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地将那条薄薄的棉被裹紧，一股陈腐的酸臭味趁机钻进鼻孔，让我忍不住有些反胃。双手捂住鼻子，小心翼翼地用嘴呼吸着那浑浊的空气。配合着着我吸气吐气的动作，白雾在清冷的月色间有节奏地散开，消失，再散开，再消失……

我觉得那一刻的自己好像也在这寒冷的夜色间变成了那样的一团白雾，虽然被包裹在单薄的被褥间，却完全没有存在的真实感。就好像这个寒夜，又好像那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太虚幻了，完全触摸不到任何可以让人确信这一切并非幻觉的真实质感。

门卫传来警卫们换岗的声音，零碎的虫叫有意无意地飘进屋内。

浑身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变得冰冷，冷地彻底，简直连每一个毛孔都被寒冷冻住了。整个人好像变成了一尊雕塑，这个时候，总感觉一动不动才是生命应有的状态。

“930512。”

虽然听到了有人在喊我，虽然很想立刻转过脸去，但是僵硬的脖子却限制了我的动作。

“到……”

声音在发颤，是在害怕吗？不对，根本就没什么可怕的。或者更严格的说法是，所有的恐惧已经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完全被消耗殆尽了。

只是因为太冷了，因为实在是太冷了，所以声音才会这么发抖的。

站起身来，用力地拉直已经冻僵了的身子，唯一能稍许抵御寒意的棉被从肩头滑落，成扇形的规整的落在床沿处。

铁闸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有人走进屋内。这些家伙并没有给这个房间带来丝毫的温暖，相反的，他们那冰冷的金属质感的制服反而让人觉得温度更冷了。

“到你了，跟我们走吧……”

为首的那人注视着我，帽檐下的眼睛是半透明的乌黑色。

我没有说话，只是顺从地被他牵引着离开了冰冷的房间。

穿过幽暗冰冷的走廊，每走一步都感觉体温在不断降低。

我被他们引导到了一处小房间里，他们配合着房间里的工作人员一起，将我的身子用虽然只有手指粗细，但却坚韧无比的绳带，稳稳地固定在了那张成45°角倾斜着的铁丝床上。

三块巨大的屏幕倒映着我的脸，还没来得及讶异自己的神情的憔悴和狼狈，原本乌黑的屏幕上出现了正襟危坐的身影。

“930512，再次跟你确认，三个月前，也就是9月13日，本市高中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事件，三名高中生遇害，请问对于这一案件你有什么想说明的？”

我紧盯着屏幕上的那几个法官的脸，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们的脸竟然和那几个令人作呕的家伙的脸叠印在了一起。

“是我杀的。”

我这么说道，声音不自然地发出嘶嘶的声音。房间里有空调，不至于是因为冷，唯一的解释就是……我太激动了……

“那三个人的喉咙，都是我割开的。”

“原因。”

其中一个法官用力地瞪着我，我感觉他的眼珠都快被他给瞪出来了。

“为什么要杀他们，杀他们的原因是什么？”

……

是啊，是什么原因呢……

脑海间闪过她的身影……

但我很快让自己忘掉……

“没有原因，只是好玩。”

我这么解释着，然后努力让自己露出笑容。借着显示屏上的残余倒影，我察觉到了那个笑容看起来是多么的蠢，然而即便如此，显示屏上法官们露出的惊讶而厌恶的表情至少证明了这个笑容达到了应有的目的。

他们开始交头接耳，脸上的厌恶之情愈发的浓郁。

最终，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锤击声，大法官开始确认最终的宣判结果并问我是否有异议。

“没有异议。”

似乎是在期待着我说出这四个字，那些人分明都露出一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然后，我感到一个硬物刺入了我的胳膊处，伴随着一阵刺痛，我能清楚感受到，那冰冷液体侵入血管的异物感。

不自然张开了嘴，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儿想唱歌。

算了，我唱歌总是很难听的，还是不要乱唱了吧。

自嘲地笑了起来，却发现连抬起唇角的力气没了。

虽然我很不情愿，但却还是死了……

心甘情愿地以一个杀人犯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