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气得拍着桌子，差点将茶杯打翻，王妃轻笑着坐在了他的身边按住了茶杯，轻笑着说，“殿下您多虑了，这宋大夫本来就是这个性子，您应该了解他的为人，如果我们真的说了我们的目的，宋大夫肯定不会来京师。这样不也挺好的吗？宋大夫如此高洁，郑妃那边肯定说不出什么来，也就不能在陛下那边说闲话，而且，云院使那边肯定也会因此而高看宋大夫一眼，欲速而不达，这时以退为进反而是好事。”
“倒也是。”
信王长出了口气，抿了口茶，说，“那也不能就让他在惠民药局浪费，必须得想办法让陛下亲自下旨调他成御医才行。”
“这殿下不必着急，以宋大夫的水准，很快就会有名，之后我们只需要通过他给李太后诊一下病就好，另外，我也需要他给看看。”
“嗯……那就先让他在惠民药局干一段时间，这样郑妃那边也什么都说不出来。等过一阵子，我带你去找他看看。”
信王摸了摸妻子的手，然后抿了口茶，终于在宋思云要去惠民药局之后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意。
此刻，城墙外，惠民药局。
这里说是惠民药局，倒不如说这里只是一块唯一还像样的屋子，两边的墙墙皮已经脱落得七七八八，墙根都已经发黄，正门已经没有了漆，上面的红色福字都快要脱落，只剩下一个角还在门上挂着随风摆动，门框上挂着白底黑字的惠民药局四个大字，下面都挂了不知道多久的蜘蛛网。
我跨步迈进了院子，一个穿着已经洗到有些发白的老人走了出来，眨着眼睛看了看我，说：“您就是调到这里的宋大夫？”
“是。”
我点了点头，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任书递给了他，他接过来举得稍远看了看，然后恍然大悟，说：“哎呦哎呦，您愿意来可真是太好了，我就可以致仕回老家了。来，宋大夫，我带您熟悉一下这里。”
这个诊所虽然有些破旧，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地方都有。进门左手边是煎药和伙房，右边的房子则是接收病人的病房，而正厢房进门右拐就是诊室，左边是称药的柜台，从垂花门走到后面就是医师和药师住的地方。不得不说，哪怕这个诊所显得破旧，却仍旧比我在杭州府的墨思堂要完备得多。
惠民药局的大使是没有俸禄的，因为太医们都不愿意到这边来，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御医，因此现在在这里的大夫大多是没有什么经验的毛头小子，要么就是老到已经无法在进宫去侍奉皇帝的老医。
可这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我绕着这里转了一圈，和周围的人打了招呼，他们对我的到来似乎有些惊讶，然后就用非常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我看着这个惠民药局，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这里又大又正规，也就是地方破了点，可这怎么说也是个诊所啊，最起码以后不用担心药物不够，这里都是从太医院司药房那边直接调来的药物，不仅质量好，量也管够。
“好了，这钥匙给你，以后宋大夫就是这边管事的了，你们都要好好照顾宋大夫。”
老人将怀里一大把铜钥匙塞给了我，然后说，“早上申时开诊，晚上不用锁门，挂上就行，要是有人急病会直接过来的。到时候你记得给看一下，想吃啥就和这伙夫说能给你开个小灶。哦对了，这几天你得忙起来了？”
“怎么了？”
我赶紧问了一下。
“这不前一段日子下大雨了吗，咱们这就下了一天，西边那地方下了好几天，好像是把河堤给淹了，几个村子的人都被赶出来了要往京师这边逃难，估计这段时间都得到这边住着等灾过了，他们过来肯定会带着病，到时候还是挺忙的。而且这边平日里面头疼脑热的也都少不了。”
“那是挺严重的，不能让灾民进城啊。”
话这么说一说我也感觉到了事情确实挺紧急的，这灾民到了肯定会带些疫气，到时候如果扩散到京城就很严重了，我得尽可能在这里将病控制住，而现在只有西厢房是肯定不行的，几个村子的人的话，我得把院子先用上。甚至还得看看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用。
“那，宋大夫你先忙，我明天早上就回老家。”
“哎，好，您慢走。”
我看着上一任大使离开，然后看着还没有离开的几个大夫，叹了口气，说：“既然很快要有灾民过来，那么我们不能就这么点地方，明天先照常开诊，可是这边也得做好准备，你们找人把这院子搭上棚子，准备好地上的床位，有个遮风挡雨的棚子总也比没有强。”
“大人，这一年四季灾民不少的，您不用怎么管，让他们自己找地方待着就行了。”
一个大夫撇了撇嘴，继续说，“我们在这治病治得再好太医院也不知道，我们把灾民拉到这边治好了还好，治不好还得被罚呢，还费那劲干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是大夫，既然是大夫就得有济世度人之心，看到灾民在那边受苦我们明明是惠民药局还能不管吗？！这和太医院知道不知道没有什么关系，这就是我们作为医生的职责！”
“宋大夫，你可别说大道理了，我们这群人有几个愿意学医啊，还不是因为家里就是干这个的混口饭吃罢了。结果还被人拍到这个地方一钱银子都没得赚。”
面前的大夫咧嘴干笑了一下，然后接着说，“宋大夫，您也别多管闲事了，能混一天就混一天吧，看看能不能混个名声然后出个诊。”
“不是，你不给别人治病哪来的名望啊？”
“宋大夫，给有钱人治病那才有名望，给穷鬼治病只会把你穷死。”
我在杭州府的名望还不是踏踏实实给别人治病换来的？我一开始在杭州府没人找我看病，都是没钱的佃户和短工，最窘迫的时候惜墨都得和我饿肚子，如果不是这些怎么可能会有我现在在杭州府的招牌？
不能说吃第三个包子饱了前两个包子就没用了。
我张了张嘴，本来想要说一下，可是他们几个都毫不在乎地别开了眼神不想再听我说什么，我看了看他们，慢慢地闭上了嘴，我本身也不比他们大多少，也没有什么资格多说什么。
“算了，你们不愿意就不愿意吧。”
我叹了口气，然后闭嘴不再说什么。
只是，他们不愿意做，我还是得自己去做。难道听蝲蝲蛄叫唤还能不种地了吗？他们不愿意，可灾民还是会来，到时候我还是得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