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雅特纱无神的坐在雪白的床被上,并未多加梳理的银发一直垂泻至在柔软的羽毛垫上,素白纤细的小腿从天鹅绒的睡裙里抽出,暴露在阳光和因为初晨而微微清冷的空气中。
她微微地睁着鲜红的双眸,在视线的尽头一只羽毛鲜艳的雏鸟正摇着小小的羽翼,在青色的长空里努力和吹动树枝的风声搏斗。
已经回想起许多……自己落入了莱恩公爵的手中,身边的骑士们多半也都被关进漆黑的地牢。当然对方并没有亏待自己,不仅安排了一张柔软的大床,连房间也是宽阔明亮,完全不像是对待囚犯的模样。
她伸着手掌轻轻地从身体上拂下,触觉带来绸缎和绒丝的触感。昨夜在自己沉睡时被换上睡裙的质量相当好,即便是以希雅特纱的眼见也挑剔不出丝毫的瑕疵。
手指的移动忽然停滞,希雅特纱默默地低着头,在手心和薄薄的一层布料之下是她雪白的肌肤。
在自己醒来后的慌乱中,颤抖的指尖几乎疯狂地将全身都摸了一个遍,幸运或是不辛,在女孩雪白肌肤下覆盖的纯洁并在昨晚未遭到丝毫玷污。
希雅特纱并不认为这是因为在他们之间联系的一丝微不足道的血缘,更不可能是和对方品格毫不相关的仁义道德或者丝毫对于圣主光辉的畏惧。
或许是因为昨日天色太晚,也许是因为他们认为太过简略的仪式并不足以彰显自己高贵的地位,更有可能的是,他们正在是在等待自己这颗尚且青涩的果实变得更为成熟和甜美。
她用力地抱在自己纤细的双腿上,一想到自己可能在不远的未来会遭遇的事情,希雅特纱的心中不由生出一阵反胃和恶心。
然而,现在的她却并不能做出任何的事情,只能通过发散自己的思绪来隐藏现实和逃避未来。
逐渐变得明媚的阳光落在她手腕上的雪白肌肤上,在昨夜里套在其上的银镯已经被取下,不知道被他们扔在了哪个角落,即使没有她的精神和意志任何人都无法打开那片被锁定的空间……也许,他们只是害怕作为国王最宠爱的公主手里也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吧。
不过除此和作为自己佩剑的银星之外,其他的物品都完好地保存在她的身旁,包括一枚枚价格昂贵的饰品和她在昨日穿着的长裙。
这也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谁都不会害怕这些只有小女孩才喜欢的东西。
希雅特纱抬起的目光愈加黯淡,她看着悬挂在胸前的红色吊坠,忽然伸手紧紧地将它拽紧捏在手心里,仍然残留的一丝余温透过一层薄薄的肌肤,流淌在她身体和心脏之间的鲜红血液。
红色的水晶在白皙的手心中发散着烈焰的色彩,闪烁在她同样赤红的双瞳之中。
“艾瑞欧根之心……”在她抿起的薄唇间,纤细而透明的声音在扰动清凉的空气。
她回想起自己已经模糊梦境,然而烈焰噬身的痛苦仍然让她恐惧,手指下意识地将它松开,红色的水晶在光辉与空气之间回荡。
它和在记忆里所看见的火源有这同样的色彩,以及同样的名称。
也许仅仅是一个巧合?
她猜测道,指尖在视线触及的地方轻轻贴近水晶的边缘,一种彭拜的、引动在鲜红血脉的炽热却告诉她这并非是事实。
也许……即便算上自己,也比不过它的珍贵吧。
涟漪的记忆逐渐平静,她看见的画面是在一个夜间的晚宴上,摇曳的烛火落在她充满期待的眼神中,已经取下银甲的少女穿着着丝织的长裙,她正微笑地将手里的红色水晶悬挂在她的胸前。
一只沉沉的大锤打中在她的胸前,眩晕和痛楚的力量让希雅特纱眼前发黑,然而对方的面容却愈加清晰。
她同样有着银色的长发,有着赤红的双眼,在她的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液。
然而……她却是自己现在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双目忽然有些发涩了,指尖紧紧抓住掌心,希雅特纱连忙抬起头,试图回想着其他轻快的记忆。
眼前又出现了格利克斯严肃但却和蔼的表情,他不仅是一位强大的圣骑士,还是她最亲近的剑术老师,希雅特纱正是在他的注视之下慢慢成长到了现在,原本……他本来可以一直看着圣主的光辉直到十年之后,并且以一位骑士最为辉煌的时刻在战场上落幕,但是,因为她,因为她的自负和愚蠢,圣骑士充满荣耀的人生却在一个小小的阴谋里退场。
即便莱恩公爵能够放任这位实力强大的圣位骑士存留于世,迎接他的也无非是在黑狱中的刑罚和折磨。
不仅仅是老师,还有艾米姐姐和艾洛恩,以及所有在她身边、信任着她的骑士们。
全都怪我……
她又想起在昨夜噩梦里吞没一切的黑暗。
一模一样的无力,然而现在的她连一丝的挣扎也无法完成。
晶莹的液体从她早已因为酸楚而湿润的眼眸中滑落,经过脸颊光滑的弧线,摔在雪白的床单上,生出一只小小的花朵。
"公主殿下。"
紧锁的门外敲起一个声音,随后是少女轻细的嗓音,希雅特纱连忙擦着手掌抹掉脸颊上的泪迹。
并没有出现记忆里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温柔少女,穿着女仆服的少女有着红褐的长发,她推着一只银色的小车进入房间里,在背后戒备森严的士兵持戟守候在长廊之间。
“公主殿下,这是子爵大人为您准备的早餐。”
女仆将一盏盏银盘平拖摆放在希雅特纱的面前,她又看见在女孩眼眸间出现的一抹浓郁失望之色,又回想起对方在昨夜里的遭遇,在心里生出一丝同情和害怕,连忙垂下身道歉:“殿下,是因为我在哪些地方做得不对吗?如果有的话,您尽管责罚。”
“薇妮。”
希雅特纱认得她,在她苏醒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位在昨夜被命令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女仆,据对方的话,在昨夜也是她替自己取下的服饰和内衣,并在沐浴后换上睡裙。
算是想到亲密的接触了吧。希雅特纱心里想。自从有记忆以来,也只有艾米西娅姐姐和王宫的女仆长替她做过类似的事情。
“不关你的事情。”
想到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那位一直默默守护在自己身后的少女,原本已经努力压着住的泪腺又一次发酸,温热的液体很快充盈在她的双眸,希雅特纱用手指一擦,摇了摇头,声音因为刻意压抑在其中情感的缘故而放缓,“东西放这儿,你先出去吧。”
即便她无比憎恶萨里斯和有关他的一切,在内心的苦闷和悲痛也几乎填满,然而她却并不愿意将怒火发泄在无关的人身上。
薇妮依旧站在她的对面,她看着女孩泛红的眼圈,却不敢多问些什么:“公主殿下,子爵大人吩咐,一定要看着您把早餐吃完。不然的话……他会责罚我的。”
希雅特纱微微一愣,在嘴角生出一丝自嘲的笑容。她闭上眼,发出轻轻的声音:“明白了,那麻烦你了。”
一盏盏被装饰得精美无比的餐具被女仆在她的眼前打开,硕大的银盘上装饰着一颗颗雕饰精美的鲜肉块和蔬菜,她将镀上金层的碗勺支进被牛奶和番红花一同熬制的麦片粥,色泽和温度都几乎完美,在暴露于空气之后发出浓郁的香味。
然而,这些却都不能给她带来丝毫的食欲。
勉强地咽下一勺勺食物,公爵在为她制作的早餐十分上心,即便比起王宫里也并不见得会弱上多上,然而,在希雅特纱看来,这不过是再一次对她的讽刺。
“公主殿下,真的非常感谢您。”
“感谢我……”
她听见薇妮的声音,看见对方几乎九十度的躬身后,在脸上的自嘲更加浓郁,希雅特纱望着女仆,忽然说:“薇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这……”
少女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纠结,但她最后还是点着头说:“公主殿下,您请说。”
“我想……”
公主的声音同样也犹豫,似乎也她很害怕最终得知的结果。但是,在最后她的声音还是传来:“我想知道,格利克斯老师,还有我的骑士们,他们现在还好吗?”
薇妮发现自己不敢直视女孩的双眼一丝仍在跳动的期翼之色:“公主殿下,您请不要悲伤。格利克斯大人和所有的骑士们,因为叛国的罪名,被子爵和公爵大人全部击杀。”
“铛咣。”
银制的把手从她的手指间滑落,落入稠粥,敲在餐盘的边缘,希雅特纱的红瞳里的光彩变得空洞,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同样无比空虚:
“谢谢你,我知道了。都收走吧,我已经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