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萨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罐子,里面装着的东西是一团黑色的血液。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对它有一种近乎本能的认知。

【那是生于虚无的黑暗灵魂之血,不论多深沉的事物,与之相比都要相形失色】

“鉴定”

我尝试着用自己最后一丝力气试图鉴定那团血液,连接无上智库还是可行的,但是它给我的反馈完全让我傻眼了。

【无数据】

那是知识魔神也没有收录的邪恶物质。

当我正在诧异的时候,大祭司又有动作了。

卡萨斯同时也拿出了那一节脊椎骨,那节三年前被那两个圣骑士捡走的脊椎骨。

到现在,那节脊椎骨还散发着一股奇妙的气息。当初我不知道那种古怪的感觉是什么,但是我现在知道,那是纯粹的生命的气息,是富含生命能量的象征。那遍布整个骨骼的细碎的红色纹路,也就是充斥着生命力的表现。

他把那些黑色的血液倒在了脊椎骨上,仅仅只是接触的一刹那,我所熟知的纯粹的生命能量的性质就完全改变了。

整节遗骨完全地溶解,它散发出大量黑色的浓烟,卡萨斯放开了手,但是那节已经变成黑色的,正在冒着无数黑烟的遗骨仍然漂浮在半空中。

那些滚滚地浓烟既没有飘散到空中,也没有被露台上的狂风吹散,而是变成了更加幽邃浓郁的黑色,然后它渐渐地化出人形。

那是普罗米修斯的样子。

台下的圣徒一眼就识得了那是他们所信仰的圣主,于是发出了强烈的欢呼。

“【深渊语】好久不见了,小可爱。”

那团黑色的渎神的,畸形的,模糊而难以描述普罗米修斯仅仅只是存在了一刹那,那团黑雾变得愈加的深沉,愈加地浓厚,最终变成了一团凝滞而充斥着绝望情感的黑色黏液。

它慢慢地朝我爬过来,包裹了我的双脚,爬上了我的大腿,然后又慢慢地往上攀爬。

我的内心没有害怕,没有紧张,相反地,我十分地平静。

那团黑色的深渊物质充满了绝望而悲伤的气息,充斥着灵魂深处最被人憎恶的情感。

那些恶意,那些绝望,那些令人憎恶的情感并不是针对我的,那些情感,那些愤怒,那些绝望都是我的一部分,那团黑色的深渊是我的一部分,是芙蕾雅·茨密西的一部分。

是【吞噬黑暗的芙蕾雅】的一部分。

漆黑的深渊黏液又砰地一下炸开,它们化成了无数双手,撕裂我的躯干,钻进我的身体,然后又有无数双散发着黑色浓烟的手,从后往前,拥抱着我。

我有种浮在湖面上的错觉,那些散发着黑烟的手像是要把我拖入湖底,我感觉自己在不断地下坠,下坠。但是这个漆黑的湖并没有底,像是无尽的深渊。

明明我本来的眼睛就是睁开的,但是我还是感觉自己的眼睛再一次睁开了。

十字架化成黑灰,随风消散,而我稳稳地落到了高台之上。

虚弱感和不适感消散了,我的脊椎骨给我补充了生命能量,我变得更加地完整了。

台下的圣徒发出了欢呼,像是庆祝新王的诞生。

“雨落了,在平原之上。”

我对着台下的圣徒们说。

头顶的云层的颜色变得越发地浓厚,甚至连劈下的闪电都是绝望的黑色。

巨大的闪电劈在了我身后的普罗米修斯的雕像上,石质的普罗米修斯应声倒下,巨大的石质掉在了我的身后,激起了巨大的扬尘。

漆黑的云层传来滚滚的雷声,每一声惊雷都是源自深渊的鼓点。

圣徒们突然开始躁动了起来,他们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一些渎神的词汇开始出现在这神圣的仪式上。然而躁动不能阻止异象的发生。

无数细密的丝线从圣徒的身体中抽离,像是黑色的细线,他们合并,整合,化零为整,最终合并,伸向天空,融入漆黑的泛着湖面光芒的‘云层’。

无论是近处还是远处,都有着这种黑色的线束伸向天空,圣安格尔城到处都是这样的异象。

而被抽离出黑色丝线的人们,则化为了黑色的植物一般的纤维状躯壳,他们的双手伸向天空,像是在渴求着什么。

就像是缺水的植物渴求着雨水。

偶尔有活物从哪些躯壳中脱身,但是那些并非是人类,而是成为了某种只剩下双眼冒着白光的黑精,浑身上下散发着不祥的黑色雾气,他们空洞的白色双眼毫不掩饰对灵魂的渴望,充满着欲望的圣徒们变成了渴求着灵魂的怪物。

而不知何时,头顶的黑色云层变成了一片深邃的黑色海洋,又或者说可以将其描述成漆黑的湖面?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湖面在慢慢下沉。

绝望、绝望的气息瞬间肆虐在了这个仪式的现场,不仅仅是在这个教堂,整个圣安格尔城都肆虐着来自深渊的狂风。

“肃静!”

即便是卡萨斯大祭司喊破喉咙,也没有任何一位圣徒听从他的话语。

但是卡萨斯明白,仪式确确实实是成功了,芙蕾雅没有任何与他们为敌的意思,更加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她与‘圣血’的相性极高,芙蕾雅已经变成了黑暗的造物。

但是这个异象是怎么回事?当初制造帕其沃克的时候只不过是多死了几个圣骑士!根本没有产生这种大规模的异变!

卡萨斯扭头转向芙蕾雅,那个光着脚的,穿着苦囚衣服的少女身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了。

她盯着高台上的另外一个不洁者,帕其沃克。

而帕其沃克虎视眈眈地走向她,他提着手上的那把巨大的处刑斧,脚步越来越快,攻击的意图也越来越明显。

但是他的脸色的表情没有那种施虐的狂喜,只有恐惧!恐惧!和极度的恐惧!帕其沃克的身体上的黑色的深渊物质在不断地剥离,不断地瓦解,不断地融入天空。

融入那个倒挂着的湖面。

他在试图杀死芙蕾雅,来结束异象,否则他就会变成那个湖的一部分。

比起那个倒挂着的湖面,帕其沃克身上的深渊物质根本不值一提,他能吞噬数之不尽的弱小的不洁者,但是摆在那个湖里,他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帕其沃克是教廷制造的蛊王。

中阳国有种东西叫做蛊,传说把许多毒虫放在器皿里使互相吞食,最后剩下不死的毒虫叫蛊,而帕其沃克就是无数教廷制造的无数不洁者中剩下的最强大的那个,他吞食了无数的鲜肉,吞食了无数的白骨,吞食了无数的不洁者。

芙蕾雅是不是会比这条毒虫之王更加的可怕呢?

芙蕾雅把手伸向了帕其沃克,当她的玉臂触碰到帕其沃克的时候,那个巨汉的动作就停住了。

他的脸上布满了恐惧的表情,卡萨斯从来没有见到过帕其沃克露出那种极端的恐惧表情。

他是施虐者,是恐惧的散播者,更是教廷最强大的杀手锏之一,毫无疑问,芙蕾雅比帕其沃克更加强大。

卡萨斯更加兴奋了,搞不好,教廷可以芙蕾雅凭借统治这一整片大陆。

芙蕾雅并没有因为帕其沃克的停止而停止,她直接把手融入了帕其沃克的身体。那个几近不死的怪物的身体竟然直接融化了,随着芙蕾雅的手的离开,他的腹部多出了一个冒着紫色光芒的小洞。

“啊!!!!帕其沃克!疼!疼!”

不知疼痛的巨汉竟然也被芙蕾雅的攻击弄的大喊大叫,他巨大的躯干慢慢地向那个紫色的洞穴坍塌,先是腹部,再是大腿,是肋骨,是头部,最后只剩下了那个紫色的光球。

随后光球一闪,化成了漫天的紫色粉末,融入了头顶的那片沸腾深渊。

而不知何时,一把黯淡的太刀,留在了芙蕾雅的手上。

黑棕色木质的剑鞘十分具备年代感,本该是繁丽的配饰也因为深渊的侵蚀而脱落变成黑色的暗纹,芙蕾雅拔出了那把太刀,拔出的一瞬间还是美丽的赤色,但是瞬间就被深渊侵蚀,变成了幽暗的紫色,而刀身也似乎承受不住深渊的侵蚀,无数道裂纹直接布满了刀身。

原本美丽的刀具瞬间就变成了无用的废品,真是可惜。

“不死斩......破碎......破碎刀......”

芙蕾雅呆呆的盯着剑身,像是给他取了一个新的名字一般。

卡萨斯顶着狂风,走到了芙蕾雅的身边,他试图去拍一拍小姑娘的头,但是芙蕾雅的一句话,让他陷入了沉思。

“大祭司,下雨了哦,你带伞了吗?”

他不知道这样的话有什么暗喻,他像伸手过去,却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无数的纤维状破片,随风而去。

露出藏在躯壳里面的散发着黑烟的黑精的手臂。

卡萨斯突然觉得面前的少女对他失去了吸引力,他呆滞地在这个高台上徘徊,教廷是什么?圣徒是什么?那些东西有鲜活的灵魂美味吗?

原来不知不觉间,卡萨斯早就被抽离了那些黑色的物质,转化成了一个浑身冒着黑烟的黑精。

他就像其他的圣徒一样,开始本能而无助地寻找着其他鲜活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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