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男人说清归雁出了问题,可是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听出来。这戏真是感同身受,那戏中的男女也被压迫,被逼着分开,就同我和惜墨一模一样,看着我几乎都要哭了。现在皇帝要发话让两位有情人在一起了。

那我呢!那我呢!我好酸啊!

然而,就在这最为考究的地方,清归雁的声突然断了,她轻咳了一声,然后有些歉意地看着我,接着猛地再次提嗓,却捂着小腹有些难过地微微弯腰,连续三次,才终于提上了声音,我微微皱眉,从戏中脱身,盯着清归雁看着,清归雁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在转身的顺便转过头再看了看我,歉意地笑了笑。然后唱完了全戏。

我礼貌地起身鼓掌,她看着我再次深深弯腰行礼,然后转身离开。我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叫住她,但是理智让我猛地闭上了嘴。有些事情不是我能管的,而且我光是看也判断不好,刚才的老哥也说了,清归雁的价格颇高,我怕是没钱见面了。

虽然说腰牌可以,可是这毕竟也是惜墨极为忌惮的事情,还是别专门去找清归雁了

然而就在我打算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位丫头从背后跑了过来,在我的背后叫住了我,低声说:“这位公子!请留步,清小姐请您过去呢!”

“清小姐……清归雁!?”

我愣了一下,赶紧回头问。

“是,请您随我来。”

少女引着我来到了戏台的后面,这是戏班子的后台,堆放着各种唱戏用的东西和服装,我在杂物之中钻出了一条路,走到了杂物堆的最深处。这里面是个小小的屋子,她正端坐在桌前,身后的丫头赶紧给她卸着妆。

“今日贱妾让公子见笑了。”

她看到我,站起身,躬身行礼,那悠扬婉转的嗓音带着极为温柔的声看向我,卸掉了头冠的她露出了漂亮的黑发,一双微微上扬的眸子却不显戾气而是格外地温柔,流淌着抚人的柔光。我看着面前的清姑娘,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清姑娘抿嘴一笑,然后重新坐下,指着对面的椅子说:“公子请坐,看茶。”

“不必,清姑娘,请您伸臂予我一观。”

我坐在了她的对面,看着她低声地说。

“公子,您……失礼。”

清归雁下意识地收了一下玉臂,有些尴尬地抿嘴一笑,看着我娇嗔了一句。

“您别误会,我是个大夫,看您今日在台上腹部失力,怕是脾胃不好,请允许我为您诊脉。”

“诊脉?”

清姑娘愣了愣,然后犹豫地看着两边的丫头,一位丫头愣了一下,然后赶紧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说了什么,清姑娘犹豫了片刻,然后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袖口,露出了白皙修长的手臂,放在了桌面上。

我伸出三指,看了看两边的丫头,两个人转身看着门口不再看着我们,我轻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扣上,低头诊脉。

再请看舌苔看罢,我闭目思索,清姑娘看着我,也久久没有开口。

“清姑娘,此疾已久啊。”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收回手臂,看着清姑娘继续说,“这是脾胃之病,脉细数,舌苔白,唾液少。”

“那,公子有何高见?”

“请赐纸笔。”

我接过纸笔,写了药方递给了面前的清姑娘,然后说:“要治简单,可是要坚持,此病已久,此三方虽可治,却要花些时日调养。这一张是治胃,这一张养肝,这一张护喉,先服用胃药,当胃不痛后服肝药,喉药平日放在水中喝下即可。”

清姑娘站起身接过药方,郑重其事地收好,然后再次躬身行礼,说:“贱妾感谢公子,贱妾银两不多,购药已非常拮据,实在无以为报,愿伴君一晚。”

“不,不,姑娘不必多礼,我早已有妻。”

我伸出手,从怀中摸出了那块牌子放于桌上,说,“这怎么说也是玉牌,您可拿去典当换钱购药。教坊司花柳之地,我见了世面就够了。家中有待婚之妻,实在不便再来此地。清姑娘一曲甚妙,真不愧是教坊司的头牌。”

“公子……”

清姑娘站起身,拿起了玉牌想要交还给我,但是我猛地举手挡住了她,后退一步,行礼,笑着说,“那,告辞,请注意身体。病虽顽固,却仍有治愈的可能,一定要好好服药。”

“贱妾,谢过公子。”

我转身向外走,离开了教坊司。背后的喧嚣和歌声越来越远,我背着手,朝着客栈的位置走去。背后灯红酒绿,宛转悠扬的歌声混着姑娘们的笑震着我的后背,清归雁的嗓音在我的心中久久不肯散去,我每走一步,都似乎是踏在她的戏台上。

就这一次,之后再不踏入此地。

此刻,清归雁处……

“宋……公子……”

纤细修长的指尖在精致的花纹上轻轻划过,沿着红色的宋字轮廓飘逸流转,这一笔不是写在腰牌上,倒像是写在自己的心上。

“小姐,您看这药……是要怎么抓?银两不多,这腰牌,您要当了吗?”

“不当。”

清归雁重重地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从一边的匣中摸出一个手镯,说,“当了这个吧。”

“小姐,这是您爷爷留给您的遗物啊……这……这当了不好吧……”

“当了,还能再赎回来。”

她低声地说了一句,然后将腰牌小心地收进匣子,低声说,“只是……这位公子,还会回来吗?”

“您放心,小姐,您怎么说也是教坊司的名角,哪有人见了你不喜欢的呢?这元公子千金散尽就为见您一面博您一笑,这位宋公子怎么可能就来这一次,等您这病好了,您就还是这里的一角,到时候他还得花钱来看您呢。”

“是吗……那个时候,还得好好谢谢他。真可惜,这病让我没法好好为宋公子唱完这一曲。宋公子和他的妻一定很好,不然,这一曲牡丹亭他不会这么痴迷……等我好了,我要亲自再为宋公子唱完牡丹亭……”

清归雁将手上的匣子小心收好,然后转身出门,直面撞上了老鸨。

老鸨眼一横,伸出手,说:“那位爷有牌子,你呢,赚了多少,怎么没留过夜?”

“他……只给了茶水钱,不愿过夜。”

清归雁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放在了老鸨的手里,老鸨看了看,啧了一声,说:“真是个丧门玩意,这么肥的主,你就给我扣这点下来?也就之前还装装大小姐样子,你要是再唱不出来,就给我滚到外面接客去!你有的玩意别人都有就你装清高?在这里的都是下贱货你装什么,再赚不到钱开不了铺,你就出去卖!”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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