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三十六分。
到了后半夜,花城工人体育馆馆附近的繁华街道早已经安静了下来,可挚爱黑夜的人们,依旧没有结束他们的狂欢。
街道一角,有一座多面体拼接而成的建筑物,富有未来科技感的五边大门旁灰色磨砂墙上,阴刻着金属色泽的字样——“The Underground world”
这里是花城唯一一家营业到后半夜的夜店,也正是白开口中的“地下人间”。
形状扭曲玻璃长廊上铺设着海蓝色的渐变地灯,仿佛一条通往异度空间的隧道,半掩着的隔音帘后,透出扑朔迷离灯光,飘来烟草、酒精与香水混合的味道。
白开身穿着一袭骚包白色修身西装加樱色衬衫,坐在夜店中央的卡座上,听着耳边节奏感强烈的电音,看着舞池中迷幻的灯光下恣意摇摆肢体的年轻男女,一双深邃的眸子犀利得像是等待狩猎的鹰隼。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他取出手机看了一眼,见是陆以北打来了,脸上顿时浮现一抹喜色,急忙起身走到稍微安静一点儿的角落,接通了电话。
“喂?小北吗?怎么这个时候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我正在地下人间玩呢!要不要过来一起嗨?”
小北已经是个大人了!来这里见见世面,总归是要比天天搂着个铜疙瘩睡觉要好的!白开想。那玩意儿是送给他看家镇宅,不是用来做奇怪的事情的!
一不小心搞炸了,问题就大发了!
“嗨你妹,老子马上要死了!我家门,不对,窗户外面有一个怪物,我……”
电话那头传来陆以北紧张的话语,白开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硬了。
“喂?喂!小北,你说怪物?怎么会有怪物呢?我不是送了你一个明王像吗?”
“……”
电话那头没有再传来回应,白开的表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妈的!”
“小北,你听我说,无论发生什么,你一定要跟我送你的大日明王像待在一起!相信我,它很有用!”
也不知道陆以北还在不在电话旁,白开又冲着手机里说了一句,然后转头看向舞池中央。
那里狂欢的人群簇拥之下,有一名身材曼妙,眼眉精致深邃,样貌颇有几分异域风情的金发女郎身上,她站在那里扭动着腰臀,仿佛散发着一股异样的魔力一般,让身边的人黯然失色,聚焦了无数目光。
白开注视着女郎,眼睛微微眯起,恶狠狠地自言自语了一句,“你今晚最好别搞什么事情,否则,等老子回来,有你好受的!”
似乎听见了白开的自言自语一般,女郎回过头来,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抽了抽嘴角,脸上露出了尴尬而僵硬的笑容。
“哼!”白开冷哼了一声,收回目光,把手中的酒杯随手扔进了身旁的垃圾桶里,快步朝着夜店外走去。
出了夜店,走在冷清无人的街道上,白开的脚步越来越快,复杂的银白纹路在他的脸颊和手臂上浮现,白色西装在劲风中飘舞,猎猎作响,擦得发亮的尖头皮鞋与地面擦出几许火星。
下一刻,伴着一声长剑出鞘般的嗡鸣,一道包裹全身的古代侠客虚影一闪而过,白开的身形骤急,在街道上留下了一串白色残影。
街道口。
设卡查酒驾的交警等了大半夜已经开始昏昏欲睡,测速仪突然响起了警报,顿时将两人惊醒了过来,急忙扑到仪器前面,调出影像逐帧慢放,然后两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刚,刚才那是什么鬼东西啊!?”
看着定格画面上奔跑姿势夸张的人影,另一名交警小声道,“好像是一个……狂奔的牛郎?”
“……”
一个打扮好像牛郎的男人,以超过73.2km/h的速度,在午夜街头狂奔?
这应该、也许、大概就是传闻中的怪谈了吧?
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在这个寒冷的秋雨之夜,不仅要顶着风雨,加班加点守护人民的安全出行,还要经受“怪谈”的惊吓。
夜间执勤实在太不容易!
……
花城民俗文化研究管理局。
安静的V号办公室内,江蓠借着光线明亮的台灯,仔细地翻阅着卷宗。
窗外,微风吹来,带着几许清新潮湿的气息,窗沿上黛色风铃随风轻轻摇摆,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叮铃——!”
风停了,风铃却还在摇摆着,发出了轻响。
鱼骨状的铃锤撞击在铃铛上,先是细微的轻响在风中回荡,像细针掉在光滑的陶瓷上,细细脆脆的一声,紧接着便是叮叮咚咚接来一片,声音清脆悦耳,却不知为何让人有一种紧张心悸的感觉。
听闻风铃声,江蓠猛地回头,看向剧烈碰撞着铃铛的铃锤,微微眯起了眼睛。
上勾了吗?还真快。
让阿花偷偷留在那小子身上的咒式起了作用,牵动了风铃,这说明兔先生的灵能波动出现在他的附近了!
想着,江蓠急忙拿起了桌上的卫星电话,给小女仆打了过去。
然而……
几十秒后,江蓠看着手中无人接听的电话,表情逐渐凝重,清澈的眸子里眼神几度变幻,而后轻轻叹了口气,拿起了倚在办公桌旁的手杖,离开办公室,走出了司夜会的大门。
只能亲自去一趟了。江蓠想。
虽然不知道安插在陆以北身边盯梢的阿花和一直特别行动小队为什么失去了联系,但诱饵是她放出去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决不允许诱饵受到伤害!
被雨水洗过的青石板路上,江蓠拄着手杖,一瘸一拐的前行着,看似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速度却一点儿也不慢。
很快,她那清瘦的背影便仿佛融进了古街的朦胧烟雨,而后缓缓地化开,消失了踪影。
……
窗户的锁被什么东西撬开了,“咔哒”一声轻响在光线昏暗的公寓里回荡。
凉风卷着几缕雨丝,从打开的窗户灌了进来,拉扯着灰白的窗帘摇摆,隐约间可以看见,窗帘后,有一个兔子脑袋的人形黑影,正努力将身体挤进窗户的开启的缝隙。
慌乱间,陆以北的手机掉在了地上,“咣当”一声,滚了出去,掉在了床下看不见地角落里,通话还没有切断,听筒里断断续续传来水哥焦急的声音。
“……跟大日明王像待在一起……很有用……”
紧跟着,手机屏幕闪了两下,便暗了下去。
明王像?陆以北愣了愣,这都什么时候了,水哥怎么还相信这种智商税骗局?那™是掏宝爆款啊!那种东西真的能保命?!
虽然内心疯狂吐槽着,但陆以北还是扑到床上,抱紧了亲爱明王哥哥!
才不是什么口嫌体真正!
心诚则灵,心诚则灵嘛!
“啪,啪!”
双脚从高处落地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紧跟着便有一阵古怪的笑声传来。
“啊哈,进来啦!”
听到古怪的笑声,陆以北脑袋里嗡嗡炸响,一下子停止了思考,下意识地抱紧了明王像,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触电般的酥麻感,瞬间就从头皮蔓延到了脚底。
他的眼睛突然疼得像是烧了起来,视线一阵一阵的模糊着,难以分辨是现实还是虚幻的漆黑线条在眼前杂乱无章地扭曲、狂舞。
下一刻,他整个人仿佛进入了什么奇怪的状态,黑暗开始消逝,目之所及呈现出反色的画面,红的化为碧绿,蓝的转为橙黄,黄的变得靛紫,所有的颜色时而彼此分明,时而相互重叠,缝隙之间飘荡着灰蒙蒙地雾气。
紧跟着,他眼前突然明亮了起来,视线穿透了房屋四壁,看见了无数光怪陆离的影子。
眼球似的珠子缩在天花板的一角一动不动,几团假发缝合在一起一般毛球在沙发下面瑟瑟发抖,一件破破烂烂的白色睡裙蜷成一团躲在浴室的镜子后面,渗出大片水迹,以及……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浑身被雨水浸湿的高大身影,手中拖着带血的撬棍,缓缓前行着。
“啪嗒——啪嗒——!”
客厅里回荡着奇怪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利器划过地面时令人牙酸的声音断断续续。
湿漉漉地脚印从窗台下一直延伸到了楼梯口,“兔先生”停顿了几秒,紧跟着便上了楼,似带着几分迟疑,又像是故意控制着步伐,尽量不要发出声音。
“噔——噔——!”
眼看着“兔先生”距离楼上越来越近,陆以北的口中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咦?怎么……”
他看着那位“兔先生”的脑袋,视线穿透了栩栩如生的兔子头套,看见了一张普普通通的男人的脸。
等等!一个戴着兔子头套的路人甲?
跟梦里面看见的不太一样吧?!
难道……
难道他不是梦里那个兔先生吗?
陆以北想着皱了皱眉头,往前探了探脑袋,想要再确认一次刚才看见的景象,眼睛却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一阵刺痛。
他眼前的画面像是信号不良一般“滋滋”地闪烁了两下,恢复了正常,陷入一片黑暗。
陆以北,“……”
如果不是怪谈的话,或许还有反抗的余地!
可是,我看见的就是真的吗?
如果判断错误,贸然出击岂不是白给?
“噔——噔噔——!”
陆以北内心短暂的挣扎着,楼下的“兔先生”还在往上走,脚步声断断续续地传来,让人感觉他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楼梯口。
或许是终于承受不住那种缓慢逼近的,几乎让人窒息的压抑感,又或许是“楼下的人可能不是兔先生”的想法和飙升的肾上腺素给了陆以北几分勇气。
黑暗中,她那双严重充血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抹狠色,转身抓起明王像一把扛在肩上,气腾腾地站起了身来。
被逼到没了退路,谁还不是个“莽夫”呢?
人急了还要咬兔子呢!
今天,我™就是要打死你,或者被你打死!
听见了楼上陆以北起身的脚步声和略显亢奋地喘气声,楼下“兔先生”的脚步突然变得快了起来,大步大步的向上,一步跨越好几个阶梯,转眼间就出现在了楼梯口。
……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一阵闪电掣过天空,将陆以北的身影照亮。
深棕色的头发凌乱不堪,毫无血色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一双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肩上扛着一柄造型古怪的大号“铜锤”……
看着这样的身影在黑暗中突兀的浮现,“兔先生”明显愣了愣,脚步一顿。
然后……
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窗外的天空中,电光掣过乌云的间隙逐渐远去,而后消逝。
黑暗再一次将少年的身影吞没。
还不待“兔先生”适应眼前的黑暗,“呜”的一阵风声突然在耳边大作,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呼啸而来,在头部遭到重击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看见了大日明王像怒目圆睁,宝相庄严的脸……
(写到这会儿才写出来一更,今日恐怕又双更不了了,明天一定,明天一定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