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岳地震后的第13年,帝元4736年11月11日上午10点45分·中国海岳特辖市·海岳总督府【晴】

我不知道我在哪儿,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往上看是一片漆黑,朝下看是一片漆黑,前后左右,无论哪个方向,都是一片看似很远,却又好像压得很近的漆黑。我有点儿害怕,害怕让我浑身发冷,继而又开始发抖,我轻喊着小妈妈,但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而这时,我却发现你站在远处,一点儿极小的光亮,很小,就好像在很远的地方,有人点燃了一根细小的火柴。于是我开始不顾一切地朝着你跑去,你发出的光亮也越来越大,从一粒芝麻那么大,变成了一颗黄豆那么大,继而又变成了一个乒乓球那么大,一个网球那么大,一个足球那么大……然后,你却始终保持着那个大小,无论我怎么朝你靠近,我都抓不到你,你也不再变大,就像足球那么大。我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地退两步,你却仍旧像足球那么大,然后我又想趁你不注意,飞快地朝前冲两步,但你却还是像足球那么大。

我觉得有点儿懊丧,略显失望地看着你,呈现光团模样的你一如周围的黑暗一样,看似很远,又好像压得很近。

我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问道,“请问……你是谁?”

【你是谁……】你如回音似的冒出了这三个字,我听不出你的性别,也听不出你的年龄,更听不出丝毫的感情。

“我是李韵涵!”

【我是归墟……】

“归墟是什么?”

【李韵涵是什么?】

我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觉得有些不快,鼓着脸颊朝你嚷道,“李韵涵就是我,我就是李韵涵!”

【归墟就是我,我就是归墟……】你的声音却报复似的模仿到,依旧听不出性别,听不出年龄,也依旧听不出丝毫的感情。

我觉得有点儿泄气,就干脆在原地坐了下来,“这儿是哪儿?”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儿是归墟……】你回答道。

“归墟?归墟不就是你么?”

【我是归墟……】

“那这儿又是哪儿?”我觉得自己好像被你在耍着玩。

【这儿是归墟……我是归墟……这儿是我……我在这儿……】

我实在是被你绕得有些心烦,“不知道你在讲些什么!”我挥了挥手,打算不再理睬你,但你却好似有意想和我搭话一般。

【你是谁?】你问道。

“我说过了,我叫李韵涵!”我实在是有点儿觉得不耐烦,口气也就因之变差了许多。

你却似乎没听出我口气中的恼火和不耐烦,或者干脆就是有意无视,依旧不识时务地问道,【李韵涵是谁?】

“李韵涵是我!我就是李韵涵!你是归墟,归墟是你!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一下子从原地跳了起来,语无伦次地嚷道,我觉得自己可能遇上了一个有精神混乱的家伙,不觉有些害怕,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

你却不再发出什么声音,而是一明一暗地在闪烁着,让我不禁怀疑,我是不是得罪到你了。我就这么和你在沉默中对峙了良久,后来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我正打算开口,你却忽的炸开了,刺眼的光芒让我被迫用手臂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眼前兀然出现了一大片白色,白色的光芒渐渐淡去,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房间里。

那是我的新房间,漠尘姐和小妈妈帮我一起布置了这个房间,我很喜欢这个房间,因为这个在二楼的房间,它向南的墙壁覆盖着三分之二的玻璃幕墙,透过那玻璃幕墙,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不远处的海景和滨海的沙丘。而且我相信,只要天气好,太阳肯定可以透过这玻璃幕墙把整个房间照耀得暖洋洋的,肯定很舒服。

这是我才发现,小妈妈好像正坐在我的床边。我开心极了,喊着她便朝她扑了过去。但是她却似乎听不见我,只是安静地坐在我的床边,而在她的身边,站着漠尘姐,她们此刻的表情都很严肃。

她们都看不见我,我好像一个透明人一般。这是我才发现,小妈妈正抓着一个人的手贴在她的嘴上,而那个家伙好像还躺在我的床上。我感到了深深的嫉妒和不满,我侧过身去,想看看到底是谁趁我不在占了我的床,可当我顺着那只手臂网上看去时,我却被震住了。

我看到了我的脸……

我……死了么……

我木讷地站在原地,我一定是死了,那个家伙的子弹当时的的确确射到我的身体里了,好痛,但不知道为什么,痛得整个人都好困啊,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睡过去了,然后我就……死掉了……

“对不起小姐……”我听到了漠尘姐哽咽地道歉声,“是漠尘没照顾好少主……”

“不,这不是漠尘姐的错!都怪我!是我自个儿跑出去的!小妈妈你别怪漠尘姐!”但无论我怎么喊叫,她们都不理我,连看都不朝我看一眼。

小妈妈只是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这是我看到了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顺着她的脸淌了下来,然后淌到了我的手上。不,应该说是淌到了躺在床上的那个“我”的手上。

“不,不是你的错漠尘,都怪我……”小妈妈低下头去,用额头靠着我的手,我看到眼泪像小溪一样在她的脸上流淌着,“都是我的错……”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下意识地朝着小妈妈伸出了手,想去抱住她,依偎在她的怀里撒娇……但是,眼前的一片景象却在瞬间破碎成了碎片,那碎片接着又像雪花般不断溶解缩小,最终飘落在地上,彻底消失,那片黑暗又重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果然死了么……”我先是有些震惊,继而又觉得实在是有些丧气,我实在是年轻,我才来海岳一天不到就这么死了,我还要和小妈妈一起去周游世界呢,我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梦想,我……

我越想鼻子越酸,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来,“哇!”的一声痛哭了起来。

【你怎么了?】你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又一次在耳边响起,我依旧听不出你的年龄,也听不出你的性别,更听不出你有着什么样情感。

我抹着眼泪呜咽道,“呜呜,我还不想死……”

【什么叫死?】

“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小妈妈,也见不到漠尘姐了!”

【他们早晚也都会来的……】

“唔,我不要!我要活着见她们!”

【什么叫活?】

“活就是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吃饭!上学!玩游戏!”

【那你睡觉的时候呢?是死,还是活?】

“这不一样!睡觉的时候我还在呼吸,也还在心跳,但死了就不会了!”我虽然觉得有点儿底气不足,但还是禁不住反驳道,“死就是死,活就是活!活着的人会死,死了的人就在也活不了了!呜呜呜……”我又不争气地痛哭了起来。

【活有什么好?】

“活着很开心!”

【活就没有悲伤了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却继续追问道。

【死有什么不好?】

我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能回答么?】

我停止了大哭,思索了片刻后,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那谁能回答?】

“死了的!”我下意识地嚷道,但很快有意识到其实自己也是死了的人,自己却也完全回答不了,“活着的?”但自己也曾活过,自己活着的时候貌似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但如果让我重新再活一次!我肯定会想明白!”

【真的?】

“没错!如果再活一次,我一定能想明白!”我信誓旦旦地拍胸脯道。

四周又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我突然间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像很轻,轻得简直就快要飘起来了一样。那突然间,又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积压在了我的身上,好重,重得我动弹不得。

我艰难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一丝光线泄入了我的眼中,刺得我眼睛发痛。我浑身麻麻的,那酥麻渐渐退去,胸口的微痛转而开始扩散开来。

“唔,小妈妈,疼……”疼痛逼迫着我忍不住喊出了声来,我觉得自己的左手好象有点儿湿湿的,下意识地想动一动,却发现自己的左手好像正被死死地给握住了。我疑惑地朝左手望去,正对上小妈妈覆满泪痕和诧异的脸。

“小妈妈?”

小妈妈诧异地看着我,嘴唇笨拙地动了两下,转而朝着漠尘姐喊道,“他醒了!小涵醒了!漠尘快去叫医生!”

我看到边上的漠尘姐好像如梦初醒一般地回过神来,继而急匆匆地跑出了屋外。

“小妈妈,对不起……”我的声音很低,一方面是因为心有愧欠,有些心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浑身上下实在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连呼吸都让我觉得如此费力。

“不,是妈妈对不起你……”她轻吻着我的手,哽咽道,“妈妈没能好好保护你……”

胸口的疼痛开始加剧,好像每一根神经都在被撕扯着,我咬着牙关,努力想不发出声来,但是喉咙的深处却还是不受控制的发出一阵轻微的呜咽声。

“怎么,还疼么?”小妈妈轻抚着我的脸颊,关心道。

我咬着牙关,很想大声地告诉她不疼,但是我实在是张不开嘴,我只怕我一张嘴就会不受控制地喊出声来,所以只好默默地摇了摇头。

小妈妈静静看着我,她思索了片刻,即刻摘下了挂在她脖子上的那件水晶挂件。那是件蓝紫色的水晶挂件,成一个工工整整的正六面体形状,表面还可有好多密密麻麻的花纹。从我记事起,就一直挂在小妈妈的身上,小妈妈也从来没把它摘下来过。而现在,小妈妈把它摘了下来,然后,戴在了我的脖子上,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小妈妈说道,“这个挂件,是当年妈妈的爸爸,也就是你的爷爷送给妈妈的……”她的右手不舍得摩挲着那个核桃大小的水晶挂坠,低声道,“当年爷爷送给妈妈的时候,他跟妈妈说,这个挂坠会保护妈妈,现在妈妈把这个挂坠送给你,这个挂坠以后肯定也会一直保护你的……”

我看了看小妈妈的脸,又看了看在她手心中同时也被红绳系在我脖子上的那个挂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应该快到中午了,阳光从那巨大的玻璃幕墙投射进我的屋子里,把我的整间屋子都找的暖暖的。

看来今天天气不错呢!我幸福地畅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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