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一郎出声喊她之前，叶蓝轩已经感知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投向地面。她和常殷几乎是同时回过头，正看见那个生着蝶翼的巨大恶灵从高空振翅飞落，在蝶翼的中间还能看见女孩已经畸变的肉体。

她俯冲而来，带着杀意向常殷坠落。

常殷并非没有想到这个恶灵会主动攻击自己的这种情况，毕竟就算是堕落者也会保有自己的一部分意识。

“「影割」！”常殷绝不想等到她靠近自己还什么都不做，他率先对她发动了攻击。他的刀刃错落地挥出，空气中划过了两道肉眼看不见的锋利物质。

但是她轻轻地摆动手臂，手心里却浮现出了淡蓝色的微光，就像是一层包裹着她的手的纯粹能量。他的刀锋一碰到那束光便立刻化为了乌有。

常殷立刻打消了从正面伤她的想法，他猛地进行移动，拉开了与蓝轩之间的距离，开始踩着管道系统向高处移动。他的武器既然是匕首，正面的远程攻击又暂时不起作用，那么他就一定要尽量避免被从高打低。毕竟她手上的那束光怎么看都危险异常。

常殷拉开距离后，蓝轩立刻就地蹲伏并向旁边一滚，女孩在她身边轻轻用脚尖点地，看都没看她一眼地继续朝常殷追了过去。

她受过的教育告诉她，堕落者通常都会因为巨大的仇恨驱使而打开自己的身体，这也导致了多数人堕落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导致他们产生仇恨的根源展开复仇。

“报丧蝶”迅速压近了常殷，并用她的手朝他推了过去。常殷下意识地挥动匕首抵挡，但光刃却直接穿过了匕首，他的手立刻就出现了像是严重烧伤一样的伤痕。

随着剧痛从手上传来，常殷立刻再次拉开距离，这一次他躲进了几个管道组的内部，空间非常狭窄。

他躲在里面喘着粗气。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掌外侧的皮肤发生了大面积的溃烂和灼伤。

“我*你*的……”他暗自诅咒道，“可恶的东西。”

他抖了抖手，这个地方那怪物应该进不来。

但是，这一切似乎还在继续——痛感在加剧，在扩散，常殷低下头，发现被“报丧蝶”的光刃烧伤的手掌上的伤口正在迅速地溃烂，扩大，就像他的手正在被浸泡在强酸中一样。

“糟……”常殷立刻意识到了非常不妙的事正在发生。

他的手还在持续地发生这样的变化，就像是一团看不见的火焰正在焚烧他的身体一样。他的皮肤被洞穿，暴露出底下的肌肉组织，而从他的肌肉里，鲜血正在快速渗出……

无法言喻的剧痛从手臂上传来，常殷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从这个狭窄的空间里逃了出去。

离开那里的一瞬间，这些反应几乎立刻就停止了，可他的右手却也已经血肉模糊，匕首也落在了里面。可他看见的就只有那个恶灵沉默地守在那里。

她一定是扩散了什么东西……但是，常殷却看不见。

她再次向常殷抬起了一只手——

常殷立刻压低了身子，但是内心却是犹豫的。如果她的攻击自己都看不见，那该怎么去防御？

几乎又是刚产生这种想法，还没有来得及为这种想法准备任何的应对方案，酷烈的疼痛就从他的胸口扩散开来。

常殷立刻反应过来，无论刚才是什么东西烧烂了自己的手，现在都已经再次抵达了自己的身遭。他弯下身子惨叫起来，那仿佛烧伤一般的疼痛点燃了他的每一根神经，将无法言喻的痛感扩散到他的每一个细胞中，就算是想动，大脑也没法将指令输出到肢体。他只觉得他死定了，他们造出来了一个他们自己都理解不了，对付不了的存在。

突然……疼痛的感觉消失了。尽管皮肤和肌肉上还残留着已经溃烂的痛觉，但却没有再继续加剧。

他挣扎着抬起头，却看见是夜久弥……他用一个别扭的姿势从右边抓住了那个恶灵的手腕，他的左手已经长出。

他看见夜久弥正带着满脸的泪水。

“芸锦……”他哀求似的说道，“快住手啊……”

恶灵报丧蝶没有看他，她的眼睛依旧直直地盯着自己。

久弥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

“如果杀了人……就绝对……没办法回头了……求你不要，变成那样……”

久弥悲哀地说着。

真是讽刺。

常殷虽然不久前才对蓝轩说了那番冠冕堂皇的话。

他知道无论是何芸锦还是报丧蝶，都有充足的理由可以杀了他。

但他此时此刻却殷切地希望这个恶灵能够听夜久弥的话。

这是他的求生欲……还是他的不甘呢？

可是，他的痛觉却在慢慢消失。唯独这一点常殷有明显的感觉……那正在撕扯他肉体的剧烈痛苦正在渐渐消退，就像是退潮的大海。

他要死了吗？

他很难去判断这一点，因为不仅是痛苦，甚至周围的一切都在淡化，模糊。

因为与陈凯打过交道，所以现在常殷的大脑里有一个小小的部分正敏感地意识到——这是某种幻术。或许……跟她刚刚在空中散播的那些细小的粉末有关。

疼痛完全消退了。

他进入了一个黑暗的，温暖的世界。

这个幻境似乎向他许诺了一个他最渴望的东西，就像其他所有的幻术一样是一种虚假的东西。

但是……对现在的自己而言，虚假又如何呢？

反正他的人生也是如此空虚的东西，谁又能保证现实的东西就比幻觉更真实呢？

他回想着所有他失去的人，也回想着所有因他而逝去的人，并突然感到如此的劳累。

他放弃了挣扎……渐渐入梦，进入了安稳的沉眠。

整片场地上，只有久弥还在站着，但也只是在站着而已，他感觉全身无力，四肢就像是被人灌了铅一样沉重，头脑里也是一阵一阵的困意。

前来支援的蓝轩，信一郎和琉璃刚刚都摇摇晃晃地倒下了。芸锦还站在场地中央，红褐色的羽翼在她背后轻轻开合着，那漫天飞舞的褐色粉末一定就是原因。

即使意识到了这一点，现在的久弥也没有办法做什么了……「阴阳理」的能力正在逐渐消失。即使它可以发挥像暂时切断玛蒂尔达的丝线那样的妙用，在如此大范围的覆盖之下也是杯水车薪。

与此同时，慧能和玛蒂尔达正从场地的另一端走了过来，慧能将一只手放在胸前，在自己的周围创造了一个气流的屏障，将那些危险的粉末隔绝在外。

“徒劳……”慧能轻声说，“你们所有的反抗皆是徒劳。已经完成转化的恶灵，就决计不可能再复原。”

久弥凶狠地盯着他，但架不住自己的身体正在渐渐失去力气。

“放弃吧，夜久弥。”他说，“这一切都是过去的报应。把你自己献给未来吧……为了我们伟大的事业，为了永久地——战胜死亡！”

久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余光中，他看见何芸锦似乎要对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