃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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