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批复：

涉及不正当价值观宣传。

重做。

或许是白浪刚才惊人的发言大大出乎所有人预料，台下其他考生热情更高。欢呼声、喝彩声不绝于耳。都在期待这个吊人还能说出什么骚话。

白浪实在不知道讲什么了，毕竟就算真的讲“零分攻略”，那也不是他自己搞零分的，是老天逼着他得零分的。他之前说的都是实话……可惜这群人不认可。

想半天，他咳了咳，计上心来，忽然严肃：“其实经过这几天，我最大的感受，就是青玄宗测试天赋的方式，仍然存在不小问题。”

“首先是测试肉体资质……完全没有考虑到，不灭境、无极境以上旧法修士的游戏体验，终点提示等同于没有，一不小心就走过头，走过头后依然没有提示，一不小心就迷路。迷路超时就没分。指引长老也没有起到应尽责任，偷奸耍滑，敷衍了事。”

“除此之外，还有部分考场老师，存在将私人感情代入公共考场中的原则性错误，胡乱行事，应当予以批评。而灵力测验中，资质部分，仪表设备陈旧，存在量程不够、易损易坏的问题。至于控制部分，完全没有考虑修士测试用灵液被不明生物吃掉的可能性，单纯强调一个结果，不保证过程，是制度的失职……”

白浪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台下哗然寂静，气氛俨然成了领导批评讲话。

小宗主立在台后，张大嘴望白浪，不时低头扫一眼自己稿子，小手紧张揪着，愁眉苦脸。

……怎么办？

……我要讲的东西好像被这个学生讲完了。

……喂，110么，他抢词。

而台上的白浪，则是越讲越顺畅，渐入佳境。口若悬河，滔滔不竭。

在将整个青玄宗测试制度批评、解析、建议了一波后，白浪终于意犹未尽地停下。台下已经呆了，几位公子哥甚至忘记这货的身份，下意识就给领导鼓起掌，鼓到一半意识到妈的不对劲。

白浪心满意足，但苦了后上台的小宗主，作为真正的领导，她走上台，默默回忆着刚才的稿子和白浪的发言，发现自己要么复读、要么胡扯。

复读不可能，思前想后，还是胡扯。小宗主这样考量，却匮乏胡扯经验，张开嘴，憋红脸，半天说不出话。

最后只憋出吐出一句：

“……他说得对。”

随即脸红透强作镇定退去。

只可惜，白浪在讲完后就已离场，错过了这精彩一幕。

最后的余波结束……白浪和水无心收拾着东西，准备结伴离开青玄宗地界，另投他派。临别前薛灵素送行，一见白浪就笑得直不起腰。

“师父！师父！他们一开始叫你三蛋哥，你知道现在他们叫你什么嘛？”

“叫你骚话哥……太狠了，说别人的话，让别人无话可说，心疼后面的青玄宗领导……还有那几个想为难的公子哥最后的表情……噗哈哈哈哈，他们还给你鼓掌，呼呼呼呼……”

白浪满脑袋黑线。

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外号，三蛋哥就够过分了。没想到还有更过分的。

终于笑罢，薛灵素回归常色，道出正事，“师父，青玄宗一名地位很高的人……似乎找您有事。”

“谁？”

“不知道，我也是别人拜托的。那个地位很高的人，通知我的人也不知道，似乎是刻意避开我们这些普通弟子。”

“明白了……那人在哪儿等？”

“鱼龙崖。”

“嗯……”

白浪静下心思索。

鱼龙崖是问仙台北方尽头处的一处悬崖，地势开阔、清晰，不适合埋伏。所以大概率这次传唤，并不是发现他曾是入侵者的身份、要抓捕他……当然也不一定。

无论如何，有所防范都是必然的。白浪并没急着过去，而是先偷偷准备。炼制上百张神速符、抵御符，将所有法宝重新充能，又给飞剑提了一截速，才七上八下地赴会。

午后，光灼目。

鱼龙崖上早有个影子等在那儿了。

影子很幼小，也令白浪熟悉，察觉这件事后，白浪第一反应几乎是扭头就跑。但很快意识到如果对方没有识破自己，那这番举动，反而是摆明告诉对方“自己有问题”，他只好硬着头皮，步步迎上。

依然是那件红彤彤的裙子，依然是那张稚嫩却表情老成的脸。

算上不息桥那次，他们其实已打过三个照面，只是彼此都不知道彼此身份。白浪猜测她大概是青玄宗的“仙苗”，所以年纪轻轻，修为水平已很高。而白浪打量她的时候，小女孩也在打量白浪。

就这么静默了一层云的时间。

“白浪……对么？”小女孩缓缓说道，音色很动听，很稚嫩，像小兽发出那样软软清脆的甜声。

但语气异常老成。

“是。”

白浪有些忐忑。

生怕对方下一句就是……【找你好苦了，哼哼哼，入侵者，西内！】

万幸——并没有发生这样的情况。

小女孩轻轻叹了口气：

“白浪，你很不错，我听了你针对这次考试说的那些话……很有见解……比我有见解多了。令我汗颜。虽然你资质不高，但眼光的确独到。”

顿了顿，她又继续，“就像你说的，不息桥是传下来的宝物，其实已不适合如今了。但宗内却没有能力修补。指引长老一直就是肥差，长老们抢破头，宗里想过各种办法，他们还是要贪、要敷衍、要给别人开绿灯。一个两个还好，全都是这样。”

“还有聆音长老……她是个冲动的家伙，率性而为，做过不少任性的事，可偏偏老人都护着她。灵力资质测试，灵力控制测试，我早感觉有问题，只是没想到，连青宁手下都会出现贪污腐败。设备全都是假货，假量程、质量差，各种问题。穷极峰灵兽也没清除干净，路也没修好，大把的资源批下去，干到实处的两成都不够……还有……”

女孩抬眼，忽然注意到白浪怪怪盯着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了。她脸微红，道：“……抱歉，一讲这些我就有些啰嗦。”

“没什么。只不过我不太明白，你突然找我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

小女孩正色：“留在宗内，做我的，‘内线’。”

白浪愣住：“哈……？”

小女孩不顾白浪的发愣，负手而立，一面踱步，一面缓缓说道：

“你可能不清楚。青玄宗表面繁盛，实际是在吃过去积业。如今宗门的各个部分，早已被不同长老、不同家族所把持，其中管理混乱，贪污腐败，不知多少人坑壑一气……就连新出现的人才，也很快加入到这个体系。我有心改变，却很难分清楚，哪些真是忠心者。”

“真是……厉害。”

白浪被说的一愣一愣。

这就是新时代的青年才俊么，不但修为进展奇快，还早早就替家长操持家务，忧家中之忧。

比以前那些只会打打杀杀的仙苗不知强到哪儿去。

“可就算这样，我能做什么？”白浪又疑惑。

“我希望你能变成我的人。”

白浪沉默，真是个相当容易误会的说法。

虽然他知道对方什么意思。

女孩继续说道，“白浪，我查了你的资料。你是孤儿，身世干净，没那么多家族利益的弯弯绕绕。你在台上说出那些针砭时弊的话，说明你也是个有抱负的人。你性子活泼待女性温和，说明你并不刚愎自用，阴险狡诈。”

不，我其实只是无话可说，所以就吐槽一下。

是你们误会了。

还有，我真心没那些优点。

“但我的成绩很低，怎么解释留宗？”白浪委婉推脱，“而且，我三个零分，你说的那些内部黑恶势力，肯定不会将我重用，所以实际发挥不出任何作用，不如你还是……”

小女孩打断，“这几个点，很简单。我们可以伪造。”

“伪造？”

“对，关于体质零分，我可以伪造证据，假作你是走过了头，河水没有记录分数；心性零分，聆音长老喜怒无常，但我和她关系不错，干脆，让她放出话……你是冲撞了她，才被她报复；灵力资质分数作弊这点比较难搞，不过我们可以假装是仪表量程不够；灵力控制，你列那个借口就挺好的，被小动物吃了，就用这个……”

女孩一条一条列举着，歪打正着几乎把白浪零分过程总结了一遍。

白浪被惊得久久说不出话，半晌，才由衷赞叹：“小妹子，怎么说你好呢……你真是慧眼如炬，大侦探再世”

小女孩不解瞥白浪一眼，“你又说什么怪话。另外，我叫赤翎，不叫小妹子。你应该知道吧，我是青玄宗宗主……”

白浪满不在乎，“宗主的女儿，对不对？”

小女孩儿直勾勾盯着他，

片刻，又笑：“对，我就是宗主的女儿。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为宗主的女儿办事呢？”

白浪毫不犹豫：“不愿意。”

女孩显然并未预料到，呆愣，“……为什么？”

“因为很麻烦。”白浪老实摊手，“又要政治斗争，又要碟中谍，我只是想求个学，你却让我玩无间道。没意思。”

女孩微微眯起眼，认真地、像是审视即将过门妻子般仔细地，盯着白浪许久。

“……我明白了。”她叹口气，“是我太苛求别人，我还以为你会希望留下。忘记我说的话吧，当我从没来过。”说罢，便要失望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白浪忽然又有些不忍心了，这么的小的孩子，帮家人分忧，结果出师不利……会不会她其实很难过？

想至此，他伸手拦住，“你先别急，我不喜欢玩无间道，更不想当谁下线。但为朋友打探消息，我倒是很乐意。但问题关键是，你会愿意把别人看作朋友么？还是……你只需要手下”

小女孩儿面色古怪：“我当然不是那种不被仰视就活不下去的权利狂……只是……”

“只是什么？”

“很奇怪，”她有些迷惑，“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要跟我做……朋友。但明明很平常才对。”

“宗主女儿毕竟离人民群众要疏远些……虽然你这有点远过头了。”白浪半吐槽半宽慰。

“也对，”她无奈笑了笑，似有感触，“毕竟我是‘宗主女儿’啊……呵呵。”

这句话表面看上去似乎在炫耀，但白浪却品出了，一些伤感和迷茫的情绪。

像甜葡萄酒里的一点威士忌，截然相反的滋味，在舌中翻滚游荡。

都不必拉钩钩，仅仅口头承诺。

一份“间谍”的约定就这样确定下来。

不过是以朋友的名义。

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能留在青玄宗，意料之外的好事；但坏处是，会和“赤翎”这个小火神扯上关系，将来也许会变麻烦。

白浪考量半天，还是感到，难以判断，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敲定这项计划后就是解决白浪的入宗问题。

关于这点，小火神带着白浪偷偷去找了一个人。

一位“熟人”。

他原来“骚扰”过的青宁长老。

再见面，白浪十分无奈，不过对方却差点惊出声，叫了半句，“是你，流、流……”氓字费尽力气才憋回去。

而听赤翎说明完来意，青宁长老更是用极度怀疑的视线扫射白浪，其中类似“这个绝对拐骗了我家宝贝”的意味，有如实质。

“你真的要选他么？宗……少公主？”

接到赤翎传音，得知甚至连身份都要伪装，防止对方有压力。青宁更是感到荒诞。

“总比那些世家子弟、或者土生土长，父母工作都被那些世家控制的本地土著强吧？”

名叫赤翎却萌萌哒的小丫头，伏在青宁身上，舒展着身子无奈。

青宁无言以对。

白浪耸肩。“其实……我比大部分人能干一点。拥有至少中等偏上的综合素质。真的。”

青宁头痛揉着太阳穴，“本事不咋行，吹牛第一名，三蛋哥，咱现实一点，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