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里斯负手负手行走在装饰着各种油画和雕饰的行廊上,身披黑甲的士兵纷纷握剑行礼,他嘴角挂着浅笑,步伐也因为逐渐灿烂的阳光而变得轻快起来。

“等一会儿就要去见我们的那位可爱的公主了,”萨里斯的目光看着紧跟随在自己身边的黑衣剑士,说出轻松的话语,“你说,我们会从她的身上得到什么?”

黑发剑士抬起他沉默的双眸,嘴唇微微启合:“您会获得想要的一切。”

萨里斯的手掌拍在他的肩膀,笔直和炽烈的光线落入对方仿佛黑夜的双眸里,出声纠正道:“是我们的一切。”

暮星白蜡一般的手指微微一颤,但却被反应而来的意志所制止。他低下目光,步伐落后了一步:“我没有选择的权利。我能做的事情,唯有成为您挥动的剑刃。”

“布莱登,你总是这样。”子爵摇头,他又回想起在昨夜所见的那个快要老掉牙却依旧愚蠢的魔女,不由在脸上笑出声音。

“走吧,我们去看看在大陆上最珍贵的那颗明珠。”

——

希雅特纱独自一个人坐在窗前,她的心境也已经渐渐平静,目光空洞地望着天空间漂浮的树叶和云层。

视线离地面的距离很高,在透明的玻璃前生长着一根根金属的栏杆,表面上镀着的金漆在阳光下发散出绚丽的色彩。她伸着指尖轻轻地触碰,然而传来的感知却是一条条坚硬和冰冷的黑铁。

薇妮在她的沉默里已经收拾完餐具,躬身退出之后,装饰得十分华美的房间中只剩下她一个人,逐渐安静下来的空间让她自己的呼吸和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也开始清晰。

她将目光落在青空之中,即使公爵为她安置的房间相当大,然而相比之下却狭小得像一只可怜的鸟笼。

那我的话……

希雅特纱的心里又生出一丝难过。

忽然房门再次被敲响,她连忙转过目光,出现的却并非是薇妮柔和的脸颊,反而是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然而却是如今再她心中最厌恶的一张。

“公主殿下,不知您在昨夜是否休息好?”萨里斯子爵依旧身着着一身华丽礼服,他在脸上露着得体的微笑,落在希雅特纱的眼中却是显得无比刺眼。

“我的老师……”希雅特纱猛然起身,她死死地盯着对方,质问的声音因为心中杂乱的情感而颤抖不止。虽然她已经在薇妮的口中得出答案,然而仍然试图是抱着最后一丝的的希望:“还有骑士们,你把他们都怎么了!”

“殿下,格利克斯阁下连同着他的手下在昨夜叛乱造反,为了保证您和王国的安全,我们已经将他们尽数格杀,”子爵朝着她走近了一步,他看着眼前不过自己胸口的小公主气愤却无可奈何的表情,不由露出得意笑容:“只是有两只小老鼠乘乱溜出了我们的掌控,不过您放心,我以命令全城的士兵和护卫们一同搜捕,不会让他们威胁您的。”

“你,你!”希雅特纱的意识因为急剧涌入的滚烫血液而变得发白,她喘着沉沉的粗气,单薄的胸口急剧起伏,双眸之中闪烁着危险的赤红。

然而,面对萨里斯子爵逐渐靠近的身体和在他身上令人厌恶至极的气息,她却只能绕着窗台的圆弧后退躲避。

她回想起自己过去单剑刺杀莱恩国王的时候,和现在是同样的一个地点,同样的清晨,对面的萨里斯也是同样露着傲慢和令人厌恶无比的虚伪微笑,即便在他的身旁驻守大量士兵和实力强大的魔族将领,那时候的她却依旧能够毫不犹豫地刺出长剑,将那颗该死脑袋剁成一片碎泥。但是,现在的自己,却是只能像是一个小女孩一样,无助而且无力地躲避。

希雅特纱睁眼望着对方,酝酿在嗓音里不知多久的声音终于从她的嘴唇间发出:“违背誓言,违背道德,而且如此颠倒黑白,圣主一定将会对你降下神罚!”

女孩的声音充满着在她心里几乎溢满的怒火。

然而公主的话音在他听起来不过是一个充满恐惧的空洞威胁。

“圣主全知而全能,在下曾做过的事情,伟如吾主必定无一不知。”子爵说,“然而在下既然尚能在您的身前说话,我想圣主一定是赞同于我的行为。”

萨里斯子爵看向她的目光里闪烁着一丝讥讽:“而且,您知道吗?正是因为有圣城的帮助,我们才足以在一次简单的战斗中就全歼在您身边的骑士。”

“什、什么!”

希雅特纱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俏脸一下变得雪白,此时在她心中荡起的狂狼几乎超过了在知晓骑士长身死的时候,甚至遗忘掉对方刚刚对于圣主的亵渎。

她感觉自己体内流动的血液发冷地凝固,僵硬的指尖不停地颤抖,错愕无比地抬起目光,下意识地否认:“这绝对不可能!”

“我可爱的公主殿下,您为什么会不相信呢?”萨里斯子爵又朝前靠近了一步,此时他已经可以看清女孩在睡裙中露出的雪白肌肤,连同流淌在她柔顺银发间的丝丝发香。他相当享受看着女孩从震惊到否认再到达质疑最后在得知真相后彻底崩溃的表情。

“您仔细回想一下,作为以烈焰之神尊讳命名的骑士团,它的战甲都是由王国最顶尖的工匠用同样最为顶尖的秘银锻造,甚至还需要不少炼金大师的参与,耗费的金币和物质都可以买下一大片肥沃的庄园,”萨里斯子爵的微笑不失丝毫作为贵族的风度,“像这样的在全大陆上都几乎可一算上最为精锐的全身甲,即便是传说中巨龙的吐息也不一定可以融化,如果没有圣城提供作圣光弩,王国最为精锐的勇士们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地被我们射杀?”

“这不可能……不可能!”希雅特纱的声音颤抖不止,连同她所能触及的一切事物。她并不能接受对方的这个答案:“你在骗我!”

圣光弩……这是圣城在上一次战争中为了抵御魔族的入侵才研制的,可是……为什么不使用在黑暗种族的身上,反而将它们射向同样信仰圣光的骑士?

希雅特纱空白和开始混沌的意识中听见子爵羞辱的声音继续传来:“对了,殿下,忘了向您禀告,我们缴获的全身大多都保持这完好,只需要简单修理即可再次使用。过个几天,也许您也能亲眼看见那些重新披上银甲的勇士们,挥舞着骑枪和长剑冲穿您父王带来的军队。我猜测,那样的场景一定会相当壮观。”

“萨里斯,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子爵望着在自己的面前忽然发怒的公主,嘴角泛起笑意,又轻轻重复了一下她的话语。

他回想在严肃和冷漠的注视下,在冰冷的寒雨下,身体和思维都已经冻僵的幼小男孩绑着黑布不停着挥动该死的木剑。

以及那片漆黑的世界里,唯一疼爱自己的母亲被那人下令,用一细长却被涂满死亡的绳索勾勒在她纤细白皙的颈脖,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美丽的面容变得涨红,然后发赤,最后成为可怕的青黑色。即便他在坚硬冰冷的地板上不停地叩首,那一道冷漠而冰寒的目光依旧没有改变丝毫。

还有……自己被下令跪伏在害死自己生母的下贱平民的身前,咬着牙忍受着他们恶毒的咒骂,还有肮脏的唾液,甚至不知道从哪来飞来的坚硬石块。

不过,幸运的是……

萨里斯子爵看着在身前睁着双眼质问他的女孩,精致的眼眸里流淌着这个这个王国最为尊贵的色彩,而不是像自己那样普通而可怜的蓝碧色。

然而,我胜利了。

他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对着希雅特纱轻声说:“我想要做的事情,首先是要彻底击败国王的军队,最好还能够一举抓住您亲爱的父亲,恩…先让尊贵的他在地牢里和里面的好朋友一起分享他的血肉和王冠,然后在才让我们的国王回到忠实的、专属于他的绞刑架。我觉得,这样的场景一定会很不错。”

子爵的面容依旧温和,但他的眼神却让她开始害怕,希雅特纱忍不住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触撞在床垫上,让她的身体在对方的注视中摔在雪白的大床上。

“然后的事情,是想让殿下您成为最尊贵的女王陛下,”萨里斯子爵不紧不慢地说,他继续朝着女孩靠近希雅特纱的双手撑着床单上,试图逃脱对方的视线,然而她已经退无可退。“在一个美丽的日子里,我们将会在圣主的见证下成婚,那个时候火红的地毯上会铺着黄金的羽毛,您也会穿上一身美丽洁白的婚纱……”

萨里斯的描述让她感觉心中一阵恶寒,她试图地挪动着身体,然而对方却在自己的面前蹲下身,碧蓝的双眼和面容上露着温柔:他伸着手触摸在女孩发颤的肌肤,微凉的掌心却像是一条吐着红芯的毒蛇,缓慢地冰凉地蠕动在公主光洁的脸颊。

“我们会生下一个个可爱的孩子,他们在身体中流淌着我们共同的血液……”

希雅特纱抬起她鲜红的双眸,右手狠狠地向子爵打去。

手腕被暮星冰凉的手掌拽出,坚硬和痛苦的触感像是生铁和岩石一样磕在她的骨骼和血肉。

希雅特纱紧紧咬着牙,却依旧一言不发地死死盯着着对方,憎恶的情感恨不得将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撕成一条条碎片。

萨里斯面容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他伸着手指抬起她无暇的下巴,缓缓抬起右掌,然后毫不留情地扇在公主雪白娇嫩的侧脸,

脸颊之上先是一凉,然后一热,希雅特纱像是一只失线的木偶一样摔在被单和枕巾间,右脸传来一片炽热的阵痛,像是一片被打翻的辣椒酱,然后被一片火辣的烈焰舔舐。

“我亲爱的公主殿下,请您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萨里斯子爵微笑地说。

“身份……”

火辣辣的刺痛烧灼在她的脸颊,刺痛她最深的自尊。

心里发酵的委屈和自责让一滴滴晶莹的泪水溢满在她红红的眼眶,然后落在雪白的床单里。

是啊,我的身份,不是剑圣,也不是公主。

只不过是一个困在鸟笼里的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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