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大开着，原本的横木已经被不知名的东西给弄断了，像断掉的手臂一样耷拉着，随着夜风轻轻摇晃。
门外就是被月色占据的街道，沈文越带着三人轻轻回到街道上，身后的房屋中的蜡烛莫名熄灭，屋内又恢复了黑暗，堂屋的大门洞开，似乎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他们。
叶梓不安地往前快走几步，下意识地离那间古怪屋子远一点，然后她一抬头，就看见了街道上密密麻麻的脚印！
那些脚印就印在街道的沙土上，说不清有多少人，脚尖全部朝向他们刚才所在的房屋，就像是刚才他们在屋里时，这里站了很多人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盯着他们。
叶梓头皮一麻，险些惊呼出声，被楚竹衣伸手捂住，惊呼顿时湮没在指缝间。
“在这种地方，最好保持安静。”楚竹衣小声提醒。
楚竹衣手上淡淡的桂花香飘荡在鼻尖，让叶梓惊慌的心平静了许多，她拿下楚竹衣的手，低声问道：“那些。。。就是邪灵?”
楚竹衣微微摇头，“那不是，是邪灵的衍生物，围绕核心的附属产物。”
“邪灵究竟是什么?”叶梓瞥了眼那些脚印，忍不住朝楚竹衣问道：“你们对这个东西有了解吗？”先前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她心里就有疑惑了。
“呵呵，小姑娘你问错人了，老道我才是对这些最专业的。”沈文越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邪灵，类似于厉鬼或者怨魂，都是阴暗的无实体的东西。但是邪灵又有不同，邪灵的力量来源未知，同样是灵力场的产物，但是它的状态与怨魂不同，像是一种粒子共振形成的，这也解释了它的强烈污染性。”
“相比之下，怨魂和厉鬼都是生物在极端强烈情绪下死亡时，造成的精神力溢出，与周围的灵力场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随机量子纠缠状态，这种量子纠缠状态可以类似于灵魂，用以容纳本该消散的记忆和人格，当然，这个过程伴随着记忆人格部分丢失，也就成了毫无理智的厉鬼。”
沈文越一边走，一边解释着，但是叶梓却听得一脸懵逼。这真的是道士?
在叶梓眼中，这个道袍飘飘，仙风道骨的道长竟然与大白褂科学家形象重合了。
身后的楚竹衣看出叶梓的迷惑，也开口道：“大概意思就是邪灵更像是邪神，而怨魂只是普通人。”说到邪神她顿了顿，又说道：“邪灵更多的与收容物相关，而怨魂和厉鬼主要是超自然力量。不过，也不排除因为某些疯子崇拜邪神，造成的邪灵出现。”
“邪灵是邪神?”叶梓抓住了楚竹衣话语中的重点。她还记得自己身上还有一丝神性。
“不，两者并不等同。”楚竹衣摇头道：“邪灵只是邪神的投影，只是它的间接影响的体现，或者说，只是邪神气息浸染后的结果。”
叶梓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又问道：“那神灵呢？神灵是怎么回事？这世界上真的有神灵?”这也是一直萦绕在她心中的问题。
沈文越在前方缓缓道：“让我这个老道来告诉你吧，神灵，既存在又不存在。”他悠悠说完，不等叶梓追问，继续道：“存在，是因为他们确实是信仰的源头，超自然力量的尖端，他们拥有人类无法想象的威能，在一定程度上，他们就是神灵。”
“不存在，是因为，他们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神灵，他们只是一种生命体，不存在我们人类的道德观念。我们自认为的正神邪神，只不过是从我们人类角度出发的结论。某种意义上来说，所有神灵都是邪恶的，没有对人类有善意的神灵。就算有，也是有更深层的因素，比如为了他们稳定的基础，信仰。”
他抬头望向天上的明月，叹了口气道：“神灵不是永恒，神位才是永恒。”
听沈文越这个道士神情沉重地说着有些忤逆的话，叶梓讶然道：“你们怎么知道神灵的事?”沈文越说得信誓旦旦，不似作假，她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楚竹衣揉了揉叶梓的头发，低声道：“等你加入保护局后，接触到保护局更多隐秘就知道了。”
又是要加入保护局！叶梓狐疑地瞥了眼警戒身后的楚竹衣，总觉得她是在趁机诱惑自己加入保护局。
她嘴唇翕动，刚要说话，队伍突然停下，沈文越轻声叹息道：“又走回来了。”
叶梓恍然一惊，才发现自己四人不知道何时，又走回了先前那个院子门口，洞开的大门和断裂的横木还静静的伫立在那里。
叶梓扫视一眼，心头忽然一跳，原本地上密密麻麻的脚印，此刻看过去，全部变了方向。
她还记得原本的脚印是朝向院子里，而现在看过去，脚印朝向了他们先前离去的方向！像是当时有人一直默默注视他们离开一样。
她吞了口唾沫，转头看向楚竹衣，希望她有什么发现。
楚竹衣看出了她的意思，轻轻摇头，她比叶梓先注意到这些脚印的变化，也在第一时间放出去了感应场，但是什么也没探查到。
沈文越低垂着眼望着脚印，看不出什么神情，“被困在这个村庄里了，它这是不让我们走啊，看来今天非要正面对上才行。”衍希听完沈文越的话，默默又掏出两张符箓捏在手上。
“道长，你就没有什么破掉这个状态的方法吗？”叶梓放低声音问道。看见那个脚印后，她现在感觉四周全都是无形的人，浑身不自在，不敢大声说话。
沈文越倒不至于像叶梓一样胆战心惊，他抬眼望向黑沉沉的村庄，沉默半晌，良久才吐出一句，“本来有一张符箓，不过当时舍不得拿，所以没带。”
叶梓：“。。。。”老道我就知道你的吝啬早晚有一天要出问题。
沈文越瞥了眼叶梓纠结的表情，没好气道：“你表情收一收，我一眼就可以看出你在心里编排老夫。”他理会叶梓的讪笑，正色道：“现在既然它不让我们走，那我们就只能去会一会这个邪灵了。”
他望向村庄中仅存露出的一点烛光，山羊胡微动，“应该就是那里了，那里就有我们要找的答案。”
如今之计，这也是最好的办法。楚竹衣自然不会反对，衍希从来都是听沈文越的，也不多说。只有叶梓心中微怯，表示反对，提出要等到天亮再离开村子。不过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反对自然被无视。
于是三个人带着不情愿的叶梓一路沿着村子主路，往那座最中央的烛火走去。
越往村庄内走，四周越安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同世界都在这里死去了一般，了无生机。夏季的热气在这里诡异的消失了，只有一种从灵魂层面发出来的阴冷感挥之不去。
叶梓右手捂住胸口，似乎能压住那剧烈的心跳一样，她一路走来，发现地上的脚印也越来越多，大多是在两边院子的门口。就像是，就像是村子还活着，村民们站在两旁沉默地注视着他们进来，进入村庄，成为村庄的一部分。
“别胡思乱想，邪灵会抓住你心理防线的漏洞，趁机在你心里不知不觉地种下印记，让你成为邪灵的附庸。”楚竹衣察觉出叶梓状态不对，在她肩头一拍，提醒道。
恍若大梦初醒一般，被楚竹衣一拍之下，叶梓猛地深吸一口气，眼神恢复了灵动，额头在这一瞬间冒出密密的细汗。
她重新望向那些脚印，虽然还是害怕，但已经没有刚才的惊恐和绝望。平息了下呼吸和心跳，她向楚竹衣轻声道谢。
这一点小插曲没有影响一行人的速度，他们很快就进入村庄内圈，这里的环境也有了新的变化，地上，墙上，到处都有打斗的痕迹，碎裂的木门，断作两节的棍子，散落一地的菜叶。
越接近亮着烛火的小屋，地上打斗的痕迹越多，其中不乏大片干枯的血迹。
“是我派去的三人留下的痕迹，他们和什么东西进行过搏斗。”走在最前面的沈文越语气沉重地说道。
“只有一个人的搏斗痕迹。”楚竹衣观察地上的打斗痕迹轻声补充，意思不言而喻。
沈文越沉默了下，声音微微沙哑道：“他们已经尽力了，能够给我们发出警告，已经是他们极限。邪灵这种东西，他们没有提前准备对付不了。”
“我会申请保护局的抚恤金，放心。”楚竹衣看着地上的血迹，像是在给沈文越说，又像是再给那三人保证。
叶梓第一次直接感受到保护局的工作有多危险，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明明白白告诉她保护局每天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恐怖事物。他们将这些东西挡在人类社会之外，是这个世界的隐秘保护者。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有些沉重。
一行人在路上停留了一分钟，继续向前走，那朵跳动的烛火已经近在眼前了。
地上的血迹也越发密布，最后形成了纵横交错的血流干涸的痕迹。这里就像是屠宰场一样的血腥，四周墙上和地上，原本的沙土几乎完全**涸的血迹覆盖，景象骇人。
而在一些墙上，一堆又一堆的血肉像是浆糊一样，在血墙之上又绘画出血肉制成的巨大的眼睛图案，周围围绕的是没有瞳孔的小眼睛。像是一种祭拜仪式，蕴含着无穷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