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年的时间犹如过眼云烟，那场几乎摧毁了银河系中人类文明的星际战争早已成了虚无缥缈的传说，战争的伤痕也随着时间的推移缓慢消失。我们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颗名叫“阿特拉斯”的行星上，它曾经是人类在艾斯普隆星区最棒的殖民地，然而现在，由于轨道轰炸和月球碎片的撞击，大陆沉入海中，行星表面96%的面积被海洋覆盖。
即使如此，残存的人类依然生活在这里，并努力复兴自己的文明。
巨大的风暴在北回归线附近掀起滔天巨浪，一艘海船在狂风中挣扎，勇敢的水手们把船首对准狂风来袭的方向，勇敢地与风浪搏斗。暴雨冲刷着舰桥，桅杆上的航行灯在阴暗的天空下时隐时现，所有人都在祷告，希望能安然渡过这场风暴。然而在海面以下一千米的深度，平静的海水沉浸在黑暗之中，即使在最为晴好的天气，阳光也不可能抵达这么深的地方，为了在黑暗的环境中生存，这里的海洋生物纷纷进化出发光的本领。
突然，五颜六色的光辉在深海中闪耀起来，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幽暗的海水中，巨大的磁流体引擎卷起涡流，安静而又高效的推动它前进。犹如巨鲸般的移动海底都市亚特兰蒂斯在深海中航行，数以百计的护卫舰环绕在它周围，好像巨鲸身边嬉戏的鱼群，钛合金打造的机械章鱼在舰队中来回穿梭，警惕的扫描着四周的黑暗。
巨鲸半透明的背部释放着灿烂的光芒，五光十色的大都市被半球形的透明防护罩保护着，以确保航行时的水流不会干扰到居民的生活，但是这座辉煌的海底都市却十分冷清，足以支撑一千万人生活的城市，现在是有区区数万居民。与海面上挣扎在风暴中的水手不同，亚特兰蒂斯的居民全都是美丽的人鱼。
“警告！即将发生撞击，请立刻停止！”
“喵呜……”
在陪护型机器人的呼喊声中，年幼的人鱼少女一头撞在了门框上，她发出喵呜喵呜的声音，好像咸鱼一样漂浮起了。
“海，是否还清醒？请回答。”
身为监护人的机器人驱动磁流体推进器游了过去，背后Z277的编号十分醒目。它伸出机械手把随波逐流的少女拉了回来，就游泳技术而言，这位名叫海的少女完全无法和成年人鱼相提并论，她只是个孩子，有着一头冰蓝色的长发和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尾巴上的鳞片也呈现蓝色，但是光线从不同角度照过来的时候，鳞片的颜色会随之发生变化，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奇幻光泽，非常漂亮。
冰蓝色的头发和漂亮的蓝色鳞片，即使在人鱼之中，这也是非常稀少的特征，大部分人鱼的鳞片是银白色的，而头发的颜色也以金色为主，虽然蓝眼睛并不少见，但是像海这么漂亮的瞳孔颜色，却非常稀有。
“没事吧？海，报告损伤部位。”
“脑……脑壳疼。”
双眼变成螺旋线的海终于清醒过来，虽然有透明穹顶的保护，但是居住区的海水并非完全不流动，特别是建筑物附近，水流速度会加快，甚至形成湍流。不过对大部分人鱼来说，这种小涡流就像微风一样，然而不知为什么，海却经常被卷走。
难道我没有游泳的天赋？
身为人鱼不会游泳，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但是海的游泳技术确实很糟糕，这让作为监护人的Z277伤透了脑筋。
“海，你的头部有一处皮下出血，需要进行CT扫描，现在立刻帮你预约医疗服务。”
“没这么夸张吧？只是撞了一下头。”
“你是亚特兰蒂斯最宝贵的孩子，所以必须小心呵护，”Z277说，“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作为一个人工智能存在的价值。”
“呜呜，好吧。”
海乖乖地跟Z277去了最近的医疗设施，负责管理设施的人工智能扫描了Z277出示的二维码，立刻确定了它的身份。
“ID海，最高优先级别，立刻安排诊疗。”
“拜托你了。”
闷闷不乐的海被放进了一个圆柱形的密封舱，一道扫描激光从头到尾把她扫描了一遍，不过除了头上起了个包之外，并无其他损伤或者疾病。
“感觉很夸张啊，”海从密封舱里面游了出来，“我都说了，没事儿的。”
“海，是亚特兰蒂斯最重要的孩子，所以不能有任何疏忽。”
面对这近乎不近人情的回答，海的心情更加郁闷了。虽然城市里有很多人鱼，但是海却连一个同龄人都没有，既没有比她小的弟弟妹妹，也没有比她大的哥哥姐姐，每天被一大堆Z277这样的智能机器人包围，海在精心呵护中逐渐成长。但是，她也因此感到非常孤独，特别是自己的母亲，很少出现在家里，就连那些成年的人鱼也不允许和她长时间接触，海总觉得这是某种“过度保护”。
不过，海最讨厌的还是去学校，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她一条人鱼，每天对着全息界面发呆是件很无聊的事儿。教育AI的课程虽然通俗易懂，但是一个人学起来还是很无趣。不过海的头脑非常聪慧，所以成绩一直保持在A的平均水平，她的母亲每个月会检查一次她的成绩单，这也是她和母亲见面的少数机会。她们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海总觉得，母亲也在躲着自己。
“很无聊啊……”
以咸鱼的姿势飘在海水中，海发出十分不爽的声音，颈部和肋下的塞孔有节奏的一开一合，从水中获取氧气。不过人鱼的发声器官并不是靠空气振动声带，而是类似海豚的发声系统，不过她们的声音更加丰富，能够进行复杂的语言交流。
作为一位青春期的少女，海也是有着自己的秘密的，她的房间里贴满了画，不过画上的内容可不是海草或者热带鱼，而是某种十分抽象的梦境。这些梦从一年前开始出现，最初的时候不过是一些零散的片段，但是越到后来就越清洗。碎片连接成了犹如走马灯一样的幻象，逐渐变得鲜明起来。
海有时候会梦见自己坐在一个狭窄的玻璃座舱中，座舱外是蓝色的天空，引擎的嗡嗡声在耳边回荡，仪表板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仪表，她只是扫一眼上面的读数，心中就涌起一股安心的感觉。这个场景是最开始出现的，随着它越来越鲜明，海注意到，在仪表板的左侧，粘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年轻女人露出幸福的微笑，每当她望向那张照片，眼泪就会忍不住涌出来。
那个女人，是谁？她的脸，为什么模糊不清？
然而接下来，梦境瞬间陷入了血腥的乱流之中，黑色的烟团在天空中绽放，火线在座舱外飞舞，打穿了玻璃舱盖的单片在座舱内弹跳，发出叮当的声响。海吓的失声尖叫，但是她的身体却像着魔一般，完全不受控制。只见视野中戴着皮手套的手推下操纵杆，座舱外的蓝天顿时换成了大海。望着蔚蓝的海面，海意识到，自己正在从天空中俯冲下去，失重的感觉令她五脏六腑都在翻腾，然而突然又有一股力量把她给拽了回来。望向座舱外，只见机翼后部布满圆孔的减速板打开了，瞬间降低了俯冲速度。
“这里是VB长机，俯冲，准备投弹！”
耳机中传来了陌生的语言，但是海能够听懂其中的意思，一架深蓝色的飞行器出现在座舱右侧，海第一次看清楚自己的僚机。无数黑色的烟团在空中绽放，包围了整个编队，那架蓝色涂装的俯冲轰炸机突然被击中，一侧机翼折断，机身不受控制的旋转起来，最后炸成一团火球。海惊恐地想要逃离梦境，但是却无济于事，一团黑烟在非常近的地方爆炸，纷飞的弹片击碎了挡风玻璃，温热的液体把她的视野染成了红色。
在瞄准器的视野中，一艘巨大的钢铁战舰正在海面上航行，螺旋桨推进器搅动着海水，留下一道弯弯曲曲的白色航迹，而船上大大小小的高射炮和机关炮正在拼命向空中射击，纷飞的火线和爆炸的黑色烟团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弹幕。又有一架僚机被击中，拖着火焰坠向大海，被困在驾驶舱中的海不知所措，眼看着海面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一团黑烟突然在正前方炸裂，纷飞的弹片瞬间把机翼打的千疮百孔，座舱内碎片乱飞，仪表板也被击穿，速度表的位置变成了一个大洞。径直穿过烟团，敌舰出现在了瞄准器的视野中央，海明白这是绝佳的而攻击机会。飞行员伸出带血的手拉动投弹手柄，座舱震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从机身下方被扔了下去，巨大的加速度随即把海压在了座位上，血液流向腿部，眼前一片漆黑。当视野恢复的时候，海惊讶的发现大海已经近在眼前，白色的浪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残破的机翼擦到了海浪，右侧的减速板脱落，旋转着消失在了视野外，机首正在缓缓上升，终于越过了海与天空的界线。
然而就在这时，引擎发出了一阵悲鸣，粉碎的挡风玻璃外面，螺旋桨停止了转动，失去动力的俯冲轰炸机再次开始下降。
“艾鲁巴特！你的高度太低了！快拉起来！艾鲁巴特，你这混蛋，快拉起来！”
耳机中传来指挥官急躁的声音，海屏息凝神的坐在座舱里，她就像一个观众，被强制塞进了这位名叫艾鲁巴特的飞行员体内。被血染成红色的视野望向后视镜，遭到轰炸的那艘战舰浓烟滚滚，看来她投下的炸弹对它造成了非常严重的破坏。
空虚的感觉充满了海的内心，她不禁留下了眼泪，失去动力的轰炸机撞上了海浪，视野瞬间被蔚蓝的海水吞没。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闪烁着波光的海面，以及从仪表板上飘落的，那位美丽女性的照片。
梦境到此结束，海醒了过来，晶莹的泪珠在海水中飘荡，很快消失不见。
“我……究竟是谁？”
发出这个莫名其妙的疑问，海再次闭上了眼睛，但是她没有注意到，Z277就停留在房间的门口，主摄影机中闪耀着暗淡的红色光芒。
四小时后·亚特兰蒂斯·政府高级办公区。
黑暗笼罩着房间，七张庄严的高背椅以相等的间隔排列在圆桌旁，身穿白色正装的执政官们把自己的面容隐藏在兜帽之下，她们就是亚特兰蒂斯的统治者——执政官议会。编号为01到07的七位执政官管理着这座海底之城的所有事务，如果出现分歧，则进行投票，少数服从多数。一万年来，正是因为执政官议会的存在，亚特兰蒂斯才能繁荣至今。
一组全息界面被投射在圆桌上方，海水中充满了沉重的气氛。
第一个全息界面上是许多画，这些画看起来十分抽象，作画者的技术着实不能恭维，除了一张飞机线图，其他的都看不出画的是什么。而第二全息界面上，则是一架撞在亚特兰蒂斯左舷甲板上的俯冲轰炸机残骸，两者十分相似。
“各种情况表明，实验体A02的记忆正在恢复，”执政官01说，“虽然身体状况正常，没有像实验体A01一样出现排斥反应，但是思想上的问题更为严重。我们不能接纳一个保留人类记忆的同族，这是一开始就决定的事项。”
“可是，”执政官04说，“祖先留下的‘转化程序’并不是以删除记忆为前提的，恰恰相反，我们的祖先保留了身为人类时的记忆，这才使我们亚特兰蒂斯能够从过去历史中吸取教训，避免重蹈覆辙。”
“我不得不说一句，洗脑的风险是很高的，”执政官03说，“但是，目前还有很多技术问题没有解决……最坏的情况，可能导致脑死亡。”
“那么，成功概率有多少？”执政官01问。
“37%，”执政官03回答，“或者更低。”
一阵沉默。
“各位稍安勿躁，我认为应当更加谨慎的对待实验体A02，”执政官07说，“我的意思是，暂时进行观察，看看这些记忆会不会对她的人格造成影响，也许她只会把这些记忆碎片当成梦，再过几年就会完全忘记。毕竟很多人都有过‘中二病’的经历，比如……啊算了，请别瞪我。”
“同意07的意见，”执政官02收回了想要杀人的视线，“海是我们亚特兰蒂斯的孩子，也是我们应对当前危机的希望，进行观察是上策。”
“哼，”执政官05发出一声冷笑，“也许你们一开始就应该把A02转化为雄性人鱼，反正我们的海皇抛弃了我们，不如干脆自己造一个出来。雄性唯一的作用就是产生**，帮助我们繁育后代，脑死亡也无所谓，只要身体健康就行。”
“05，”执政官01沉声说，“请注意你的言辞。”
“是，失礼了，对不起。”执政官05轻描淡写的说，“明明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表面上的‘尊严’还是要维护……哈哈，真可悲。”
因为这番讽刺的话语，议会的气氛变得很沉重。
“实验体A01和A02都是我们为了应对繁衍危机的权宜之计，在海皇离开的现在，亚特兰蒂斯无法诞生新的孩子，虽然海皇百年之后就会自然诞生，但是我们没有办法等这么久。”执政官01说，“亚特兰蒂斯的人口在过去的三千年里下降了45%，少子化的危机已经迫在眉睫，再加上海皇的出走，情况更加雪上加霜。”她宣布，“按照惯例进行投票吧，对实验体A02进行观察还是直接废弃，进行投票吧。”
每一位执政官都把手放在圆桌内升起的投票器上。最终结果是4对3，执政官01叹了口气，用威严的口吻宣布。
“根据投票结果，立刻对实验体A02进行废弃处理。”
听到这个结果，执政官05轻笑着起身离席，而始终一言不发的06的身体却颤抖起来，直到执政官01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阿莱娅，我很抱歉，但是这个议会的决定。”
执政官06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结果。
今天，海像往常一样结束了课程，她背着背包沿着透明的管道离开学校，摆动漂亮的尾巴游进了等候在教育设施门口的潜水车。Z277把自己的身体组合进了驾驶台，它转动白色的塑料脑袋，注视着海把车门关好。
“现在即将前往医疗设施进行身体检查，”它说，“海，请扣好安全带。”
“咦？不是昨天才去过医院吗？”
“这是临时安排，请你理解，你是亚特兰蒂斯最重要的孩子，因此必须谨慎。”
“好吧。”海把包放在座位上，拿起平板电脑开始翻阅新闻。
潜水车随即启动，沿着全息投影勾勒出的道路，向远处的白色设施驶去。但是就在距离医疗研究设施很近的地方，潜水车却突然转弯，驶向距离最近的船坞。
“277,”海望着窗外的街景，“方向好像不对。”
“方向完全正确，我知道一条近路。”
“等等，277，”海注视着它，“今天你好像有点不对劲。”
“海，”Z277说，“照顾你是我存在的意义，因此我绝对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请你相信我。”
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升起，海注视着Z277的背影，陷入沉思。
五分钟后，潜水车驶入了一座私人船坞，Z277把车停在泊位上，让磁力锚固定好车身，它领着海进入了船坞，门口的人工智能扫描了它的ID。
“最高授权，”Z277说，“请给我们一艘船。”
“明白，正在准备水下航行器。”
人工智能关闭了交互界面，伴随着轻微的机械噪音，船坞的泊位像左轮手枪的弹仓一样旋转起来，一艘飞翼形水下航行器出现在了海的面前。这台航行器并不是倚靠压载水舱来调整航行深度，而是利用飞机机翼一样的水翼产生升力，简而言之，它就是一架在海中飞行的飞机。
“海，你们准备去哪儿？”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海猛的转过身去，只见一位威严的执政官出现在她的身后，她的私人卫兵是两只手握三叉戟的机械人鱼，它们被塑造成男性的形象，宽阔的肩膀海隆起的胸肌看起来非常的威武。
“妈妈？”海吃了一惊，“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被废弃了，”执政官06说，“很遗憾。”
听到“废弃”两个字，海心中的不祥预感像火山一样爆发了，巨大的悲愤笼罩着她，她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
“妈妈，”她低着头，长发在水中摇摆，“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件物品吗？”
执政官没有回答，她身边的机械人鱼眼中亮起了红光。
“她们会试着清除你的记忆，所以你大概有37%的概率活下来，”执政官06说，“如果你能活下来，我会继续养育你。”
“我明白了……”海垂下肩膀，似乎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她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做不到。
“夫人！”Z277突然挡在了海的面前，“这是您的真心话吗？”
“Z277？”执政官06望向机器人，“你居然无视权限，你的程序出错了吗？”
“夫人，我曾经作为您的监护人，看护您到成年，”Z277说，“作为一个非常古老的AI，我很高兴您能把海托付给我。海是我的使命，也是我作为一个人工智能存在的价值，因此，我会履行自己的职责。”
船坞的大门突然关闭，然后亮起了锁定的红灯，海被关在船坞中，而Z277却被留在了外面。
“弹射程序已经启动，”Z277说，“能够养育你是我的荣幸，海，请你一定要活下去！”
说完，Z277张开流线型的塑料手臂，挡在了船坞前，它的身体立刻就被两台机械人鱼拆成了碎片，机械零件和神经传导液在海水中飞散，海用手捶打着透明的观察窗，直到指甲渗出血来。对她来说，这台圆滚滚智能机器人是比母亲更加亲近的存在，如今它为了保护自己，毅然选择了毁灭。
“277，谢谢你！”海擦去眼泪，“我绝对会逃掉的！”
怀着悲痛的心情，她摆动尾巴，游向深海飞行器，她趴在操纵席上，伸出双手握住操纵杆。感应到驾驶员就位，透明的玻璃罩升起，上面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全息操作界面，安全装置自动固定了海的背部，形成一个稳固的支撑点。身后的船坞大门发出一声巨响，两台机械人鱼挥舞三叉戟，切开了大门。借助爆炸的冲击波，海解除了磁力锚，深海飞行器尾部的磁流体推进器动力全开，推动它像子弹一样冲出了船坞。
望着消失在海中的深海飞行器，执政官06悄声低喃：“海，你要活下去。”
冲出船坞的深海飞行器险些撞上一艘护卫舰，周围的机械章鱼立刻围了过来，这种大型水下战斗机械有一个流线型的头部和八根合金触手，但是当它们扫描到生物信号时，却不敢轻举妄动。这些机械章鱼是保护亚特兰蒂斯的战斗兵器，它们不能对自己的主人出手，但是这种情况却因为一道命令而改变了。
“击沉那艘船，不留活口！”
执政官05直接向舰队下达了命令，身为亚特兰蒂斯的七位执政官之一，她拥有紧急权限，机械章鱼的电子眼立刻变成了红色，它们启动了战斗模式，以最快速度追了上去。扫描器的后半球出现了机械章鱼的身影，海转动扫描界面，确认了对手的数量。
整整30台，她有伴了。
不过，操作手感回来了，在适应了这艘船之后，海发现它的操作技巧实际上跟梦中的轰炸机差不多。把油门拧到底，海压低了颈部，把身体完全藏在透明的整流罩后方，投射在视野中的全息界面自动适应了高速航行模式，速度表被移动到了中间的位置。
就在这时，超空泡弹嗖嗖的飞了过来，几乎打中了左翼，海砸了下嘴，这只是警告射击。身为飞行员的战斗直觉正在她的体内慢慢苏醒，她仿佛又回到了弹幕纷飞的战场上空，驾驶俯冲轰炸机进入攻击航线。
“来吧，混蛋们，我绝对要逃掉！”
第二次射击精确的瞄准了驾驶舱，海偏转操纵杆，轻易从射击线上逃开，进入滚筒机动的深海飞行器连续避开了数轮射击，空炮弹嗖嗖的从机身旁飞过，无一命中。面对紧追不舍的机械章鱼，海开始怀念后座的机枪手了，他们平时作为无线电通讯员和领航员，在战斗中则用机枪掩护轰炸机的后方。
在这场生死追逐中，海的记忆犹如泉水般涌出，虽然很多细节还十分模糊，但是驾驶飞机的技巧已经全回来了。
“来吧，来追我吧！”她发出亢奋的声音，“你们有本事就来吧！”
导航声呐上突然出现一道阴影，前方的海底哑然而止，漆黑的海沟犹如地狱之门，时刻准备吞下误入其中的受害者。海毫不犹豫地推动操纵杆，驾驶深海飞行器冲进了海沟之中，随着水压急剧增大，右翼的照明灯居然被压碎了。
受到海水挤压的海痛苦不堪，眼看深度计突破了3500米，她现在浑身都痛，虽然人鱼的生理结构对水压有着很好的耐性，但是这是在缓慢下潜的前提之下，现在海正在一路狂飚向海沟底部高速俯冲，她的循环系统没有足够的时间调整和适应急剧增大的压力。红色的血液从腮孔喷射出来，海用力舒展胸腔，让血尽快从肋下的腮页中排出，她很清楚自己就要达到极限，就在这时，右侧的航行灯也被水压压爆了。
深度计突破了4500米，还在继续上升，紧追不舍的机械章鱼们开始出现问题，其中一台的头部突然出现了几个凹坑，然后像易拉罐一样被压扁了，其他机械章鱼见状立刻停止下潜，它们的人工智能判断这样下去只会自我毁灭。注视着扫描器上逐渐远去的红色光点，海稍微松了口气，就在这时撞击警告响起，海底迎面而来。
“拉起来！起来！”
拼命拉动操纵杆，深海飞行器抬起了机头，但是太晚了，它一头撞在了海沟底部的沉积层上，在海底留下一片支离破碎的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