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无心刚刚遁走数里,便迎面见到一人御剑飞来。白衣胜雪,衫角飘舞,尾气后面吊着七八个交捕。
正是白浪。
不知为何,一见到那个人,她整个绷起的神经,突然就松了。浑身匮乏力气,差点从天上掉下去。
白浪一个闪身过来扶住,忙问:“怎么了水姑娘?刚才我在你身上的保险好像触发过一次,发生了什么?”
被他拥住,水无心只觉身子软绵绵,一点没力动,也没力离开这台大暖炉子。想起剑图,她惊魂未定,十分后怕,也异常感动。如果没那道剑意,那她岂不是,岂不是……
见水无心模样,白浪猜中大概,试探问: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水无心胸底一颤,也不怎的,刚才不觉委屈,逃跑不觉委屈,白浪这么一问,委屈反而都涌了上来。化了水珠,漂成红纱,挂在眼睑上。也说不出话,只泪珠子一滴一滴往下倒。
白浪哪儿见过这种场面?谷底无论师父女鬼女妖精,全都是臂上能走马、肩膀扛一寨子人的24K纯女汉。别说哭了,换家都不皱一点眉头。
白浪立刻有点慌,有点手忙脚乱,想帮着擦泪,又觉冒失;想掏纸巾,但他一直男哪会儿带这种东西;思考半天干脆把嘤嘤嘤掏出来,让她表演个相声,嘤嘤嘤“呸”了白浪一口,飞回去装死。
水无心总算被逗笑。
又依偎一会儿,她心跳渐渐平复。
但仅隔两层薄薄衣服相贴的位置,那不断传导来的热量,却在散去雾霭的清明中,越来越明显,热得麻麻地。甚至酥麻感扩散到全身。莫名地有一种教人沉睡下去的安心感,在不断蚕食升起的羞耻心和理智。
——想再依偎下去。
——这样不好。
复杂且矛盾的迷蒙心思。天人交战。
不过在听见连续几道飞剑破开空气的声音后,水无心立马惊醒了。
回过头,是四名追来的弟子。
为首年纪最大那个,看看白浪,又看看水无心,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不忍,但还是硬着头皮道:
“天青道馆旗下弟子张云,捉拿……要犯,请闲杂弟子主动退去。”
“要饭?”
白浪一愣,低头问水无心,
“你吃人家菜没给钱啊?”
水无心一听又气又想笑,假意气哼哼踩了白浪一脚,这幅娇态,倒是之前白浪没怎么见过的。不过异常可爱又有趣就是了。
“好吧开个玩笑,你又不是嘤嘤嘤……”白浪抬起头,正色道,“前面几位小兄弟,讲道理,你们说水姑娘犯了事,可办案总要讲证据,对不对?哪位长老叫你们来的,不如让他来此地对峙。如果真是她的不对……那我们再用不讲道理的办法,怎么样?”
名唤张元的弟子又叹口气,“……是清徐长老。小兄弟你权衡吧。”
“清徐?”白浪又一愣。
这次才是着实愣住。他忽然明白水无心大概遭遇了什么事。就像他之前亲眼见到清徐长老曾做过的事一样。
只不过……那次是引诱,他不好插手。
这次……怕是引诱未果,干脆来强的了。
他心底莫名有一点愤怒。
直接点破道:“看你们表情,清徐长老是什么作风,你们必然也清楚。助纣为虐,你们良心难道真的就不会不安?”
“不安又怎样。这里是青玄宗……你还小,等再呆几年,你就全明白了。死气沉沉,死水一片。没地方给你讲公平正义、道德是非的。她们很可怜……但我们也想活下去,也想当人上人,况且……对她们也不一定是坏事。”
“那就是没得谈喽?”白浪问。
“没得谈。”张元笃定道。
同时,他运转功法,九道神佛虚影浮于身后,神威赫赫,佛光宝璨,其中一幅神像的双眼,若真人般灵动。
“铿——”
纯白色的剑影惊鸿一现,转瞬即逝。
剑音响后。
张元等几个弟子忽然感觉**凉飕飕地,低下头,才发现短短一个眨眼的时间,裤子被利器割出个大洞,那个根据政策不予显示的部位,覆盖层寒霜,在风中瑟瑟发抖,可怜,弱小,又无助。
冷汗。
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张元等人均是脸色煞白,各种后怕。假如刚才角度再稍微偏一点……那岂不是造福下半生,直接物理性永久戒色?
“……”
神佛和张元都沉默。
“那现在呢?有得谈吗?”
白浪适时又问了一遍。
神佛虚影散去,张元面色僵硬,机械抬起头,讪笑道:
“有、有得。”
白浪深深叹口气:“其实……我是个很讲道理的人,也很好说话。我师父教过,师出有名。一言不合就动手这事,不太符合道义,也不符合现代社区行为规范……行为规范,你知道吗?就是咱们每层宿舍楼里都贴着的那个。”
“知、知道……”
“知道还这么暴力,真是的,你看,裤子都打破了。怎么说你好。那你现在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办?”
张元冷汗,“我觉得……长老大概是搞错了,我回去再问问……”
“你看你现在这个觉悟,是不是高了不止一星半点?不枉我刚才苦心引导。既然如此,干脆帮我跟清徐长老带句话,稍晚一些,我亲登府上,送点薄礼。”
张元奇,“什么薄礼?”
“没什么”白浪轻轻笑起来,笑得温暖如煦,“一点小玩意儿,他一定会喜欢的。”
张元愣愣地不解其意。
倒是非常了解白浪行事风格的水无心,一下猜到了白浪心思。
虽然……无极境大佬,做什么都很正常,但他这样,算不算是在意自己,帮自己出气呢?
水无心天马行空稀奇古怪地想着,被白浪带回宿舍,就着那张带有男人体温的床,轻飘飘地睡了过去。
睡得,十分安稳。
而白浪哄好水无心,便对着镜子。
开始了更稳妥的易容2.0覆盖三十层版本。
……
夜深肃杀。
此时的天青道馆正殿,清徐长老正回味着白昼时弟子带回的消息。
送礼……呵呵。
他心底冷笑。
算那臭小子识趣,知道赶紧把女朋友送来,平息他的愤怒。既然这么上道,那就……不弄死你俩了。哼,人老了,真是越来越仁慈。
话说起来,这么晚了,那小子和他女朋友也该到了吧?
正好约了个狼友。
干脆,到时当着那小子的面……
想到中午那头青涩母龙,那抓上去绝对柔软光滑的蛮腰,那喘起来一定娇媚可人的脸蛋儿,那品尝起来必然饱满多汁的果实……清徐长老笑容越来越无法维持正色,逐渐变态。
“嘭嘭嘭。”
有人短促地敲门。
来了吗?
清徐长老迫不及待地去开,却发现门外立了一大口寺院用的铜钟。他先是疑惑,钟?为什么是钟?随即反应过来,送钟,送终,可恶,这不是咒自己死么?那个小兔崽子!绝对要把他和龙女抓起来!当着面玩他的……不!两个一起玩儿!
他怒发冲冠地四顾,忙寻找敲门的人,可当他真正看清楚,立在钟后的修士时,却犹如一盆冷水浇头,后心拔凉。
灰衣,兜帽,面具。
熟悉的脸孔,熟悉的眼神,熟悉的气质。
那人微微一笑,
神态和煦,
“老家伙……又见面了。”
噗。
话音才刚落。
一剑穿心。
冰雪消融功的法力自剑上传来,清徐长老全身冻僵冷透无法动。他瞪圆瞪鼓了眼,眼睁睁看那人缓缓抽出雪白的长剑,用灰衣擦干了剑上的血迹,又眼睁睁看他一掌削来,碎开自己的天灵盖。
清徐长老的元神被抓出来了,灵力粗暴涌进元神,将他的灵魂搅碎,粗暴吸取着记忆。
“……啥?原来你也不知道魔宗后人是谁……那你当初还骗我……你们这些人能不能诚实点……”
灰衣者苦恼地轻敲太阳穴。
但此时,清徐长老已经魂飞魄散、再也无法回应他。
扔掉废弃的元神,灰衣者长剑归鞘,准备离去。这时一名老者飘然落地,厉声质道:“什么人?擅闯我东天庭!”看到地上,倒吸凉气,“嘶……清徐长老!你杀了清徐长老!怎么会……怎么会……”
灰衣白剑的人顿了顿,目光微转,落向老者。
老者忽然感受到如山如海如炼狱一般的杀意和压力。他涔涔地流着冷汗,精神几乎被压到崩溃。
“两个问题,”那人比了三根手指,“第一,魔宗后人在这儿,告诉我,他是谁?”
老者慌乱,“我!我不知道!这是重要的秘密!只有赤翎!太上长老!以及擎天君一系的人知道!”
“……第二个问题。他欺上瞒下,**宗内少女,伤天害理,你知道么?”
老者闪过异色,“不、不知。
“第二点五个问题,你确定么?”
老者低头,“确定。”
“第二点五五个问题,你真的确定么?”
老者刚想开口,突然感到胸口一疼,才发现雪白色的剑尖儿从他左胸冒出来,不带一点点血珠。
同时,身后响起灰衣人阴恻恻的叹声,
“我给了你三次不撒谎的机会。”
老者双目瞪若鲫鱼。
死不瞑目。
灰衣者抽剑归鞘,迈步走出十余步,向外殿走去。
离开内殿,豁然开朗,殿门的镀金狮子上,蹲着一个嬉皮笑脸的侏儒,**上身,拿着一把弯刀,笑嘻嘻看着他。
侏儒笑意渐冷:
“朋友,杀了我手下的两个人,这就想走,不太好吧?
灰衣者右手轻轻施展,缓落腰际,扶住了剑。
侏儒运转功体,十一尊高大扭曲的古魔,自他身后浮现,掀起腥臭的血海。古魔无声咆哮,魔威滔天。
侏儒狰狞笑着:“朋友……我这圣物,是拿苍生怨气祭炼的,你们这些所谓旧法高手,连它一根指头都接不住。我为大唐出生入死,要几个女人怎么了?倒是你们这些自诩正义者,管得倒是够宽。哼,女人本来就不堪大……”
铿。
龙鸣出鞘。
雪白的剑光在夜空中划出一线。
灰衣者不知不觉,已越过侏儒,头也不回地离去。
手中长剑,未沾一丝血迹,缓缓收回鞘内。
侏儒愣了好久。
他本能低头,又四顾,
这才发现,无论十一尊魔像,还是他自己的身体,早已被一剑斩断。断口处整齐平滑若天工雕琢,甚至因为剑刃太过锋利,血液仍在断口中流动。
他想出声,身体却缓缓分离。
翻滚的视野中。
最后只看到自己瘫倒的下半身。
月影。
更加扑朔。
平静的长夜,灰衣者早已迎着惨白的月光,快步走出建筑,带着一身斑驳血迹。
杀人时,他的手是稳的。
目光未有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和闪烁。
就像这个动作已经重复过千次、万次、百万次。
大殿即出。
忽然。
草曳坠地。
一袭香风摄心迷欲。
一道媚声勾魂夺魄。
那仿佛是世间最放荡最引诱的女子嗓音,自殿外的古橡树飘然落下,树枝杂驳中,两只小巧的玉足,随性地晃着。
这世间女人有许多漂亮的脚,但大多都有瑕疵。或是太粗,或是太长,或是较板。但这一双,却足矣令所有女人嫉妒地完美无瑕。无论脚踝与脚身的曲线、还是不存一点点杂色的肌肤,都能引动男人最深的欲望。
树上坐了一个同样灰衣蒙面的女子,只露了一对似糯米饭般白软可口的肉脚,似有似无地勾动。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先生,小女子快被你迷倒了呀~~”女子银铃似地娇笑着。
灰衣者微愣。
然后稍撤半步、手放腰际、扶住长剑。
——电光火石般刺过。
“等等等等等等!!!”女子急了,吓得要死,“我我我我不是敌人,我是看戏的!!!”
剑顿住。
剑尖距离女子只有不到0.01毫米。
灰衣者收起剑,不爽道:“你早说啊,有病,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儿看杀人,我还以为你是他们老大。”
女子呆住了。
而灰衣者已经几步越出数百米外。
蒙面的少女终于跳下树,望着灰衣人背影,愣神好久。
半晌,她委屈自语,“什么态度嘛。”自语完又怀疑人生地扯自己脸,疑惑不解:
“……难道,”
“是我露的不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