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日,早晨六点半,当前天气:晴。

适合开学。

在筱栩眼睛恢复了之后,他父亲便直接让其回到了家中,而他自己也去了公司忙碌。

与其说是在家里待着,也还不如说是囚禁在这一方天地之中。

家中的布局跟两年前几乎一个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筱栩的心中却还是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筱栩知道,这个世界比任何人都还要无情。有熟悉的人离去,就会有新的人来接替,从使让你感觉这样其实也是挺不错的。

自己身边最好的朋友总是会更改,总是在不断的更替。朋友一词代表的不是友谊...而是利益。

没有什么是最好的,也没有什么是最坏的。

熟悉一件事物太久就会感到烦躁,人也是如此,分久必合,合久就必然会乱……

但这只会让人疲倦。

筱栩从房间走了出来,他眼神里充满着困倦和以及某种恐惧的神情在这其中。筱栩不是勇士,他不敢直面自己那惨淡的人生,更不敢面对那将来以后会发生的任何事情。是的,他不敢。

“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吗?”客厅餐桌上,筱栩的父亲筱宇涵停下了手上吃饭的动作,看向了正要进入厕所洗漱的筱栩。

“能有什么不适应的吗?”筱栩自嘲了一声,也没有在管自己的父亲。谁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累。

这灰暗的世界。

筱宇涵微微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说什么。可能拥有抑郁症状的他才能懂得抑郁症患者的感受吧……

筱栩这是对外界任何一切的一种抵触,也是不愿面对这些事物的一种心理反应。也许筱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也可能只有理解他的人才能明白的吧。

“星湾中学高三7班,你知道路怎么走的吧?需不需要我开车送你?”筱宇涵静静的等待到了筱栩从厕所洗漱出来,关心的问候了一句。

但得到的却是拒绝。

“我不需要。”筱栩换好了衣服,背好背包,拿起桌子上父亲给他准备的早餐和一些钱,便什么也不管不顾的走出了门。

“哈哈哈,也对,你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筱宇涵自顾自的笑了笑:“要记得爱这世间的一切啊!”

街道。

筱栩在这一处无论什么时候都处于人潮密集的人海之中,也只是算一个过客,或许也只是像那转瞬即逝便消散的无影无踪的烟花一样不会被人挂念。

虽然只有临近死亡才能明白这生命的卑微与珍贵,但没人会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从而等待死亡。

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地久天长,不过是未来有些日子有些交集,才不得不示好,最后相处久了就只会觉得烦躁。

不堪。

筱栩的眼神中没有半分感情,除了偶尔显露出的紧张,还有某种期待,以及……恐惧。

其实星川这个大城市不只有街道上人是最为密集冗杂的,同样的闲杂的还有学校……

星湾中学是一所名牌高中,在每年招生的名额中也就只有那么200个,还要分八个班,这么算下来每个班也就只有25个人。

可能是因为人太多了,老师传授的知识无法进入每一个人的脑海中,所以才会分这么多班级吧。

筱栩之所以能进入这个学校,是因为他在事故发生之前就已经有进入的名额以及在这其中的档案。

所以学校也不得不让这个弃学两年的家伙进入这其中,也或许这是因为无奈吧。

高三的日常很枯燥,在整个教室中或许唯一能闻得到的也就只有笔墨味道了。只有书与纸的一方世界里,要在其中,脑容必须要不断扩张延伸,去学习以及付出,否则你将什么都不会得到。

他们为之所做的目的则就是考上大学这么简单,但过程……却犹如背水一战一般苦涩。但最令人绝望的,不过只是努力后却没有得到任何作为回报的奖励罢了。

“你就是那个筱栩?”星湾中学教学楼三楼,一处拐角便是高三老师专属的办公室所在地了。

此时的筱栩站在他班主任徐韩东面前沉默点头。眼神中充满的尽是寒冷,似乎没有因为此人是自己班主任而感到害怕。

徐韩东听说过这个出了事故的少年,虽然他也感叹了一下这个少年的处境,但对于他来上学却是不出于赞同。反之,拒绝。

一个没有任何基础作为铺垫的人,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是做的无用功,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一直在毫无用途的浪费时间罢了。

“如果可以,请务必,尽量,不要打扰我们班上课的学生。”徐韩东重新审视了一下这个沉默不语的少年,语言冷淡严肃的对他说明了自己唯一的要求。

毕竟就算筱栩没有发生事故,也不会得到任何优待。因为这里是学校,不是可怜人的地方,所以继续开始高中生活的筱栩也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学渣而已,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只能凑数罢了。

“好。”筱栩答应,随后便走出了办公室门口,前往自己必须要面对的地方,也是对他来说最不愿去往的地方。

进入了班级,并没有在意那些朝自己打量来的疑惑眼光,筱栩找到了一处空座,便面无表情的坐下。

第一组第二排第一个。

面无表情只是对外界的一种抵抗罢了,筱栩这是在逞强。他紧张的心理代表着他行动的僵硬,害怕到不敢四处张望。

“你是那个一直没来的筱栩嘛?”右侧传来声响,看来是自己的同桌,而且听声音便知道是一个女孩,声音中带有疑惑。

筱栩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失明时候的状态,眼睛在这个场景似乎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不,是筱栩不敢与陌生人交流,自从恢复回来之后都是如此。

他完全读不懂那些人的思维,他们要做的是什么,不会做的又会是什么,筱栩什么都不知道。但也什么都不想知道。

“毕竟出了那样的事情……没事,我叫林舒颜,是这个班的班长,以后我来关照你吧!”女孩拍了拍筱栩的肩膀,表现的大大方方。

筱栩扭头盯着林舒颜,这个女孩有着一头黑色短发,面容虽然普普通通,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笑容却让人心中有一种被治愈的感觉。

很像。

筱栩环顾了一下周围,也是明了。他从周围的目光中很明显的看见了排斥,以及…隔离。

“啊你不用太在意他们,那群男生就是那样,很不喜欢有转学生。”林舒颜拍了拍筱栩的肩膀,对他笑了笑。“认真做好自己就可以啦。”

“周佩玉?”筱栩小声嘀咕,他不太确认,因为毕竟两人声音都不太一样,虽然笑起来的感觉让人很像,但随后他很清楚的明白了,她不是。

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这个世界又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小,也没有那么大,万物缘分到了自然能遇见。

“你在说什么?”林舒颜打断了筱栩的思绪,脑袋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仔细的看着他的眼睛,“你怎么一愣一愣的?”

“我没事。”筱栩索性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去看,也什么都不去做,只要不去注意他们,无论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到底有多恶劣,自己也什么都不会看见。

“你说他会不会是个傻子?”某一处,一道声音传来,听他的语气,筱栩便知道了他在嘲讽自己。

总有一些可恨的人为了自己一时的愉悦而恶意取笑他人。

如果可以,筱栩他还真想回到以前。不像现在,现在过得...麻木不堪,很烦躁。

没有爆发点,没有生气原因,没有失望借口,更没有理由去宣泄自己过的所有。

这该死的一切。

只有在极度的悲伤下,脸上出现的,只有呆滞。因为真正的悲伤和失望,是不会有任何表情的,因为根本就无法用表情来形容或与表达自己的悲痛,然后所以呆滞。

或许所有人都无法想象就在一夜之间,自己的家庭分崩离析的样子,也更无法想象在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希望很可能只是一种想象,甚至或是一种绝望。

仅仅只一个上午,筱栩便发现了在这个人群之中,自己,是被隔离的那个。而原本曾在自己眼中很和蔼可亲的老师们全部都不曾注意自己,甚至不会理会自己。

筱栩像是被一座巨大笼子所笼罩了似的,他不清楚是外面的人被隔绝,还是处于笼子内部的自己。

也许只有在笼子里的自己才觉得外面的人才是被坚固的牢笼所困住的,但外面注视着自己的人却觉得,被囚禁在这牢笼里的动物是多么的可笑,滑稽。

“一起去吃饭吧。”时间是中午十二点整,上午课程已是全部结束,而高中的午饭,则是要去饭堂吃的。

而在筱栩愣神的片刻,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叫安孟杰。”男子笑着凑到了他的面前,“再不去的话,饭菜就凉了。”

安孟杰有一头长长的黑色头发,面容英俊从容,但衣冠却是让其看起来就像个不良少年一样,如果不是因为高中并不管头发的变动,不然,他肯定是会被制裁的。

筱栩站了起来,眼神中有些恍然大悟。“所以,他们是去吃饭了么?”

安孟杰扶额,“那不然,这群没良心的,下课了也不叫我一声,害得我又睡迟了,走吧,看你是新同学,你这顿饭我请了!”随后搂着筱栩的肩膀,强行拉着他走出了教室。

“我们似乎不认识。”筱栩拍开了安孟杰的手,眉头也是轻轻皱了下,表现了自己的疑惑。

“哈哈,别这么见外。”安孟杰挠了挠头发,有些不解。“你也可以认为我是在跟你交朋友。”

筱栩没有理会他,独自走下了楼。

抗拒。

但安孟杰却是轻轻松松地追上了上来,“一起走吧,说好了你这顿饭是我请客的啦!”随后又是再次搂住了其肩膀。

筱栩这次没有阻止,依旧是面无表情。“食堂怎么走?”

“噗哈哈哈哈!”安孟杰看着他一脸的正经面瘫样,忽然忍不住的捧腹大笑,“你是认真的吗,还是在跟我幽默。”

“我是认真的。”筱栩强调了一遍自己问的问题:“食堂怎么走?”

安孟杰:“你没有在开玩笑?”但他看到后者摇头时,也是一愣,“你今天第一次来学校?”

“第二次。”筱栩看着他,“第一次是在两年前。”

安孟杰被筱栩眼中的冰冷吓了一跳,“好吧好吧,那我带你去,不过你也别乱跑了,不然迷路了可就麻烦了。”随后伸出手拍了拍筱栩的背,“走吧走吧,再不走就没饭吃了。”

“你不会排斥我?”筱栩有些诧异,毕竟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开始,收获到最多的,也就只有隔离与陌生感。能带给他温暖的也就仅仅只有少数几人罢了。

“有啥好排斥的,你说你也真是,这个世界可没有你想象的这么坏,其实还是很美好的啦!”安孟杰满不在乎,甚至还有点骄傲:“可不要小看我这个井底之蛙了!”

这个世界没有想象中有那么的灰暗,但也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美好。要这个世界如何的,只有自己能做到的。

要看你是由什么一副样子去对待它,它才能以什么样的形式来还给你。其实当下最好的,还是做好自己。

那怎么才能真正的在旁人面前扮演好自己呢...?

筱栩理解不了,但他也明白自己这是自我作孽,要是如果自己一进入班级就以一种沙雕的方式的话,估计现在已经可以跟那些人打成一团了,何苦现在?

但筱栩办不到,他根本忘不掉以前的记忆,也学不会果断。也许没错,或许他是一个懦夫,但这何苦不是一种想念的方式?

筱栩在防范这个世界对自己的伤害,但世界不也在让旁人排斥他的防范对吗?

你对世界如何,世界也会待你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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