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干净纯粹的灵魂,过于悲惨卑微的过去,过于狂乱迷离的身世,在这名少女小小的身躯中压缩了太多的冲突与矛盾,令金罗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位少女所能带来的麻烦。
但同时,也引起了他的兴趣。
神王在神力推衍中看到,季茗儿曾拥有这冬洛神州一等一的魔道资质,却因为魔宗覆灭而灵根被毁、神元被封、气运被夺,而更加凑巧的是,夺她气运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金罗欲要讨伐的那位穿越者。
这是何等有趣的巧合!季茗儿本应是位面之子,以纯洁的灵魂净化天下魔道,还东洛神州永世顺遂。但季茗儿尚在襁褓中时,那穿越者却夺了她的气运,再配合因穿越而获得的金手指,覆灭天下第一魔宗后,反而成为了此世间一等一的绝世天才。
而气运被夺的季茗儿,原本齐天鸿运变为负数,反而是厄运连连,不得善始,度过了一段极其悲惨的童年。
最可悲的是,悲剧的女主角身处悲剧之中却不自知,甚至还在慢慢适应悲剧的情节。
“你现在觉得平平淡淡就好,但那却并非是你的本心,你只是需要回想起来——自己曾是天之娇女而已。”
这天夜里,金罗趁季茗儿熟睡的时候瞬移进了她的闺房,坐在榻边,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滴。
“阿爹……阿娘……”少女如是梦呓,边牵住了金罗伸来的手。
“……‘爹娘’么?”金罗自嘲地摇了摇头,“你们人类真麻烦,如我们欧德神族,从来就没有亲人的概念。”
金罗将手脱开,然后转身离去。
“如此有趣的主角模版,只是拿来当个保姆未免太浪费了。我会帮助你重获逆天改命的力量,但是作为代价,你得满足我观察人类的兴趣。”
“穿越者被杀之后,我必须离开这个世界,而你我亦将再无瓜葛。”
......
第二日清晨,出发购买草药前,金罗要求季茗儿穿着那件自己送的青色罗裙出门。毕竟中式女仆装这种诡异的东西平日私下里穿穿也就罢了,若真要穿着走上街,未免有些太过显眼。
“怎么样?好看吗?”换上新衣裳的季茗儿在金罗面前垫脚一转,裙摆飘飘,并得意地向他询问道。
“不错,只是比起她本来的主人,气质相差太多了。”金罗实话实说,然后象征性地询问道:“介意不?”
“哪能啊!”季茗儿一副完全不介意的样子,“我觉得好看就行了,又不是穿给别人看的。”
金罗反而露出了感到介意的表情。
之后,两人首先去了宅院附近的几家药铺,想看看能不能收集到一些还算可以的药材。
金罗如今是真的囊中羞涩,银两只剩最后二两,外加三贯大钱,折合一下约等于两千三百文铜钱。如果再不想办法赚上一些,不出一个月就会出现严重的财政危机。
而金罗最终选中的赚钱方式,乃是炼制灵药。因为炼药动静声小,而且丹药难以调查货源,只要处理的当,就不怕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以季茗儿目前的能力,想让她炼制品相高的丹药显然有些强人所难,但配制一些最低级的一品灵药应当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东城区到底老旧偏僻,药铺中能够找到的药草不是年份太低,就是干脆以假乱真,用这些垃圾草药炼制出垃圾灵药然后再转卖,这实在是没什么赚头。
“啧,真是十商九奸。”
金罗带着季茗儿走出附近最后一家药铺的大门,无奈摇头。
“大人,我感觉那些药材都差不多呀,你为什么都不满意呢?“
“就是因为都差不多,所以我才都不满意。”
两人转而前往西城,去向潜玉城比较有名的一处大型药铺。
百草轩!传说中所卖药材九真一假、无比靠谱的千国区域连锁药铺,常常受到丹道修士的青睐与光顾……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结果百草轩的药材生意比之东城还要更加过分,什么九真一假完全就是骗人的,事实上,金罗通过神力探知得到了百草轩全楼的药材真实品质,真正做到物价一致的只有一成不到,其他药材则完全就是暴利。
说是常常受到丹道修士的青睐,但潜玉城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哪会有什么丹道修士!?结果绕了一圈,原来百草轩也只不过是靠着品牌名气欺骗消费者的黑心企业罢了。
不过金罗知道,比起东城那些清一色的烂货,这儿的东西虽然也是烂货居多,但总归还是剩下了一些尚且能看的,便打算进去碰碰运气。
季茗儿也就屁颠屁颠地跟了进去。
百草轩分三层,是一座纯由一品中等灵材白曲木建造而成的豪华建筑,不受雨蚀、不经虫蛀,其内每一层都依次摆放着众多“珍稀药材”,分别供三种不同需求的客人挑选药材。
第一层,药材大都被随随便便地摆放在凹型的木制格槽之中,乍看之下,或许还真有不少人会觉得这里的药材玲琅满目、林林总总的很有气势。
这样的布局果然吸引了不少闲的没事的看客,他们装出一副鉴赏家的模样,在感兴趣的药材前碰碰摸摸,再与负责服务的女招待杀杀价格,看上去乐在其中。
季茗儿似乎也对这里很感兴趣,她探着脑袋左看右看,虽然啥都不认识,但就是觉得很厉害。
而金罗则不然,她在一层的过道上目不斜视,根本就不屑向那些废品药材多看上哪怕一眼,领着季茗儿径直走上了百草轩二楼。
在上楼之前,金罗故意转头,朝人群某处看了一眼,露出别有深意的微笑……
而在那处人群当中,很快便有两名面色凶狠的混混相视一眼,面露惊骇。
“狗三,刚才那个朝这边笑的人难道是……?”
“错不了!就是那天咱们在萃珍楼碰见的高人,那时磕的响头,咱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他上去了,狗三我们要去和豹爷说吗?”
“说个屁!刘老大已经下话了,要是再遇见这位高人,就直接去找他,这事儿豹爷已经管不了了!”
“哦!对对,那咱们快走!去找刘老大!”
……
相较于一楼,百草轩二楼里的闲客少了许多。
在一楼闲逛的,大多都不是对药材有真需求之人。他们真正的目的其实在于赌,想看看能不能运气好,从大量普通药材中买到偶尔混入的稀罕灵材,以此发笔横财。
但金罗一眼就看出来了:今日奖池无奖,那些家伙只是在白费力气而已。
而二楼则不同,在这里出现的药材大多都是真有灵力效果的低级灵材,虽然大多都只是位列一品的最低级灵材,但对于一般老百姓来说也已经是无法负担的奢侈品了。
因此,有身份有地位有家底的人都会选择来二楼以上的楼层挑选灵材。
金罗上楼时,女招待立刻笑脸相应,温柔地问:“客官,请问您需要什么样的灵材?”
“清脉草。”
金罗随口答道,然后无视了女招待继续往里头走。
女招待面露难色,跟了上来。
“客官,清脉草不是灵材,在楼下就有卖。“
“我说的是清脉草,而不是清凉草,你们百草轩就是这么忽悠买家的吗?”
女招待听完,顿时面露惊色,赶紧压低了声音求道:
“这位客官!轻点声!给我们百草轩留点颜面!”
金罗在一楼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些清凉草,清凉草是一种具有活络通经之效的普通药材,多生长于山北水南之处,生命力极强,因此也不少见。
但清脉草则不然,虽然这种与清凉草极易弄混的药材在外貌上与清脉草别无二致,药效也同样是活络通经,但却是货真价实的一品中等灵材。以清脉草制作的通经清洛散比之一般的清凉草服剂,药效能够强上百倍。
但通经清洛散的药效有体质区别,体质阴寒之人饮下,效果与普通的清凉草服剂别无二致。所以,便有了清脉草与清凉草在药效上毫无区别的谣言,在普通百姓间流传甚广。
想来百草轩便是打算以这种方式敛财,平头百姓若见了一楼的“清脉草”,懂点皮毛却又不深入,便会以捡便宜的心态去买,以远高于清凉草的“低价”大量购入清凉草之后,哪怕日后发现上当,也毫无办法。
因为是你想捡便宜在先,我这边只要说是整理药材的人搞错了标牌,就能高枕无忧。
更何况,会贪清脉草这种小便宜的人,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大人物,这种小灰尘的“诋毁”,对岐黄巨擘百草轩来说只不过是洒洒水而已。
但如果这般不光彩的手段被人事先戳穿,那可就……
“那就要看你们的诚意了。”金罗会心一笑,俨然是要对方散财封口。
“这……”女招待有些苦恼地考虑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这事我做不了主,这样吧,客官您先在二楼随便看看,我先失陪一下,等我们管事来了之后,您可以直接与他谈。”
“没问题,去吧。”
女招待离开后,刚才一直左顾右盼的季茗儿终于等到了说话的机会。
“大人,这儿有好多没见过的药材呢!”季茗儿兴奋道。
“毕竟这些可不是普通的药材,而是能够用以炼制灵药的灵材。”金罗面无表情地说明道。
“灵材?和药材有什么区别吗?”季茗儿随手拿起一株长有八片花瓣的紫色海棠花,凑近鼻子闻了闻。
“有,比如你刚才吸的那口二品紫心棠的花粉,单买就要花费一千文。”
“咦——!”季茗儿迅速将海棠花放回了原处,还一脸崩溃。
“这花是钱味儿的!”
金罗看着季茗儿,觉得有些好笑,便安抚道:“不用那么紧张,没人看见就没关系。”
“大人!当你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就已经不能算是没关系了!!”
“咳咳,罢了,我来给你认真说明一下灵材和药材的区别。”金罗背过了身去。
“被糊弄过去了!!”
“所谓灵材,指的是吸收了这天地间自然灵气的各类奇珍异宝,灵材拥有灵力,直接服下便能提高修为及实力,但一般来说没人会这样做。”
“咦,为什么,能够提高实力不是很好吗?”季茗儿歪了歪头。
“因为——”
“因为那样做实在太浪费了。”
就在此时,百草轩的管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