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沉默。
幽暗的房间勉强能看清人的面貌，冰冷的黄泥地上到处是散落的稻草，唯一还算干净的土炕上面摆放着一条黑得看不清花纹的被子。
鼻青脸肿的严十六正坐在土炕上抽着烟斗，庆王朝许多百姓有抽烟斗的习惯，说是能让人觉得神清气爽，但我爹总是说如果我抽烟的话，他会将我逐出家门扔到东盈去。
他一口接一口地吸，时不时还玩个花活，但房间中的光线实在是太差了根本看不清。
但是说句话啊！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该赔你什么啊！
不能在这么僵持下去了，既然是我先不分青红皂白先打了人，那就让我先道歉吧。
“大哥，今天下午实在是抱歉。”
“别，您金贵着呢，我随便打没有事儿，多大点儿事儿你说不是？等我这些烟草抽了的，我就一把火把这破屋的点了，然后再揍你一顿，爷这一生也就圆满了。”
你这是没事的样子吗？咱们就不能放下拳头和谐相处吗？
只是揍一顿而已，也不能下多大的手吧。
他放下了烟斗，一下子从土炕上跳到地上，魁梧的身躯将微弱的阳光完全遮盖。
哼，不要以为你个子大我就怕了你，就是十个你这样的大块头我也打得过！要不然我这林州第一街霸是怎么混的？
我甩了下手，直接跪在地上。
“大哥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
——
“严十六是北海县有名的工匠，您晕倒后在老伯的劝说下同意帮助修建道路，方才我还在与他商讨材料的事。”叶凌音在我进屋前再三强调。
——
为了将来的发展，我只能牺牲自己的尊严了。
“瞅你吓得那熊样，爷没必要为了你去死。”那人放下烟斗带着笑嘻嘻地说。
呼，开玩笑啊，那就好那就好，吓得我小心肝都要蹦出来了呢。
“我也不怪你，要是我的看见我媳妇儿和别人这样做我也会发飙，就是你这手也太狠了。记得报销医药费啊。”
“妥妥的，到时候再给你整点儿上等烟草。”
说完我俩相互笑了一下，看样子这个结是解开了，不过我来不仅是为了道歉，还要解决一下材料问题。
“严兄啊，听说你已经算出需要的材料了，能说一下吗？”
“材料啊，老爷子也和你说了吧，县东那边的黑户处有个采石场，这个月也该派人去收货了，你只需要带上足够的钱给他们发工资就行了。”
“那大致费用呢？”
“三十两白银吧。”
“三十两！”
巨大的声音把茅草都震落到地上，安静祥和的街道传来几声狗叫。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
“抱歉抱歉。”
不要怪我这么吃惊，三十两白银真不是个小数目了，都够在林州城郊买间上等砖房了。
“兄弟，那什么情况要这么多钱？也太多了吧？”
“光干活的黑户就有几十号人，而且他们不带老婆孩儿啊？矿工工作那么危险，工资高点很正常吧？”
“是，也对，我没办法反驳。”
但现在我真的没有那么多钱啦！
你就是把我脑袋砍了换钱能换多少？给我买棺材的钱都不够。
之后我便清算了一下其他需要的东西，但最令人操心的还是原材料问题，只要有批材料，不光是路，城墙都能换个新的。
但我是真的没钱啊！县里人就不用说了，兜里的钱恐怕比脸还干净，那十个护卫跟我爹呆一块儿时就没发过工资，至于叶凌音，她要是有钱早就给我了。
那，只剩下陌倾城了吗？
敲向四合院其中一个屋子的门，打开门后，穿着便服的陌倾城站在我面前，看到是我后便热情地邀请我进去。
房间里面没什么东西，一张大床，床上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油灯和纸笔，看来她刚刚在办公。
“坐吧。”
“谢谢。”
陌倾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笔纸，而我我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她。
“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做大哥的不带义妹发家致富反而过来借钱，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
“以后我十倍奉还就好了！”我是如此安慰自己。
“二妹啊，手里面有点紧，你看…”
“哎大哥，不是我不借你，我也没有钱啊，我那点钱都输给你了。”
“可我听说你经常去铁匠铺打造兵器啊。”
“别提了，我都欠那铁匠几百文了。”
我靠，这帮人还真是精明啊，人家帮你们你们还要收她钱？稳赚不赔啊。
“不过大哥，我倒是有个来钱快的方法？”
“说说看。”
“还记得老伯今天上午说的那几个恶霸吧？虽然他们名声不怎么好，但个个家财万贯，如果我们整治一下他们，把他们的钱都搬到库里，把他们的田地都分给农民，这样岂不是既得人心又得钱财吗？”
哎呦，不错哦。是个好办法呢。
“那他们的信息我们又了解多少？”
“对施进和封朝我了解的虽然不多，但吴群我有好好调查过，此人就是个莽夫，有良田五十亩，每年都将田地租给其他村民来种植，但他经常霸道地将大部分产物占为己有。他在村中也没有关系好的人，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小妹建议炒他家门，公审示众。”
“但老伯说他一人徒手就能打过数百斤的野牛，你有信心吗？”
陌倾城笑了一下，屈身向我行礼说：
“如果做不到，大哥就把我人头拿去换钱吧。”
“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为了个莽夫就不要义妹了？何况对付莽夫，对一个七品武士来说不是轻轻松松？”
“这么说…”
陌倾城惊讶地抬起头，我对她露出一个微笑，从床上站起走到她身边抓住她握在一起的手。
“就是别给打死了，还得留着让村民们公审他呢。咱们要打土豪，分田地，顺便填补一下比我们脸还干净的钱包！”
“补充钱包才是你最想做的吧。”
“哎呀哎呀，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啦，就问你有没有信心？”
“有！”
“那就放手去干。”
有这么好的女人在身边真是太好了。上的了战场暖的了…额…下的了财务。对，下的了财务，才是暖床。
“对了二妹，我问你个问题啊。”
“大哥请讲。”
“如果说大哥将来找不到女人了，你能不能嫁给我啊？”
“哎？”
陌倾城一脸惊讶地看着我，紧接着低下了头，蜜色的脸上瞬间浮现一层红晕，她…这是害羞了？
前几天在和我大战时也没见她这样啊？干的事情不比现在刺激啊？
她扭扭捏捏地活动几下，两只手放在背后不停搓动，时不时抬头看向我，但和我对上视线后又立马低下头，看上去可爱极了。
“大哥不要开玩笑了。”
“不，我是认真的？”
“哎？”
没等陌倾城反应过来，我一步上前抓住她的双手，微微发凉的手上却满是汗水，被我这么一问变得很紧张啊。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别叫我大哥，换个称呼。”
“主公？”
“能不能不要像叶凌音一样？”
这个时候提其他女孩子好像不太好啊，不过陌倾城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更加害羞了。
“你知道吗？第一次听说你时你就深深地吸引了我，我再想是谁如此狭义？路见不平就能拔刀相助。我以为是一个女汉子，但没想到这个女汉子竟然也会害羞啊。”
“女汉子不也是女孩子嘛？害羞是很正常的吧？”
“对，是我说错了。”
微弱的灯光下，我轻轻地抓住陌倾城的手，她的手心很粗糙，可能是多年习武的缘故，但很软，抓上去细嫩无比。
但我们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或者是都不好意思说出来，这个时候应该男人更加主动一些比较好吧。
“陌…”
“苏黎世…”
没等我说出口，陌倾城先叫了我的名字，她仿佛做了很大的决定，毅然抬起头坚定地看着我。
“怎么了？”
“我还是…”
她是不是要说喜欢我？是不是？是不是？心中也是小小的激动啊！
“…”
然而她迟迟没有开口，但她的眼神却十分坚定，那你倒是说啊，我现在也很紧张的啊。
我不停地吞咽口水话缓解自己的激动，然而这招很快就没有用了。不行！忍不住了！我已经到极限了！
我张开双臂将她搂在怀里紧紧抱住，她柔软的身体直接贴在我身上，她身上有股香味，一股很奇怪的香味，闻起来很舒服，让我觉得很舒服。
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陌倾城突然用力将我推开。
“不行！”
“为什么？”
我不解地看向陌倾城，陌倾城用手捂住嘴哭泣，泪水从她的眼角慢慢流下。我不知道这些苦涩的泪水能不能让她好受一些，但这些泪水化作成无数柄长剑刺透了我的心。
“这样…太过分了…”
过分？过分什么？是我对她太过分了吗？
“对不起…”
不管怎么样，我先道个歉吧。
“不，不是大哥，是我，是我太过分了。”
“你…怎么了？”
“明明大哥和三妹在一起了，而我却想从三妹身边夺走大哥，我实在是太过分了…”
“…”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我们都忘记了一个人——叶凌音。
虽然刚刚调戏地提起了她，但也有可能就是提起她的才导致现在的结局，也是，明明叶凌音为我做了那么多，而我却…
我到底在想什么呢？眼下的事情都没解决好就想其他的。
陌倾城努力阻止泪水下落，说实话面前的女孩子我才虽然刚认识两天，第一次见面时也很毒舌不停地骂我，但喝了一顿之后关系立马就好了，把而且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一遍，也应该对她负担责任。
但叶凌音呢？对她我又该怎么做？
“怎么了二姐？屋里来贼了吗？哎？主公你怎么在这儿？”
叶凌音突然从门外飞了进来，十分惊讶地看着我和一旁哭泣的陌倾城，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主公…”
迟疑了一会儿后，叶凌音屈身向我行礼。
“主公，二姐这是怎么了？”
“…”
我没有回话，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种话不管是谁也不好开口吧。
“对不起…”我低头对叶凌音说。
我们一直这么僵持着，谁也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切都只能交给时间来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