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就没有什么女孩来照顾你!”
“是因为你母亲去世了你不想回想起才幻想出来的荒唐故事罢了!”
“不要再欺骗你自己了!我求求你清醒一点啊!”
深夜,十一点多。
星川这座大城市依旧是一片灯火阑珊。
人们大多数都却沉浸在自己的梦中。对于他们来说,这外面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在熟悉不过,看多了也只会乏味。
无趣。
一所高档公寓处。
如果现在有人在下方静静倾听,可能会听得到在十三楼的某处有人在轻声哭泣的声音。
那是一个约17岁的少年,名字叫筱栩。
他有着一头黑色的凌乱短发,面容清秀,只是脸上带有还未干净的泪痕。
他孤身一人蜷缩着身子,坐在沙发上,思绪分飞。
……
他十五岁之前的一切,都很美好。
父亲努力工作,母亲是家庭主妇,家里只有他一支独苗。但都是因为一场车祸,母亲去世,父亲得了抑郁症,但为了这个家还在做着支撑。
而筱栩,双目失明。
在这之前,他的人生很成功。无论是成绩还是所谓的表现都做的近乎完美,也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别人家的孩子”。
但一个双目失明的人,又能有什么大作为呢?
他又不是一个能善于打破绝境的人,怎么可能像其他名人一样成功?
成功的人会出现在所有人眼中。但失败的,却一文不值。
没有人会为此说些什么,因为,失败,就是失败。这是一个根本就无法更改的事实,无法更改。
对于筱栩来说,眼前的灰暗就像是一面面镜子。只要轻轻的触碰,便能烟消云散。
但是他不敢。
他忘记不了那个陪伴在他身旁两年的女孩儿,在自己双目失明的情况下还照顾着自己的女孩儿。
他也忘记不了在车祸之中用自己身躯拥抱自己的母亲。本来死的人是自己,最后的结局却被人妄写更改。
荒谬。
自己换来的绝局只是双目失明...至少没有其它伤势...不像他的母亲一样...
但自己却住院了两年之久。
为什么?
因为筱栩患有了重度抑郁。
他接受不了这一切的事实,加上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了。就认为那是一场幻境,在期待着这一切都是梦的美好结局。
但这不可能。
筱栩坐在自己专属的病床上,神情有些麻木。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维持了这个表情有多久了,但想更改也做不出来。
因为自己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眼前的一切永远都是黑暗,一直都是只有一种色彩。
黑色的世界。
他整个人感到乏味无比,根本就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于是麻木。
至于哭泣?
他在之前已经不清楚自己哭了多少次,头脑发昏的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
周围的声音冗杂,气味苦涩,有着哭泣以及许许多多不好的因素。因为医院本就是如此...就是有着那么多的叹息,那么多的哭泣。
父亲刚走没有多久,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对话,只是父亲一人在倾诉。同时,也在劝说着什么。
明明自己的心灵已经千疮百孔,却还要强装着笑容来安慰他人的人...简直就是个傻瓜。
但也很可怜。
身边受到伤害,而自己却平安无事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也是受伤最严重的...
筱栩的床位是病房的三号位,所有人理想型靠窗的病床就在他的右手边。
筱栩对于这发生的一切都已经不清楚该用什么语言所诉说而出,能做到的...也就只有现在这样,静待希望。
“你好,你怎么了嘛?”
似乎在朦胧之中,筱栩听到了一道很是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徘徊。
那是在自己右侧的位置发出的声音。
筱栩没有任何所为,还是原来的表情,原来的姿势。
对他来说,劝说与安慰其实一点用处都没有。难道这么做就能回归以前不成?这怎么可能。
筱栩感到有人拿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睁眼望去...却是一片昏暗。
他还是适应不了这种感觉...糟糕的感觉。
“你看不见吗?”那女孩儿也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听她的语气来看,筱栩发现了她居然有些心疼的情绪在这其中。
虽然这让自己很是不明白,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筱栩丝毫不否认自己已经双目失明了的结局,因为失去的,就是失去,根本无法弥补。
也许对他来说,精神病院才是对自己最好的归宿。
他曾不知有过数次想自杀的念头,想让自己从这个糟糕的世界中消失不见。但打消他念头的是自己的母亲。
母爱的力量是伟大的...也许吧。
筱栩无法理解母亲当时为什么要保护自己,让自己留了下来。
“没关系的,就算眼睛看不见,只要用心,也就都能看见了!”女孩儿安慰着筱栩,“我叫周佩玉,千万不要叫我小玉,我会炸毛的哦!”
筱栩木讷地点头,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发出声来。他仿佛就像一个行尸走肉一般,一般不堪。
“别郁闷嘛,陪我聊天呀。”周佩玉笑着拿自己的手指戳着筱栩的肩膀,“要用笑容来战胜一切苦难哦!”
筱栩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清楚该怎么交流。他在那一刻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懦夫,看待的都还没有一个女孩子的清楚明白。
在这之前,他在其他地方收到的无一不是大家的仰慕,自己也是孤傲的情绪来对抗那些试图与自己交好的人。
全部隔开。
“你叫什么名字?”周佩玉自顾自的问了出口,完全就不在意筱栩的孤言寡语。她在病床上很闹腾,对筱栩来说也很烦。
“筱栩。”筱栩轻轻念道。
他无法理解这个女孩儿所做的一切,这些在他看来很可笑,根本就不应该做出来。因为这样让人看起来很...莫名其妙。
“小许?”周佩玉歪着头,“可以详细的讲一下嘛,话说这里好无聊鸭,他们说我有什么胃病,我才不信勒!”
筱栩没有回话,不过他从初始的坐姿变成了躺在床上。说真的,筱栩现在对任何人都有一种抗拒的心理。
他很害怕那些与他说话的人会杀害自己。因为他看不见他周围的一切事物,根本就不知道与他说话的人又是怎么样的一副嘴脸,是什么样的心理。
只有开灯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是有光明在照耀着自己。黑暗被暂时的驱逐了开,让他得以喘息。
筱栩根本无法想象他今后的日子该如何是好。一个盲人?能对这个世界做什么贡献?
能读书?还是可以写字?能工作?不,他什么都不能,他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像个瘫痪者一样混吃等死。
活在这个世上就是慢性自杀。
不过,虽然筱栩不打算理会任何人了,也不代表他旁边的那个女孩儿会不说话。
她一直在跟筱栩诉说些什么,年龄,家庭,学校,出生地,全部一股脑的诉说了出来。
很难想象,这个实际年龄只有十三岁的小女孩居然比自己还要看得开。在这之后,她说她只能有一个月的时间来陪自己说说话,说什么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筱栩躺在床上,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静静的听着小女孩跟她讲这些故事。
他都不知道他要在这个该死的地方待多久,父亲要怎么办,这个家又该如何存活,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一个无法正视现在的人,如何存活?
筱栩这是第一次真正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伸手不见五指,也是第一次的感受到了什么是精神上的创伤。
“筱是形容竹子高大挺拔的那个筱,栩是栩栩如生的那个栩。”筱栩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回应这个小女孩的问题,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心情是不可能会达到能跟人聊天的那个程度的...当此,筱栩也只好用情不自禁来弥补回来自己方才的那一方言行了。
“筱栩!”周佩玉雀跃了起来,要不是整个病房就只有筱栩和她两个人在里面,她是肯定要挨批评的。
“你终于肯理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周佩玉嘟着嘴,满脸的郁闷,“你是不是也像那群人一样也觉得我烦了?”
筱栩点头,语言中带有戏谑:“对啊,你好烦。”暂时放空了一下大脑,自己也稍稍的恢复了一些属于自己的性格。
“我母亲去世了...本来会死的应该是我才对,但她为了保护我却牺牲了自己...而我的代价却是丢失了光明这么简单...本来她是可以活下来的...”筱栩神情低落,眼角不知何时也变得湿润,“我不明白我存在这个世界上是有何意义。”
一只冰冷的小手伸了出来,替筱栩把眼泪擦干,“那你更要好好的活下去呢,你可不能辜负了他们呀...”她温和的声音响起,“我父母离异了...我只有爷爷奶奶带我呢。”
周佩玉乖巧地坐了下来,“说起来我们都是可怜人呢...不过你比我可怜一点...至少我的妈妈还在...对不起...”
筱栩摇了摇头,“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说也是不可能逆转的...我们...聊会天吧,佩玉。”
“嗯嗯!”
事情一直到这里都没有一点儿异样,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算一个月后周佩玉出院了之后,她也会时不时常来医院去陪筱栩聊天,有说有笑。
就这么维持了两年之后,女孩儿在某一天开始却再也没有过来。但,很巧的是,医生说有人肯捐给自己眼角膜,自己也有了可以复原的机会时,筱栩懵了。
那个女孩儿该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但后面听自己的父亲筱宇涵说是一个患了白血病的中年人给自己捐了的时候,筱栩松了一口气。
之后手术做的很成功,筱栩的眼睛复原了。但还要过四五天才能适应周围的样子,在这其中,筱栩很期待周佩玉能前来。
他有些喜欢上那个可爱而又大方的女孩了。
但她没有来。
……
筱栩伸出手擦干了泪水,望着周围熟悉的一切,不由得有些恐惧。他有些害怕,害怕之前所有的一切只是黄粱一梦,只是一个假象。
筱栩高中决定好了,去星湾中学当一个插班生去读高三...想到这些,他不禁感到有些惶恐。
他们都是互相认识的好朋友、好伙伴,而自己只是一个外来人,怎么可能混的进去这么一个集体...互相融入需要时间,但对于筱栩来说,那群人就是一群充满恶意的陌生人,仿佛随时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这种情况下,筱栩还怎么可能可以做到不害怕...他对于很多事物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慌感,在睡觉的时候都要把灯开的亮堂。
他总是把好的事情全部想成灰暗的...对于筱栩来说,任何的一切事情都充满了邪恶。
除了那个女孩儿...用别人的话来说,她是一个天使,是专门来救赎自己的人。也是筱栩心中的光亮。
但抱歉,光亮消失。
自己出院之后,父亲唯一的执念也消失了开来。但他为了分散自己想念以前的生活的想法,于是便疯狂工作,试图能够忘掉那些该死的记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同样的,也有属于自己的执念和自己专属的想法。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也包括了每个人所经历过的事情,这是没有重复的,但也没有完美的。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是完美的事物。就算有,那也只是自吹自擂罢了。
筱栩现在的大脑是一片空白,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该干什么和不该做什么。
面对熟悉的事物还好,但面对未知,筱栩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来抵御它的到来,能做到的也就只有等待罢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事物能够抵挡的住突如其来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