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弥发出了痛苦的尖叫。

沐浴在那束蓝色的光线中，久弥的皮肤溃烂着，从他的手上脱落下来，剧烈的痛苦像海浪一样侵袭他的体表，他感觉就像被人丢进了火炉中，凶猛的火舌舔舐着他的身体。

他抽出了昙尘，丢在了身体的两边。强烈的致命闪光从女孩的身体里迸射出来，他拼尽全力向前伸着手，尽管从他的手指到手臂的皮肤都已经被灼穿，再这样继续向前，他的指尖很可能会只剩下骨头。

但即使是这样……即使如此！他也必须要救她！

久弥强忍着剧痛，将手放在了芸锦的肩膀上。

他奋力将芸锦朝自己拉了过来，当她靠近自己的时候，他全身的痛楚再次加剧了。

“…芸……锦……”

久弥咬牙切齿地朝她靠近，他闭上眼睛不让这致命的粒子破坏他的视力，同时将手放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久弥猛地一用力，身子向前一探。

在他们嘴唇相接的那一瞬间，异样的力量便冲进了自己的身体。

他用力将芸锦抱在怀中，同时将自己偷到的力量尽全力向外输出。

这一招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从芸锦身上爆出的气流粒子开始快速地减少，紊乱，最后开始崩溃，破裂。他感到女孩的身体在颤抖，她背后的巨大蝶翼开始化作白色的烟雾渐渐消失。

在漫长的一分钟过后，世界终于回归了平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归于虚无。

蓝轩猛地惊醒了过来，与此同时信一郎和琉璃都表现出了复苏的迹象。

蓝轩直起身子，并看见一只黑色的鸟儿掠过上空。

折空门在场地的中央洞开，林水生，叶建国，刘律和宇都宫里奈从里面跑了出来。

“蓝轩！”林水生立刻看见了叶蓝轩，“琉璃！信一郎！”

琉璃和信一郎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此时蓝轩看见了在不远处倒着的久弥，她立刻朝那里跑了过去。

林水生立刻跟着他朝久弥跑去，他正意识模糊地抱着他怀中的女孩。她背后的翅膀已经消失，而久弥全身的皮肤都遭受了大面积的损伤。

“这到底是……？”林水生立刻蹲下身查看久弥的伤势，“久弥！”

久弥虚弱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还听得见。

蓝轩和叶建国都长出了一口气。

“久弥……这怎么可能呢……”蓝轩跪在了久弥的身边，难以置信地说着，“居然真的把堕落者重新变回了人类……”

林水生和叶建国都露出震悚的表情看着她。这种事……在整个历史上都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先为你疗伤吧。”林水生说着蹲下身，朝久弥举起自己的双手。他的掌心发出了暖黄色的光，久弥身上的皮肤组织开始愈合。

“还有增援会抵达。”叶建国也来到了久弥的身边，“我的天哪，你做了一件太了不起的事。我们有什么能做的吗？”

他这话本来是对蓝轩说的，但躺在地上的久弥却竖起了一根手指。

久弥离开了书店，关上门的时候，音乐声也听不见了。

他抬起头，走廊的另一侧，蓝轩和林水生正在等待着他。蓝轩穿着日常的着装，林水生依然是一身的西装革履。他们靠在休息区的一侧，神情有点紧张地看着这里。他朝他们走了过去。

“如何？”

蓝轩轻声问。

“看样子成功了。”久弥说，“没事了。”

林水生点了点头。

“我们按照你的要求修改了那个女孩的记忆，让她忘记了这一切。”林水生说，“虽然我依然持一定的保留意见。”

久弥知道林医生想说什么。

因为修改芸锦的记忆是他擅自决定的。

哪怕在心里他明白这件事由不得他来做主，起码应该询问芸锦本人的意见……但他实在是很难做到这一点。

“这些事……我不想让她背负。”久弥说，“就当是我任性也好，请原谅我一次吧。”

尽管他的内心也明白自己的选择或许不是能被所有人接受的。但久弥还是这样做了。

这些可怕的回忆，将会成为她一生的伤痕。而心灵的伤痕不像身体的伤痕那样可以被简单地治愈，会在每次回想起来时都刺痛人的心扉。

在场地上，当他拜托刘教授做这件事的时候，林水生也明确地提出过反对意见。但久弥当时也坚持了这个选择。

她不应该有如此悲伤而痛苦的回忆。

仅此而已。

林水生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咖达穆大师从来都不知道……”他痛心地说，“慧能是他少数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可怎么会……”

慧能的尸体不久之后就被发现，同时还有阿鬼的尸体，陈凯的尸体。而幸存下来的艾瑞克，煜和悟则被风舞川家接收。

只有玛蒂尔达一人逃走了。

“他们所说的「主教」，到底有没有线索？”久弥问道。

“我们只能初步断定不是慧能，而且已经很明显收了手。也许是因为损兵折将，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林水生说。

“长生不老这件事可以实现吗？”

林水生沉吟了片刻。

“用最最卑劣的手段，是的，也许可以。但久弥，你要记住……”他说，“在人体内，当一个细胞的生命力消失时，它会选择自我分解，将自己的存在抹除。”

久弥和蓝轩都静静地听着。

“当它拒绝消逝，顽固地存活下去时，它就会发生畸变，像病毒一样自我复制，劣化，并大量扩散。”林水生说，“这就是「癌」。它不仅会毁灭整个人体系统，最终也会毁了它自己。”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

“对了。”久弥想起来一件事，“关于「才旦」的调查呢？”

“啊，是啊。”林水生点了点头，似乎自己也对于久弥能转换话题而感到轻松，“是的。我们现在都知道了。”

“怎么回事？”

“他生活在藏区，是个天 葬师。”林水生说，“这个职业虽然在藏区的宗教体系中受到尊敬，但实际上在日常生活中却受人排挤。他一直以来都遭受冷眼与不公的对待。当这些负面情绪积累，可能再加上一些外力的诱因，才选择了堕落。”

“随后他就做起了与他的职业相反的事。”久弥接话道，“原本是超度灵魂，给予人安宁的人……反倒将人改造成异化者，囚禁着它为自己作战，永世不得超度。就像是一种……对过去的复仇一样。”

林水生沉重地点点头。

“慧能对我说……”久弥慢慢地说，“制造出恶灵的从来就不是他们。”

林水生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的。人们的冷漠……偏见……隔阂……才是诸多的人们选择了邪恶的原因。”

“但是，人类不可能改掉冷漠，偏见，隔阂。”久弥说。

蓝轩和林水生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用回答，当然不会。”久弥轻轻一笑，“邪恶只能被控制住，但是不能被消灭。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在商场的出口，穿着休闲西装的信一郎和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琉璃正等在那里，他们接下来要去风舞川宅，进行一个关键的会议。在慧能的箱子里他们搜到了夜钦的所有遗物，除了昙尘之外，还有一封夜钦的信。风舞川家重新整理之后，久弥今天正要去正式接收这些遗物。

“不过……”蓝轩突然开口问，“久弥，你只说你用了她的能力解构了她身上的灵质才能将她还原为人，但具体到底是怎么拿到的呢？”

久弥原地愣了一下。

无法通过触摸，也无法流血的她……久弥只能想到那个办法。

他看着蓝轩，无奈地笑了笑。

“嘛……总会有办法的嘛。”

蓝轩在后面看着久弥的背影，似乎有些失落的样子。

（第一卷 《谒灵师：里》全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