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抬起头环顾四周,矗立的公寓楼像是一座座静默的巨大石碑。

“就是这里吗?可是……”

喃喃自语着,话才说到了一半,她便皱起了眉头。

按理说,兔先生是C级接近B级的怪谈,如果它就在附近,并准备行凶的话,自己能够很轻易的察觉到它的大致方位。

可是,为什么一点儿超过安全指数的灵能波动都没有呢?

就在江蓠疑惑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利刃切割空气般的尖啸,循声看去,一道白影踏风而来。

雨丝绵绵飘飘落,突如其来的劲风卷起了枯叶,叶追着风的轨迹飘落,身穿白衣的人穿过雨踩着落叶前行。

白开?他来这里做什么?江蓠皱了皱眉。

就在江蓠看见白开的同时,白开也看见了她,目光短暂的接触,脚步在她的身边短暂停留一瞬,留下一声怒气满满的冷哼,继续朝着陆以北家的方向狂奔而去,很快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江蓠欲言又止地微张了一下嘴唇,刚想追上白开问些什么,就在这时一阵陌生而剧烈的灵能波动,突然从与陆以北家完全相反的方向传来。

躁动的灵能会汇聚在一起,宛如沸腾的铁水一般在空中奔流,耳边似隐隐传来刺耳的尖啸,令人窒息的负面情绪和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交织成痛苦的漩涡。

身处在恐怖的旋涡中,江蓠面色一阵青白,眼眸里是挥之不去的震惊。

S级灵能波动?花城什么时候……

司夜会通常将怪谈的灵能波动以最简单的英文字母划分,唯独位于这座金字塔最顶端的S级,因其地震海啸一般巨大的破坏力和神鬼莫测的不确定性,有着另一个代称——天灾!

司夜会记录在案的天灾级怪谈,不超过五次,每一次都造成了数以万人记的死伤。

江蓠从未想过,在花城竟然会出现这种级别的怪谈,花城可能正在面对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

一瞬间,江蓠在保证陆以北这个诱饵的生命安全和“天灾”爆发的之间往复权衡好几次,做出了决定。

“抱歉!我以后会经常去看你的。”江蓠轻声道了一句,说完便起身朝着天灾级灵能波动传来的方向赶去。

一个人的性命与数百上千人的性命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白开已经朝着陆以北的方向去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了消息赶到这儿来的,但是有他在应该没问题的吧?江蓠想。

虽说她平日里对白开散漫行事风格和肤浅的脑子很不待见,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比较信任这位同僚的。

……

窗外,湛蓝的光芒照了进来,让整个公寓有了短暂的光明。

在看见“兔先生”的瞬间,陆以北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双臂本能的挥舞起来,眼眸中的惊慌与怯懦,仿佛浓雾被风吹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钢铁般的肃冷。

雷光远去,公寓里的光线很快暗了下来。

“Duang!”

黑暗中传来钝器击中头部的闷响。

紧跟着,前方那高大身影的轮廓踉踉跄跄地摇晃了几下,身子向后一仰,轰然倾倒,沿着楼梯“咚咚咚”的滚了下去。

“咣当——!”

陆以北双手脱力似的丢掉了明王像,走到楼梯口,扶着护栏,探出半个脑袋向下张望。

在隐约看见“兔先生”抽搐了几下,慢慢舒展开来,不再动弹后,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扶着护栏坐下,然后呈一个“大”字型躺在了地上。

“呼——呼——!”

他剧烈的喘息着,贪婪地把空气吸进肺里,耳边传来阵阵嗡鸣,眼睛不断冒着小星星,疼得像是被人塞进了两块烧红的炭。

紧绷地神经骤然放松,他那一身凭着热血上脑生出来的力气,也如潮水般退去,浑身软得像一滩烂泥。

黑暗中,一股腐臭的血腥味渐渐飘来。

死了吗?我……难道杀人?

陆以北意识到刚才自己砸翻的“兔先生”可能是一位素不相识的人,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没有想象当中的过度惊恐,更明显的感受则是恶心和不适。

强烈的不适!

胃部一阵一阵地痉挛抽搐,仿佛一张嘴,连胃都能吐出来。

杀人了,都没有吓得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我这算不算是有点反社会人格的潜质呢?陆以北想。

如果是反社会人格的话,按道理说我应该去补刀的!

要是刚才那一下没弄死他,等会儿他缓过劲,在爬起来就麻烦了!

可我真的动不了了,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难忍的疲惫感席卷而来,陆以北只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也变得恍惚起来。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一声加了电音特效的惨叫传入了他的耳中。

“艹~!电~电~电~!”

又是什么人?

算了,不管了,我现在只想躺着!要杀要剐要上随尼玛的便!陆以北想着,眼睛一闭,任由意识陷入了沉寂。

十几秒后。

客厅的窗户轰然碎裂,透明的结晶像是被什么力量切割过一般,化作整齐一致的菱形小碎块,散落一地。

紧跟着,若有若无尖啸忽然拔高,骤然逼近,一道白色人影利刃般刺破空气,稳稳落在了客厅里,然后……

甩了甩被电得发麻的右手。

“啧!臭小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种东西!”白开低声骂了一句,才起身便看见了那一具倒在楼梯口的尸体,嗅到了空气中浓郁的腐血气息。

他愣了愣一瞬,旋即警惕起来,开了灯,小心地靠近,确认那具尸体已经完全没有生命体征后,他抬头沿着楼梯向上看去,在隐约看见了陆以北的身影后,脸色一变,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白开的身影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了陆以北的身旁。

他指尖运起一抹银光点在陆以北的眉心,利用简单的咒式确认过他没有受伤,只是身心太过疲惫晕厥过去了之后,他长舒了一口气。

要是小北出了什么差池,将来我死了,见到那两口子,铁定是要被混合双打的!

白开想着,余光不经意地从明王像上面扫过,而后猛地转了回来,皱眉盯着那沾染了血污,尖锐凸起处挂着几缕肉渣的铜像,嘴角控制不住地一阵抽搐。

良久,他才扶着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哎呀,傻孩子,这东西,它不是这么用的……”

……

夜幕下,雨丝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天台上,汇聚在一起,混合了腥臭的血液,缓缓流向边缘的排水孔里。

水箱和太阳能板支架上布满了斑驳的铁锈,墙皮脱落下来,变得凹凸不平的墙面,地面坑洼处长出了黑绿色的霉菌,散发出了一股阴冷,湿晦的气息。

五名特别行动小组成员躺在角落的地上,安然熟睡着,小女仆肩头的衣衫被鲜血浸润,昏迷不醒。

江蓠追寻着天灾级的灵能波动一路赶来,看到了这样的场景,而那道天灾级灵能波动,却在这短短数秒的时间里,消失了踪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她表情凝重的站在原地沉默了一瞬,又转身看了看不远处另一栋公寓的楼顶,眼中有疑惑之色闪过。

同一个小区,不同公寓的天台上,竟然呈现出了仿佛相差了几十年岁月侵蚀的光景,刚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着,她简单的确认过几位特别行动小组成员并无大碍后,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根手指大小的试剂管,走向了小女仆。

江蓠将小女仆扶了起来,靠在墙上,一只手指尖轻轻撬开她发白的嘴唇,另一只手将试剂管中水银似的药剂灌进了她的嘴里。

纤细盈长的脖颈,喉咙微微蠕动,随着贯穿肩膀的伤口止住了血并缓慢愈合,小女仆突然就醒了过来,长大了嘴,仿佛溺水被救起之后一般,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呼喝——!呼喝——!”

江蓠任由小女仆枕在自己的怀里,直到她完全平复了下来,才淡淡道,“阿花,感觉好些了吗?”

“小,小姐?”小女仆愣了愣,眼中泛起些许泪光道,“嘤嘤嘤,对不起小姐,我们失职了,没能保护好目标!”

见到江蓠出现小女仆下意识的认为,任务失败,兔先生已经逃离,而作为诱饵的陆以北恐怕也已经死了。

江蓠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不怪你,说吧,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阿花加上一个特别行动小组,对付兔先生绝对是游刃有余,可是面对天灾级的怪谈,再多十倍都不足以应付,所以责备小女仆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弄清楚天灾级灵能波动的来源,才是重中之重。

“小姐你真是对我太好了,我好感动!嘤嘤嘤!”

“说重点。”江蓠平静道,说话间低头看了一眼胸前那只正在悄悄解开她衬衣扣子的手,声音骤然冰冷了几分,“还有,把你的手从我胸上拿开。”

小女仆吐了吐舌头,别过脸去,装作无事发生,小声的述说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一分钟后。

江蓠注视着小女仆,眉头紧锁,打断道,“你是说,你们在盯梢的时候,突然被超过十个灵能波动在D到C级之间的畸变种怪谈偷袭了?”

奇怪,怎么会只有一群D到C级的畸变种呢?我明明感觉到了那么强的灵能波动。而且这里也并没有畸变种的尸体啊?江蓠疑惑的想。

小女仆点点头道,“嗯,嗯,当时猝不及防之下我受了伤,几位特别行动小组的成员苦苦支撑,要不是那个少女突然出现,结果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少女?”江蓠歪了歪脑袋,“什么样的少女?”

那股天灾级的灵能波动会不会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呢?

“嗯……”小女仆回忆了一下道,“个子小小的,但身材很有料,栗色长发,穿着一条蕾丝短裙,围着一条很长的红色围巾,用围巾遮住了半张脸,眼眉间看上去有些稚气,然后,然后……哦,对了,她自称是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红领巾。”

江蓠,“……”

花城奇怪的灵能力者似乎又变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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