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到了自家门前,苏米才好不容易追上了跑得像一阵风似的陆以北,刚喘了两口气,便抱怨了起来。
“我记得咱们小时候到处野,那些闹鬼的地方也没少去过啊!那时候你不是玩得挺欢的吗?现在怎么胆子变得这么小了?”
“再说了,你跑就跑吧!扛着这么个铁疙瘩,你也不嫌累得慌!这好像是淘宝爆款镇宅神器是吧?不过别人的都只有巴掌大,你这个怎么这么大?定制款吗?”
说着,苏米便伸手要去摸明王像,却被陆以北毫不留情地推了开来。
“给爷爬!这可是老子的救命恩人!容不得你的脏手亵渎!”
苏米悻悻地收回了手,靠在门沿上,打量着明王像,“说得跟真的似的,就算你这铁疙瘩比别人大了好几倍,难不成还真的能辟邪啊?”
“啧,谁知道呢?”陆以北面无表情的耸了耸肩。
它能不能镇宅说不一定,不过,单单从驱邪效果上来讲,还是挺好使的!
难道老子昨天晚上刚用它砸死了一个怪谈这种事情也要告诉你个死胖子吗?
“算了,懒得管你!”见了陆以北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模样,苏米摆摆手道,“今晚要小爷我收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说到此处,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猥琐的笑容,一双乌黑的眼睛来回在陆以北的身上贪婪的游弋着,就好像是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面瘫怪,而是一个JK美少女。
陆以北双手警惕地捂住了胸口,正色道,“你干啥?我当你是兄弟,你居然想让老子肉偿?”
“放你娘的屁!就你?洗干净了剥光丢在我床上,我都没兴趣!”苏米贼兮兮地笑着,舔了舔嘴角溢出的晶莹,“不过你既然都回来了,伙食是不是可以帮我改善一下啊?自从我妈回老家之后,我天天吃那些比猪食难吃的外卖,都瘦了。”
苏米跟陆以北一样,从小成长在单亲家庭,不一样的是,他的母亲除了跟针线打交道之外,几乎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他从小到大,一半的伙食,都是在陆以北家解决的。
可是,自从陆以北父子出事儿之后,他已经整整两年没有吃到过陆以北家的饭了,也正是这两年,让他真正意识到了,普通小餐馆的外卖跟陆以北的家传手艺有多大的差距!
“我可好久没吃过你们家的饭了,可馋死我了,我也不要多的,就来沸腾鱼片、麻辣血旺、麻婆豆腐、蒜泥白肉、茄子将豆堡、爆炒腰花……”
“停停停!你™报菜名儿呢?”陆以北不耐烦地打断道,“做饭可以,材料钱可得你出!”
“当然,当然,只要你肯做,什么钱不钱的,都是小事情!”苏米拍着胸脯道。
“啧,等着吧!我先去买点儿菜!”陆以北翻了翻白眼道,“我猜自从伯母走后,你家里除了速冻食品,恐怕也没别的食材了!”
闻言,苏米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掏出钱包递给陆以北道,“我的手艺你是知道的,做出来的菜能毒死整条街的人,备着食材也是浪费!”
“先不急!”陆以北道,说话间视线在蜀绣店里环顾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收银台旁边的吉他上,“把你的吉他包给我!”
苏米挠了挠脑袋,疑惑道,“你去买菜,要那玩意儿干嘛?”
“Duang!Duang!”
陆以北拍了拍身旁的明王像,面无表情道,“背它!”
苏米,“……”这小子以前看着脑子挺灵光的呀!现在怎么傻乎乎的,连这种明显的智商税,都深信不疑呢?
……
出了牡丹街,往东走不到一公里的路程,再穿过一条被老旧建筑物簇拥的小巷,便来到了菜市场的大门前,还没进门,远远地就能听见菜市场中议价的喧闹。
这座农贸市场颇有些年头了,至少从陆以北有记忆开始它就已经坐落在了这里,时间过了太久,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上方的招牌早已经褪色,人们也忘记了它原本的名字,只记得它是九六年修建起来的,大家便都将它称作了九六菜市场。
穿过大门,空气骤然变得浑浊起来,夹杂着烂菜叶和生肉的味道,可以容纳两三人并行的巷道上,虽然不至于污水横流杂物乱丢,但也沾满了污迹。
“包子,馒头,发糕!新鲜出炉咯!”
“草鱼、鲫鱼!早上刚从水库拉来的草鱼、鲫鱼!”
“自家种的青菜!小哥来点儿吗?新鲜得很嘞,纯农家肥无公害,你看着菜叶子上面还沾着粪……诶!小哥,你别走啊小哥!”
“正骨水、大力丸!帮你做回真男人!”
……
正值晌午十分,菜市场内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行色匆匆的路人,时而停下来挑选食材,时而不耐烦地挥手走过。
小的时候,父亲在这里采购食材,陆以北就时常跟在他的身后,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好奇的四处张望,看着那些蔬菜、鸡鸭、鱼蟹,就仿佛走进了一座巨大的动植物园里。
所以,置身在这种稍显脏乱吵杂的环境里,陆以北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自在,相反还感到了一股莫名的亲切。
不过,这种亲切感只持续了短暂了一瞬。
伴随着眼睛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痛,陆以北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空气中,一道道浑浊的灰色气息流淌着。
水池里的鱼虾用奇怪的语言鬼祟的交谈着什么,远处的鸡鸭宰杀点传来一阵阵让人心绪不宁地刺耳嘶鸣。
悬挂在铁钩上的猪腿旁缠绕着一团灰黑色浓雾,又好像是胶状体,凝聚成一头猪的形状,口中隐隐发出阵阵低语,好像在哀求着什么。
……
陆以北,“……”又来了!以前受到点儿惊吓也就算了,现在已经发展到不让人好好吃饭的程度了吗?
这™怎么吃?吃下去会有负罪感的好吧!
“小哥,小哥!来点儿牛肉羊肉不?新鲜的,今早上刚宰的!”
身后传来卖家热情的话语,陆以北转过身去,只见身后摊位上羊肉、牛肉上也缠绕着和猪腿上一模一样的雾气。
没错!也是猪!
陆以北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正冲着他热情微笑的老板,又看了看摊位上的肉,冷漠道,“抱歉,不需要!”
老子信了你的邪!用特殊处理过的猪肉冒充牛羊肉,你良心不会痛吗?
陆以北想着,转过身去,目光不经意地在一家售卖冷冻肉类的店铺上扫过,紧跟着便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家门面不大的临街店铺,白炽灯冷白色的灯光将整个店铺照亮,那身形消瘦佝偻,肌肤蜡黄的老板靠在躺椅上,摇着蒲扇闭目养神。
运行中的老旧立式冰柜发出低沉的嗡鸣,隔着结了薄薄冰霜的玻璃,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团团,比鲜肉摊位上稀薄许多的雾气飘荡着。
那些雾气的形状有鸡鸭,有牛羊,还有……
半个人!
半个由上自下,从中间剖开的人,断面似用钝刀切开的一般,参差不齐,轮廓分外清晰!
那半个人五官黑洞洞的一片,面朝上躺在冰柜边沿,凌乱的黑色长发一直垂到地上,每有一名路人经过,它的嘴里便会发出含混不清地古怪喉音。
“不是……不是……不是另一半……”
注视着那道人形烟雾,陆以北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搅了一下,止不住地抽搐起来,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克制住了想要呕吐的冲动,捂着嘴跑开了。
……
牡丹街,古锦手工蜀绣门前,陆以北走后,苏米便拿起手机,一刻不停地打起了电话,将他回来的消息,扩散给了惦记着陆家手艺的街坊领居。
“喂!老刘啊!对对,陆以北回来啦!看什么店啊,快过来吃饭!”
“张伯伯,想吃陆家的泡椒猪肝儿吗?想吃您中午就过来一趟!当然是陆以北炒的啊!怎么可能是我!”
“丽丽,是我,苏米啊!不不,我这次不是要表白,你先别挂!我是想告诉你,今天中午陆以北在我家掌勺,赏脸来吃个饭呗?”
……
当陆以北行色匆匆地跑回来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位端着小板凳儿,坐在了古锦蜀绣的大门前,看见他出现,纷纷投来了满怀期待的目光,然而在看见他两手空空之后,那份儿希望有沉寂了下去。
见状,苏米走上前来,戳了戳陆以北,小声道,“你怎么啥也没买就回来了?你该不会是知道我把大家伙儿都叫来了,想偷懒,撂挑子不干了吧?”
“呼——呼——!”陆以北胸口剧烈起伏着,冲苏米翻了翻白眼,“我,我才没那么小家子气,我是……是……”
一想到方才看见的那团人形雾气,陆以北的脸色又是一阵青白,急忙取出了苏米的钱包递还给他,“算了,说了你也不信!总之,你要想吃我做的菜,就自己去买食材!”
苏米挠着后脑勺,看了看一群“嗷嗷待哺”的街坊领居,又看了看眼眶发红的陆以北,嘟囔着“我去买就我去买,好好的哭什么?”说话间便接过了钱包。
苏米刚走出没几步,便被陆以北叫了下来。
“等等!”
“又怎么了?”
“不要买冷冻肉!”陆以北表情严肃道。
苏米背对着陆以北摆了摆手,“知道了!都给陆大厨备上最新鲜的!”
“还有,37号摊位的牛羊肉也不要买!”
苏米停下脚步,两条粗壮的臂膀环在胸前,歪着脑袋看着陆以北道,“还有呢?”
“没了。”陆以北面无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