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克汉脱下了白色的旅行斗篷,只穿着深蓝色的圣职长袍穿行在森林间,一路上山靠近着正在燃烧的森林。他的呼吸急促,同时体力也失去了正常的状态。

    冲突开始多久了,现在他们会在哪里?德拉克汉试着去猜想鲁道夫或者卡斯特兰的行事逻辑,当他们扫荡了这片丛林,他们会离开这里吗?

    也许是克林维的出逃最终点燃了两位队长的怒火,他们已经到了不惜焚烧整片森林来报复时间魔法师的地步?德拉克汉的心里一阵阵发凉,军队的彻底愤怒是没有任何底线的,他们会动用一切手段,尽其所能地去折磨他们的敌人。 他闻到了愈发浓烈的味道,这些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不断地提醒着他,督坂的最后一天,最后一战。

    德拉克汉不安地考虑着,逐渐地靠近了丛林燃烧的边缘。同时,他看见了一个人影,扑倒在一株燃烧的灌木旁。

    他朝那个人跑了过去,那人的背后插着五根深浅不一的箭矢,因此他通过这个人背部的起伏看出他还活着。但当他靠得更近,借着火焰的光晕,他突然十分难受的发现,这是一位老妇人。

    他不敢轻易地将她翻身,只得蹲下来查看她的伤口。老人的体质已经完全吃不消弩箭的伤害,所以这位老妇应该是再做不了什么了。但是德拉克汉惊异地发现,这个老妇身上的着装,和阿丽莎身上的那件长袍几乎一模一样。她的右手握着一根被折断的木杖的下半部分。

    “……是谁?……谁,在那里……”

    伴随着气若游丝的呻吟,老妇缓缓抬起了头,但她的脸隐藏在与长袍一体的兜帽中。她的手奋力向前伸着,感觉正在奋力向前多爬一步的样子。

    “……我就要死了……我的眼前是一片漆黑……是谁在我面前?”

    她挣扎着询问着,一个她不知是敌是友的人。

    德拉克汉一时完全不知道应当如何作答,他沉默了许久,终究回答道:“我是阿丽莎·贝尔的朋友。”

    老妇人垂下了手臂,将头枕在松软的泥土上。

    “哦……这位不知名的朋友啊……也许我只能拜托你一件,亦是唯一的一件事情了……请你……保护大小姐吧……她是……无辜的……”

    于是老妇人失去了最后一口气,一动不动了。

    德拉克汉心情复杂地原地跪了不知多久,才缓缓起身,向森林深处继续走去。

    阿丽莎的朋友吗?

    忘却了自己身份的秘银圣使,加速向丛林内部跑了过去,迎着漫天纷飞的火粉。

    渐渐地,许多的尸体开始出现,有卡潘利塔维亚人的,琉帝国人的和罗丹公国军人的。不过当地人的尸体明显更多,在火焰的屏障下,没有作战经验的人们似乎对远程武器的抗性变得十分低下。不过在他们的反抗下,战斗的中心正在向火灾边缘移动。

    德拉克汉循着声音嘈杂的地方找了过去,突然间,一支弩箭贴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发出尖啸的声音。

    德拉克汉猛地抽剑转身,随即看见一个罗丹公国的士兵在树后慌乱地装填着弩箭。

    “嘿,住手!是我!”他对那个士兵大喊,“是我!休·德拉克汉!”

    于是那个士兵讶异地抬起了头,仔细辨别了一番后,垂下了弩机。

    “抱歉,大师,队长说除非我们的人其余人一概射杀,我们都以为您已经死了。”他重新装填了弩箭,“琉帝国的卡斯……”

    没等德拉克汉做出什么举动,如同毒蛇般迅猛的黑色短剑贯穿了这个士兵的咽喉,随即从侧面切出。鲜血夸张地泼洒在焦黑色的草地上,那个士兵倒在地上,用手捂着自己的颈部,全身不停地抽搐。

    克林维停在了德拉克汉面前,放慢了速度,不停地喘着粗气。德拉克汉也曾被使用过加速魔法,知道那种可怕的副作用给身体带来的负担。

    “可恶的杂种们……”克林维咒骂道,“放火烧山,再赶尽杀绝!不得好死!”

    德拉克汉看着愤怒狰狞的克林维,又低头看着那个全身抽搐着的士兵。他闭上了眼睛,用银剑刺穿了那个人的心脏。

    “阿丽莎呢……你为什么在这里?”克林维原地蹲下,捂着肺部问道。

    “她被我藏起来了。我来这里看看形势,同时也来找你。你的信件怎么样了?”德拉克汉问道。

    “不行,军队截断了去路,信我写好了。”克林维拍了拍身上的某个地方,“快,跟我来吧!在这片地方变得我认不出路之前,绕一条路帮我把信送出去!”

    德拉克汉点点头,跟着他跑了起来。

    他们在火场边缘向山顶前进着,偶尔见到几具尸体。克林维跑得十分吃力,似乎他在之前就已经使用加速魔法干掉了不止一个士兵了。

    突然,林间跑出一个人,他没有像样的武装,只有右手上一把匕首。这个人显然是卡潘利塔维亚人,看见克林维时,脸上露出了希望的笑容。

    “克林维!救我!”

    “阿尔伯特……”

    那个人朝克林维跑了过来,可就在这时,林中嗖地飞出一直钢弩箭,直中那个人的太阳穴。他整个人一歪,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

    “啊啊!”克林维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嘶吼,随后德拉克汉听到空气中一阵嗡响,克林维仿佛化为了一股漆黑的旋风,扫进了攻击来的方向。

    “克林维!”德拉克汉警告地喊了一声,追了过去。

    在林中他看见了白色的斗篷,他知道了那是琉帝国的士兵,那个士兵被克林维迅捷的攻势吓得惊声尖叫,不住地后退着。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那个士兵向后仰去,倒在了地上。德拉克汉同时看见克林维因为剧烈的体力消耗而站立不稳,只能以剑撑地获取平衡。

    “克林维!小心!”

    他紧张地喊了出来,因为弩箭并非是琉帝国军队的武器。这说明附近至少还有一名敌人。

    但是,即使克林维现在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还是没有精力去反抗了。德拉克汉看见他的身影猛地一震,向后仰去,倒在了地上。

    德拉克汉飞奔过去,他看见了在克林维前方的山坡上,一个士兵正躲在灌木丛后面,正在装填下一发弩箭。

    德拉克汉几乎没有犹豫,他已经看见了克林维胸口上的箭矢,克林维还不能死。如果他死了,那拯救阿丽莎的希望将就此陨落。他估算好了距离,向前一步跨出,手中的银剑如同流星般穿越了火粉飘散的空气,刺入了那从灌木丛后方。

    那个士兵发出一声惨叫,惊讶地看向了德拉克汉。但只有一瞬,因为他立刻就死去了,德拉克汉的银剑十分精准。

    德拉克汉收回刺出的剑,向前跑去,克林维躺在地上,剧烈地呼吸着。

    “你不应该如此频繁地使用时间魔法的!你的身体根本吃不消。”德拉克汉撕开他的外衣,箭头没入了肌肉下方,不过出血量并不大,说明没有伤及内脏。

    克林维已经无暇回答他了,他带着痛苦的表情喘息着,但手却一直在胸口附近摸索着,似乎想要把箭**。

    “你休息一下,我来帮你……”

    “休·德拉克汉?”

    德拉克汉的话音未落,从黑暗中中传来了讶异的声音,饱含意外与厌恶。德拉克汉认得这声音,他咬紧了牙关,抬起头来。

    鲁道夫和他的两名手下正从火焰蔓延的方向朝他走来,罗丹边境军队长的脸上带着十足愤怒的表情。

    “你……杀了我的士兵?”

    鲁道夫从腰间抽剑,朝德拉克汉缓缓举起。他的两个手下则举起了弩机。

    德拉克汉站起身来,一步迈过克林维的身体,将他挡在身后。

    “我必须如此,鲁道夫。”

    鲁道夫浑身颤抖着用剑指着德拉克汉的脸,声音中迸发出了冰冷的愤怒,德拉克汉握紧了手中银剑的剑柄,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在他表述了他明确的立场后,他十分难受地看见鲁道夫的脸部表情被一种莫名地情绪占领了。如果说鲁道夫就此与他敌对,并对他展开攻击,那他起码可以心安理得地反击,他希望那一刻鲁道夫明确自己身为军人的立场,采取不假思索的行动,那样他也不会有太多的困扰。

    但是,鲁道夫却发出了质问:“为什么?休·德拉克汉?为什么你身为圣职公会的审判官,却要帮助他们?为什么你说要来平息这场争端,却要出手将其复杂化?”

    德拉克汉怔住了,他没有做出任何反驳的能力,因为他明白他的理由在这些军人的眼里,是幼稚而可笑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却要保护你的敌人?”鲁道夫的声音在颤抖,而他指向德拉克汉的剑尖也并不坚决,甚至不包含杀意。德拉克汉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令他一时竟想苦笑。对于已经忘却了立场和身份的自己,竟然希求别人去做出与之立场对应的事。

    “我不能说,鲁道夫。但我必须如此。”

    最终,德拉克汉只得如此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鲁道夫脸上的表情终于由挣扎,愤怒,变成了彻底的绝望。

    “那……我们就是敌人了。”

    他话音刚落,德拉克汉立刻捕捉到他的左手在身后的动作,他向德拉克汉掷出了一把飞刀,动作十分迅速,德拉克汉只看到空中有一缕被反射的火光。如果说这是个无月的普通夜晚,那么这把飞刀几乎是不可见的。

    德拉克汉并没有采取躲避,因为他的许多注意力都放在鲁道夫身后的两个始终用弩机指着他的弩手身上。不如说他早就为即将到来的冲突做好了准备,当他把一直藏匿于背后的银剑置于身前时,那已经变成了一面光滑的小银圆盾。与此同时他向左前方迈步而去,于是最终他听到的是两声在盾面上撞击出的闷响,同时那把飞刀被自己让到了右边飞空。

    德拉克汉精确地计算着弩手丢弃手中的弩机拔出近战武器所需的时间,也计算着他们现在唯一对自己有威胁的鲁道夫调整好姿势的时间,德拉克汉将盾牌换到左手,从他们三个人    的斜前方直接突进,同时右手准备着足以对人造成伤害的咒印。

    在战斗开始的瞬间,也许人就会忘记所有的立场吧。那一瞬间仅仅只剩下了敌我关系,即是生与死的抉择了。

    这或许是双方都有的觉悟吧。德拉克汉已经排除了最后一丝杂念。

    德拉克汉的速度非常快,由于本身就居高临下,所以在一瞬间就已经冲到了三个人的侧面。当那个士兵还完全没有将剑在手上拿稳时,他已经自下而上地对那个士兵使出了全力的盾击。碎裂的手感从轻薄的盾牌上反馈过来,与此同时鲁道夫才刚刚转过身,德拉克汉的余光看见他的左手上又出现了一把飞刀,而离他最远的那个士兵则已经抽出了剑,摆好了攻击架势。

    右手的咒印还差一步就要准备完成了,但是鲁道夫已经回身,左手举起飞刀右手准备出剑,另外的那名士兵也已经展开了攻击。

    于是德拉克汉多向前跨了一步,正好跨入了那名被他盾击而失去平衡的士兵的身体后方。虽然他也看不见两个敌人了,不过他正利用这个短暂的空当,调整着自己的进攻姿态,同时左手的盾牌形状也在慢慢地改变着形态。

    “小心!他很厉害!”

    德拉克汉听见鲁道夫几乎是带着恐慌的语气对他的同伴说出了这句话。不过这时候单纯的提醒已经效果甚微了,边境军从来没有面对过像德拉克汉这等级别的对手。

    当他冲出人肉掩体,那个士兵的剑立刻不假思索地向他刺来,角度,力度,姿势,一切都和他的预想相差无几。而鲁道夫碍于他初始的朝向问题,没有办法及时对现在处在他正后   方的德拉克汉做出任何的反击。

    所以德拉克汉几乎可以说从容地避开了这一剑,右手的双指与避过的交锋交错,指向了他的胸口。

    在接触的一瞬间,剧烈的高温突然引爆了周围的空气,又瞬间被压缩至一点,被灌注到了士兵皮革制护甲下方的粗布内衬,一团烈火立刻将那个士兵的身影吞噬。他惨叫着疯跑开来,在地上不停地滚动。

    鲁道夫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德拉克汉侧过头,他背后的那个被打碎了下巴的士兵也再次站稳,举剑朝他刺了过来。

    不过,这样迟缓的动作,已经无法构成实质性的威胁了。德拉克汉左手上的盾牌已经再次变成了一把银剑,不过剑刃是朝后的。那个失去冷静的士兵就这样直接朝他扑了过来,德拉克汉略微抬手,银剑向后刺出。

    士兵倒在了他的脚边,德拉克汉抬起头,那个人已经滚下了山坡,用嘶哑的嗓音祈求着鲁道夫尽快结束他的痛苦,鲁道夫站在他的身边,手足无措。

    德拉克汉叹了口气,转过身走了回去,克林维已经自己坐了起来,靠在了一棵树上,气息稍微均匀了些。

    “……你……倒还真下得去手。”克林维拔出肩上的弩箭,冷冷地说道。

    “……”德拉克汉选择了沉默。

    “为了就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你都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吗?”

    克林维缓缓地站起来,逼问道。

    德拉克汉没有看他的眼睛,他凝视着不远处的丛林中那张牙舞爪地舞动着的烈焰。

    克林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向上走去,德拉克汉低下头,准备跟上去。

    “你,站住!”

    他听见了鲁道夫的声音,极其勉强地辨认出来,因为这个人似乎在哭泣,同时也带着出离狂怒的绝望。德拉克汉似乎听不见那个士兵的哭喊声了。

    “……你!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目的……”鲁道夫拼了命地说道,“我都诅咒你……”

    德拉克汉转过身,俯视着鲁道夫。黑暗中,他的脸被阴影笼罩在模糊中。

    “鲁道夫,回去吧。”他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杀了我?”鲁道夫说,“我的手下们,我的弟兄们……他们的灵魂都永远也得不到慰藉……我辜负了他们所有人!你杀了我啊!”

    他笨拙地挥舞手中的剑冲了过来,被德拉克汉猛地挡飞,自己则因为脱力而向后仰去,滚了两下,被一丛灌木卡住了。

    德拉克汉摇了摇头,收剑转身离去,留下了鲁道夫一个人在地上蜷缩着抽泣。

    “好的,这样就可以了。”

    克林维看着信鸽飞向了北方的天空,穿越空中不断升起的火粉,跌坐在了一棵树下,痛苦地压着肩膀上的箭伤。

    “我们需要等待回信吗?”德拉克汉问。

    “没有那个必要。那个小东西会自己找到我的。”克林维警觉地注意着四周,不过除了徐徐吹过的风,林中没有任何其余的响动。

    德拉克汉看着青年疲惫的脸,突然想起了什么。

    “在去找你的路上,我遇见了一位老妇人。”他说,“衣着和阿丽莎几乎一模一样。”

    克林维诧异地抬起头。

    “……她死了。”德拉克汉接着说。

    克林维的肩膀塌了下去,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有跟你说什么吗?”

    “她拜托我保护好阿丽莎……我跟她说,我是阿丽莎的朋友。”

    克林维用鼻子出了口气,德拉克汉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在笑。

    “告诉我,圣职者。就算阿丽莎最后得救了,你会得到什么呢?如果硬要说的话。”克林维凝视着漆黑的天空。

    “……我不知道。可能是心理上的宽慰吧。”德拉克汉说。

    “真是奇怪啊,你们不该是那种说着拯救多数人而牺牲少数人的那种正义的冠冕堂皇之词的人吗?为何你要反其道而行之,”克林维问道,“就像刚才的那种状况一样,你难道不知道,选择保护阿丽莎,等于是与军队为敌,并不得不铲除障碍吗?所有人都会说你是错的,对不对?”

    德拉克汉将鲁道夫刚才的样子赶出脑海。

    “……也许你是对的。不,就算我真的是错的。”德拉克汉低下了头,“只要我能够救她,这一生余下的时间,也许都会感到慰藉吧。”

    “所以说到头来,你追求的东西不还是一片虚无的存在吗?”

    “这个说法不对。正因为不想让自己感到虚无,所以才如此决断的。”德拉克汉倔强地说。

    克林维似乎放弃了与他继续争执,抬头看着天空。

    “我们走吧,阿丽莎还在地穴里等着。”德拉克汉说说。

    “说到那个地穴……”克林维站起身来,“你们发现父亲的尸体,他是怎么死的?”

    “尸体太腐败,已经无法辨明了。唯一知道的就是没有伤口。具体怎样……我也不知道。”德拉克汉说道,“在那个房间内还有一个巨大的法阵,也是处在我的知识范围之外的东西。”

    “……别去动那些东西。”克林维站起身来,“十有八九是不好的东西。”

    两个人借着黑暗的掩护开始下行,森林里的喧闹声已经听不见了。争斗应该已经结束,一切都要走向尾声了。

    德拉克汉也有想过,从这里离开之后,他应该如何向琉帝国的人以及圣职公会高层汇报这起事件。思来想去,都没有一个头绪。这样也会使他彻底地分心,于是他最终放弃了这些思考,因为眼前的事件还没有结束。

    克林维突然停下了,他向左转身,手压在了剑柄上。

    但是,从黑暗中小跑出的却是卡潘利塔维亚的难民。

    “克林维,可算找到你了。”那是个中年男子,他的右手提着砍柴用的钝刀,但上面似乎沾染了血迹,“还有一点琉帝国的士兵逃进了林子深处,我们损伤太大不敢深追下去了。”

    他警觉地盯着德拉克汉,克林维摆了摆手,说:“这个人不是敌人。”随后他对德拉克汉说道:“我跟他过去看一眼,你就直接去找她吧。”

    “嗯。”德拉克汉点点头,随即看着克林维跟着那个人消失在了树林深处。他继续下山,山坡上的火源正在慢慢下移,火势还在逐渐地扩大。不过德拉克汉越走越觉得光芒逐渐黯淡,黑暗笼罩的程度逐渐加深。

    终于,他听见溪流的声音,于是他向左拐,并时刻小心地注意着脚下。

    应该快要到了,地洞的入口。德拉克汉慢慢地前进着。他摸索着周围,用脚探着前方的路。

    突然,一束奇异的,德拉克汉前所未见的蓝色光芒从前方不远处的山坡上升起。德拉克汉猛地抬起头,只见那束细长的蓝光猛然窜上高空,照亮了整片海神之森。

    “什……”

    德拉克汉跟着这束宛如银蛇一般诡异而绚丽的光辉抬起头,这条光线就像古代传说中的大蛇般扭动着,掠过了天空中的云层,将淡蓝色的光辉铺洒到整个山丘。突然间,从同一个地方,另外一条光轨,与第一束光交错,缠绕,分合,那姿态真的无比类似两条大蛇在夜空中舞动,妖艳而诡异非常。

    德拉克汉呆呆地看着,仿佛被这种奇怪的美感所吸引一般,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两条光轨突然开始扭曲,让德拉克汉不安地联想到正在垂死边缘的挣扎的蛇。它们在空中划过了诡异的弧线,向内夸张地弯曲并以巨大弧线的姿态重新回到了原点,两条光线都呈现出了这样的姿态并向两边倾倒,那感觉……简直就像是停留在这个山丘上的一只巨大的蝴蝶……

    德拉克汉不知什么时候跌坐在了地上,呆呆着看着这神秘光轨构成的仿佛虫翼般的巨大闪光,扭曲着这本来就不平静的夜空。

    骤然间,一股狂风突然席卷了海神之森,由那两道光产生的地方向四周爆炸性地扩散出去,一时间森林发出了惨烈的咆哮声,德拉克汉用手遮住脸,让自己站了起来。

    风如同它开始的那样毫无预兆地结束了。德拉克汉抬起头,借着诡异的蓝光,他看见了自己面前的道路,那个通往地穴的入口附近的植被完全被打开,这说明刚才的狂风是从地道里 喷出来的。德拉克汉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

    他稳住身体,准备进入隧道。

    但是突然间,森林再次开始啸响,声音在德拉克汉的背后,由远及近,仿佛一头饥肠辘辘的凶猛魔兽朝他正朝他扑过来。德拉克汉向前跑去,想赶在风暴到来之前进入地穴。

但是,风暴还是追上了他,如同魔鬼的爪在他的背后狠狠地推了一把一样,德拉克汉一个踉跄,刚好一脚踏空,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

    随即,在一阵混乱中,他从地穴的入口滚落,整个世界在他的眼前陷入了一阵白茫茫的虚无,耳畔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了,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应该是伤到了头部。他感觉他的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周遭世界在他模糊的感官中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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