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的照耀下，风轻轻地吹进酒楼，门帘沙拉拉地作响。

那只化形成猫的白狮跳上了桌子，叼走了一块鹅肝。

魔皇陛下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再次给两人的酒杯里倒满了酒。

楚曦兰摇晃着那个小小的酒杯，脸色有些微微的熏红。

十年不见的两个人，此时此刻却同时失语。

……

过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魔皇再次开口。

“第一次喝酒，感觉怎么样？”

“辣。”她的回答很简洁，身子却在阳光下微微摇晃，像一只纯白的精灵，刚刚从树洞里跳出来。

她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想要放下，却还是又喝了一口。

“感觉醉了的话，就别喝了。唉……”魔皇伸手，取下了她的酒杯，“用内力把酒劲驱散吧。”

“没有醉哦。”楚曦兰的脸颊仍旧红扑扑的。

“既然没有醉，那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魔皇笑了，“我还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你。”

“嗯。”

“兰兰，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灯……魂之灯。”楚曦兰说，“那么闪亮，那么耀眼，怎么会有人看不见呢……”

魔皇一下子明白了。是那个蠢货系统给他添加的被动能力，魂灯。

他的追随者，永远都能够在冥想的世界里看到他的灵魂，如同火炬一般燃烧。

“通过魂灯能够精确定位我的位置吗？”

“不……不行。”楚曦兰说，“只有大致的方向……可以确定城市，但不知道具体位置。只能在黑暗里摸索。”

“那……你是怎么最终确定我在这里的？”

“直觉。”楚曦兰嘻嘻地笑了起来，“师父呀，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觉哦。”

“你要是糊弄别人，倒还可能真的就被你糊弄了。来糊弄我，再过十年也没这可能。说吧，用的什么功法？”

“……师父真是太强了。”楚曦兰感叹，“我确实是用了神女阁的功法。这也是少数几个我能够修习的功法……”

“是【此岸天心】？那个能够增强灵感和直觉的功法？”魔皇问道。

“您知道啊。”

“以前，那个傻帽凤凰天女跑到我这儿来施展美人计的时候，好像就用过。”魔皇回忆道，“但她基本上没有用出效果来。不管是增强灵感还是直觉，都是要用来预测敌人的行动的。要预测我的行动，就她也配？”

“可是我就用【此岸天心】的直觉感知到了您在这里呀。”楚曦兰振声道。

“这个功法，就我的理解来说，应该是和神女阁绝大部分其它功法反其道而行之的。使用这个功法，绝对不能清心绝情，而是要有强烈的牵挂……有情感锚点，才能使用直觉把握住这个情感锚点。”

魔皇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神色。

楚曦兰羞得脸更红了，不敢回答。

“不过，这样说来，魂灯本身其实也并没有过多地暴露我的状态，你是通过魂灯指引再配合自己的功法才找到我的。”魔皇继续说，“这也是个好事。”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在心里骂那个蠢货系统。

不知道是谁设计出来的这种玩意儿，获得了的能力居然不可以再失去，魂灯亮起来了的时候，只要他还活着，无论如何都是无法熄灭的。

如果以后能穿越时空找到这个系统的设计师，肯定得把他揍一顿。

这不是坑人吗？

他根本控制不了这魂灯的开关……除非他现在原地死亡。

造成的后果就是，他就如同一个在黑暗森林里举着火把的孩子，完全就是个活靶子。

而那黑黢黢的地方，到处都有举着猎枪的猎人在暗中观察。

还好魂灯还有着“必须是追随者才能够看到”这一层限制，要不然麻烦就更大了。

“师……师父。”楚曦兰说，“其实，我昨天晚上看到您的魂灯亮起来的时候，我就动身了。您看，现在就找到您，不算迟吧。”

“你晚上看见了魂灯，然后你就从神女阁的本部一路赶到这里？”

“是呀……为了抢在其他人的前面。”楚曦兰说，“我可是三更半夜就出发了的。”

“听着这话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好像我是什么游戏里的剧本怪物，先讨伐的人先获得宝贝，来得晚了就没了……”

“师父……咱不懂您的意思呢。”

“不用懂，就当我是这么随口一说吧。”魔皇叹了口气，“你现在找到了我，也问了你想问的事情。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追随师父您了。”楚曦兰毫不犹豫地回答。

“嗯？”魔皇有些诧异。不知是没有料到这个回答，还是没料到她回答得这么果断。

“十年前，您就给我扔下一袋粮食和三本书，对我不辞而别了……”楚曦兰说，“今天，您总不会又一次甩下我、自个儿跑掉了吧！”

“我啊……唉。”魔皇抱起旁边那只猫咪，说道：“不瞒你说……当然，我觉得你也能看出来。我现在全身上下半分功力都没有，只是一介凡人罢了。跟着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当然是保护您了！”楚曦兰有些激动了起来，声音也更加清亮，“十年前，您拯救了我，改变了我的命运……现在，轮到我来保护您了呀！也许，这便是您说的那世间恒常、因果轮环了吧！您看，我现在可是很强了呢！虽然……虽然还远远比不上师父您当年的高妙境界……”

此刻的魔皇，也唯有苦笑。

到这个份上，还看不出这女孩儿的心思，那他也枉活这两世了。

能怎么办呢？

只能凉拌咯。

……

……

一盏茶的工夫之后……这两人一狮，一同离开了酒坊。

没过一会儿，酒坊的那位独眼独臂的老板回来了。

店小二也忙得差不多了。现在这会儿，也算是忙里偷闲。

看见主家回来了，小二便向他吐槽：“有个客人居然点那什么杏花春，我们这儿哪有这酒哇……”

虽说以前这儿确实是有个卖杏花春酒的杏春坊，但那早就是老黄历啦，本地人都已经不提杏花春这个词儿了。

但店小二这么一说，残疾的老板浑身都颤抖了一下。

老板用那只独臂抓着店小二，激动地问：“谁？是谁？哪位客人？”

小二从来没见过老板露出那么吓人的神情，于是便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说了那位客人的样貌，连客人身边的猫都被他描述了一遍。

“猫……白猫……小白……”店老板喃喃地重复着，“是您，是您回来了吗……”

“什么回来了？”店小二莫名其妙。

“你不懂，你不懂……”残疾的店老板说，“当年我们在全清山的地底下做苦役的时候，那边许多兄弟都觉得快熬不下去了。可是有人说，终有一天，那个人会回来的。从遥远的极西之地，骑着他的白狮，像一道闪电一样归来。到那天，他会拯救我们，拯救我们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