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恶灵」。

是人类的历史中一直闪现的诡谈与传说。

这种与人类构成完全不同的生物其实一直存在，只是这个秘密被一群名为「谒灵师」的人们掩藏了起来。

但是现在，这个畸形而怪诞的东西就这么在公路上爬行。

不要说李天辰是从未见过它们，就连莉迪亚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恶灵——从它身上冒出的烟雾是黑色的。

这些东西的构成是一种名为「灵质」的上古细胞，这些细胞与人类认知的生物有着完全不同的解构，且它们还有一种叫「灵子」的超自然能量粒子，可以对自然施加影响。它们完全自由，且可以模拟出任何生物的存在方式，在人类出现之前，它们都只是一种单纯的生物。但在人类出现之后，作为世界上唯一会想象，还能将想象变成现实的生物，他们的出现彻底地增幅了灵质的上限。

自人类诞生以来，神明天使，地狱恶魔，妖魔鬼怪便从未从人类的故事中消失。

但是，灵质因为主体生命力的消逝而飘散应该是白色的烟雾……这股不祥的黑色烟雾，让莉迪亚觉得非常的不安。

那个长着四只手臂的恶灵呈现着一种莉迪亚从未见过的姿态，它似乎很痛苦，它在地面上爬行着，喉咙里发出了奇怪的，哽咽的声音。它腹部的那个贯穿伤口是黑雾的主要来源……

一只手伸到了莉迪亚的面前。

李天辰向前站了一步。

然而，李天辰并不知道眼前这是个什么东西。

但在那个怪物出现的一瞬间，他明白了许多的事情，许多他之前就有想过，但缺乏证据的事情。

本能地，他感到害怕，恐慌，震惊，但没有丧失理智。

是的，它存在。自己已经亲眼看见了。

他几乎就在那一瞬间就接受了自己之前的世界有被埋藏的谎言的这一事实。但除了下意识地把这个女孩儿保护在自己的身后之外，他也断了片，他呆呆地看着那个诡异的生物在地上痛苦地爬行。

“李？”莉迪亚在他背后出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么？”

“什么？”李天辰茫然地说，“办法？我们……跑么？”

“你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吗？”莉迪亚惊异地问。

这句话让李天辰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上也有专门负责把这件事隐藏起来的人们。

“呃……是的。”天辰说，“如果你想问我有没有跟这东西打过交道，恐怕我是第一次看见它。”

莉迪亚震惊了。

他真的完全不知道那个世界的事情。

但他似乎在短时间内就理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并立刻采取了行动……虽然是一个危险而无用的行动。

很明显，留给莉迪亚的反应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对话发出的声音已经吸引到了怪物的注意力。它扭曲而抽搐地朝他们转过身来，细缝一样的眼睛里流出黑色的液体。

“糟了……”

“我们能做什么？”李天辰问，他已经开始寻求解决之道。

莉迪亚快速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向普通人一样惊慌失措，快速地把握情况，快速地理清思路，并快速地希望得到第一线的资料以应对眼前的困境。这个叫李天辰的男孩……

怪物已经开始朝这里接近，它细长的黑色爪子摩擦着柏油的路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总之先跟着我来吧！”莉迪亚抖开背包，一步站到天辰身前，从里面抓出她刚刚画画用的那个硬壳本，“首先，必须把……”

怪物突然加速扑了过来，它的肢体似乎都是绵软的，无力的，但它却居然还是提高了速度扑了过来。

莉迪亚狼狈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在了天辰的身上，她刚觉得不妙，天辰却顺势往后一靠，将将带着莉迪亚避过了怪物的第一次攻击。

两个人虽然很狼狈地摔倒在地，但那个怪物却也扑通一声向前扑倒，它的肢体似乎早已不属于它，甚至比起刚才还要无力，但那些黑色的烟雾却更加浓厚了。

莉迪亚失去了重心，她的手臂向后扬起，当那本书正要脱手飞出的时候，李天辰却一把抓住了书脊。

“这本书可以做什么吗？”他再次退后两步，帮助莉迪亚稳住了重心，同时语气有点急躁地问。

“灵界干涉！”莉迪亚已经听到了不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以诺书」！”

随着莉迪亚的呼喊，那本硬壳书像是活起来了一样自动在两人手中打开，纸页哗啦哗啦地快速向前翻动着，翻到了一个很靠前的位置。

顿时，一层无形的薄膜从书页中向周围扩散，一开始还勉强可以察觉，后来就再也注意不到。天光昏暗，天辰注意到汽车的声音消失了。但是怪物还在……这是某种平行空间么？这的确是一个把这种东西藏起来这么久不被发现的良好手段。

但似乎情况并没有因此而变得乐观，怪物身上的黑色浓烟开始慢慢变成了像藤蔓一样的诡异丝状物质，并渐渐缠绕住了怪物的身体。

天辰看了一眼莉迪亚的表情，她目瞪口呆的样子说明了她至少也是不常见这种情况。不过反正对于自己来说都没差……都是纯第一次见。

“呃……”他试着出声提醒一下莉迪亚现在不是愣着不动的时候，“有能做的事吗？”

“这……”莉迪亚呆愣着说，“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说得好。我也没见过。”天辰说，“不过你应该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吧？有没有什么能做的事？”

“我能做的已经做了！”莉迪亚焦急地说，“我只能把它拉进灵界！这样它就不会伤害到别人。”

李天辰咽了一口唾沫。

“呃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应该跑了？”

“嗯……除非……”

怪物的周身已经被漆黑的藤蔓般的物质所包围，它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被闷在了这层物质内部，变成了沉闷的低响。

“灵质重新组合了？”莉迪亚疑惑地低声说，“有这种事？”

但是李天辰却紧张了起来，因为他注意到怪物之前还拖在地上的手臂已经重新鼓起了肌肉的曲线，并在地面上坚实地支撑着它的身体。

“莉迪亚？”他出声说。

“嗯？”莉迪亚朝他回过头。

“我们需要能攻击它的手段。”天辰说，“现在就要。”

“攻击？”

天辰看见它的指甲已经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不然防御也行。可以吗？”天辰严肃地问。

“也许……也许确实可以……”莉迪亚有些犹豫地说，“但我没有试过……”

怪物突然直起身子来，被黑色的物质包裹的它不再像之前那样显得病恹恹的了，它的伤口区域覆盖着一层全新的肌肉组织，全身的线条都带出了新的力量感。

它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咆哮，四只手臂完全打开，锋利的指甲就像黑色的刺针。

“莉迪亚！”天辰大吼一声。

莉迪亚被天辰这一吼吓了一跳，随后像是豁出去了一样开口大喊：

“「以诺书」！”

在天辰的眼里，莉迪亚无非是又喊了一声这本书的名字。联想到刚才发生的事，这女孩一定有某种和那本书有关的特殊能力。

书页再次飞速翻动，书页中正绽放着金色的华光。李天辰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绝对不能松手，他和莉迪亚一起把控着这本书的书脊。

怪物飞扑过来，但是从书页中荡开了一阵金色的光芒，将它推开了。

“天辰！”莉迪亚喊道，“我不能自己使用它的力量！我只是一个记录者！”

“那要怎么办？”李天辰皱起眉头。

“我的力量只能传递给他人……”莉迪亚说，“但是……但是除了会获得启示的力量之外，它还会给予你沉重的命运。”

天辰认真地看着莉迪亚纠结的表情。

“你还是有选择的！”莉迪亚喊道，“你可以转身从这里跑开，离开这个空间，离开我的身边……”

“算了吧。”天辰打断了她的话，“命运绝对不是什么东西给予我的——”

他紧紧抓住了莉迪亚手中的书。

“我不会丢下你，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天辰坚定地说，“倘若宿命如此，那我绝不推辞。有什么我能做的事，现在就快告诉我吧！”

莉迪亚呆呆地看着天辰的侧脸，随后轻轻扬了扬嘴角。

“我知道了。”她说，“那就将这些知识赐予你吧……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契约。”

莉迪亚松开了手。

硬壳书中绽放出了金色的光芒，李天辰用右手将其握紧。

无数的光线从书中迸发出来，将天辰包裹其中。

他沐浴在金色的，无杂质的光芒下。明亮，但不刺眼。他似乎看见了在光芒的彼端有一个伟岸的国度，还有一些晃动的人影。

时空流转，物是人非。

林中湖水下金色的剑，浩瀚的天穹下人们的苦行，沙场上千军万马的冲锋……暴雨中的灰色城堡，雨夜森林中的追逐，还有一个小女孩……女孩身上穿着黑色的长裙，面对着眼前的墓碑，无声地哭泣着。

最后他看见了他自己，在一个类似的雨夜，站在病床前沉默。

待到光芒散去，李天辰眨了眨眼睛。刚刚那本书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自己手中的一根细长而结构复杂的十字型长柄武器，它的华光正在逐渐褪去，显露出它焦黑色的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