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都很难想象,当初在那间木屋里醒来,在林地上不知所措的我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恶水谷,远离城市的一块净土,散发着原始而清新的气味。
恶水谷没有城市,只有几个村落分散在四周。令人感到新奇的是,这里鼓励幸存者组成团队去别处修建新的营地。那些零散村落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搜刮完毕,所以恶水谷两大主营地希望大家可以物尽其用,同时也能减少主营地的运作压力。
在我们来访之前,已经有幸存者在恶水谷许多地方划分出了自己未来建造营地的区域。而我们也不例外。
当我们得知这个消息时,齐姆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我最多,最多一周之后就会走的。找什么场地?还要建营地?想让我继续住下去吗?」
罗曼则表示这样正合他意。
「我受不了天天看到那些穿着军装的人。只要他们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总能回想起据守欢乐镇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
欢乐谷市过来的这一百多人中绝大多数都表示担忧,觉得这会不会有风险。
最后主营地解释说,只是先确定场地,向外开拓新营地是由近及远循序渐进的,轮到我们还早得很。
「『早得很』?早得很是多早?」
「至少今年之内都没有你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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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男一女在向导的带领下走出了营地的大门。
「祝平安归来。」门口的卫兵面无表情地说。
「有枪呢。」月兔晃了晃她的步枪。
营地挨着一条东西向的路。
「你们想往左还是往右?」向导站在路中间问。「往右就是往东,往哈里森大坝走。但是先提醒一句,那里的黄金地段早被挑光了,你们要是还想去的话那我也随意。」
「那边没好地方了吗?」斯卡尔问。
向导「呃」了好半天,说:「怎么说呢,翻过哈里森大坝还有几块地,但是离我们主营地就很远了,要回来的话你们得翻过大坝然后走一个小时的路。希望你们慎重考虑。」
「照你这么一说那只能往左了啊……」我心想。
「那往左就往左,左右有啥好纠结的。」罗曼此时恨不得马上见到自己未来的领地。
我和月兔倒是没什么兴趣,明天一过,各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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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罗曼沾沾自喜地说,「二十分钟路程,周围天然条件也不错,还附带观景台。」
罗曼自作主张地选了一个靠近悬崖的地方作为他未来的营地。
「说实话,我也不是十分想在这里久留。我还真有些怀念兰奇托镇了。罗曼,你这个骗子,说好的酒吧电影院呢?」
罗曼一副「我又做错了什么」的表情,「喂,我哪里骗你了?资源保障城市就是那个样子的啊!这里又不是城市,你自己要来的,你也可以学那些人留在欢乐谷市啊。」
斯卡尔还想争辨,但是他随即又懊恼地一甩手:「唉认了认了,不跑出来的话连去那种城市的机会都没有。」
恶水谷比欢乐谷安全得多,但是也要落后得多。我明白,斯卡尔想去的是这两者优点结合起来的地方。
「我等会儿要去找齐姆谈谈。要走的话,算我一个。」斯卡尔说。
罗曼看着他,说:「那样的话,就只能祝你一路顺风了。」
「你不来吗?」斯卡尔问。
罗曼把放在别人凳子上的脚拿下来,说:「我喜欢这样的地方,远离尘世,远离纷争。而且我在这里有份牵挂。」
「牵挂?牵挂什么?」
「不是『什么』,是『谁』。」罗曼纠正道。
「这里?这里有哪个值得你牵挂的吗?」斯卡尔满脸的不信。
「以后你们会知道的。」罗曼说完起身走出了帐篷。
「……最后,咱们这群人还是分道扬镳了。」斯卡尔嚼着一根草说。「叶苇航,你呢?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别再跟我说随波逐流了。」
「我也会离开的。我们最终都会离开这片名为中转站的土地,去寻找自己真正的家园,自己的世界。」
「哟,看不出来你讲话还带点文学的味道呢。」
「但愿到那个时候,我们还没忘掉彼此吧。」我仰起头想看看天空,但只看到军绿色的帐篷顶。
「我记性还没烂到那种地步。虽然你名字不好记,但是你这个人我很难忘掉了。你太特别太显眼了。」斯卡尔说。
「我见过的很多人其实他们性格和行为都差不多但是你……你不太一样,就好像一个青苹果,混在一堆红苹果里,虽然大家都是苹果……唉,我多话,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吧。我只希望,你们也多多保重自己。人的生命说来就来,说没就没。尤其是你叶苇航啊。你不能让自己的女人看着自己死掉吧。」
「我不能。但是我们曾经约定过,哪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对方,也要好好活下去,而且要连同对方的那一份一起活。」
斯卡尔笑了,是一种「真拿你没办法」的笑。他不懂我身为「叶苇航」的「前世今生」,自然也理解不了我这些听起来玄之又玄的话。
可我没有半句是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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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会记得我们的。」
叶苇航说。
「当我们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瞬间,这个世界所有关于我们的事件和物体都会随之被删除。带领他们离开欢乐谷的人将不再是我叶苇航。」
「那是谁?」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
「是一个名为『玩家』的人。他可以是你,是我,是任何人。」
「每当一个『玩家』进入这个世界,一个崭新的故事就掀开新的篇章;斯卡尔还是斯卡尔,克莱格还是克莱格,但是属于各个『玩家』的那三个月将不可能一模一样。」
「那,叶苇航……」我内心莫名萌生出一丝恐惧,「我对你的记忆会被删除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会忘掉你。这一点我能保证。」
「不管怎样,我们要把该了结的都了结了。」叶苇航看着挂在帐篷顶上一闪一闪的灯泡。
外面发电机彻夜轰鸣,探照灯将地面照得惨白。
「要是你还有什么想跟谁说的,趁明天白天去完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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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许是我做过的最长的一个梦……
我梦见了我的过去,我的月面防卫部队,还有月球。我好象已经回到了最初那个时候,刚逃到地球上的时候……
6月19日。
今天有人会出生,有人会死去,有人会庆祝生日,有人会为故人表达哀思。然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今天只是个普通的日子。
我们是那一小部分人。今天晚上十二点,我们会回到各自原来的地方。
伴随着清脆的鸟鸣,微风包裹着乡间独特的植物气味把我唤醒。
在仓库门口,我碰到了叶苇航。
「早上好。」他向我打了个招呼。「你今天看上去很精神呢。」说着,他上前帮我把没有整理好的衣领翻折好。「也对,你当初就是穿着这套衣服来到这里的,走的时候也是这样。」叶苇航说着看了看自己,「我就算了,没那么多讲究。两手空空地来,就两手空空地去。」
「我身上一直揣着一封信。」我摸了摸上衣的内衬,一个鼓起来的小包在里面。「等我回到月球之后,我得把它交给很重要的人。」
「那你可要保管好,别走的时候忘带了。」叶苇航说。
「不会的。」我拍着胸脯说。
「今天我们先去看看凛和莱娜女士吧。好久没见到她们了。比起兰奇托镇的人,凛是我们更早就认识的,我们走之前也应该和她说说话吧。」
「是的。那是我们也最落迫的时候啊。」
于是我们前往莱娜所在的生活区,但是没见到她们。最后我们是在医疗站见到了她们俩。
「你们谁生病了吗?」我问。
莱娜摊开双手,说:「这里晚上太冷了,凛有点着凉。」说罢看着旁边的凛,「我的小祖宗,你晚上睡觉可别动来动去的了!」
凛没有说话,乖乖地点了点头。
「你们在这里还适应吧?」叶苇航问。
「一切都好,除了昼夜温差有点大。不管怎样,谢谢你们。你们太了不起了。」
很少被别人夸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叶苇航则是很谦虚地回应道:「这是大家的功劳。大家互相信任,互相帮助,我们才能走到今天。我想就算以后,我们也应该坚信,只有团结一致才能在这场灾难中幸存下来。人类之间的争斗,完全没有必要。」
「你的观念和我不谋而合。」莱娜很是欣赏叶苇航的这番话。
「以后不管走到哪里,我也会一直坚持我的想法。」叶苇航说完看着我,「你想说什么吗?」
「我……呃,凛,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所以,姐姐想说的是,有些事情,要学会自己去面对了。姐姐也不比你大多少,所以姐姐也在努力。凛也要加油,好吗?」
「嗯!」因为身体不太舒服,凛只是小声地回答了一声。但是在我心里,她说出来的这个字一定是带着一个惊叹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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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要见的人,叶苇航,我可以单独去吗?」我装出一副可爱的笑容,相信他不会不同意的。
「……如果你自己可以应对的话,那你就自己去吧。」果然,叶苇航对这个表情没有任何抵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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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尔渴望去大城市,罗曼打算隐居山中,齐姆满世界寻找自己唯一的亲人。和我关系最熟的这几个人,他们未来的规划就是这样。想到这里,本来打算跟他们道个别的我心想也没有那个必要了,我走了之后他们就会忘了我的。
唯独月兔,我半带实验性质地做了一件瞒着她的事。
在她的那封信当中,我塞进了我自己的那一封。如果她能在我离开之后看到,那就代表「我」通关这个游戏之后「她」这个角色的进程依然在运行。从而确定她的确是临时被「移植」到这个世界,而实际上属于另外一个游戏或是什么作品的人物。
我低头看着地面,随之蹲了下来。我仔细端详着地面上冒出的一株草,它跟我在现实生活中看到的草没有任何区别,用手碰它,它会歪斜,所以不是贴图。
「如果要你一辈子都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你愿意吗?」我问自己。
没有来自家庭的约束和安排,没有整天无所事事的厌倦,我能活成我想活成的样子。
是不是那样反而更好呢?马上就算通关两个游戏的我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我的过去和月兔的过去相比又能好到哪里去?
我没喜欢过任何人,没有任何人喜欢过我。外人的接近都带着一己之欲,家人的关爱不如说是修剪花枝的剪刀,把我剪成他们想要的形状。
我完全可以不回去的。那个现实世界,我反而没有任何挂念。
「——叶!我回来了!」远处传来月兔的呼喊声。
月兔跑到我面前,身体素质极佳的她呼吸平稳得就像是散步过来的一样。
「去见你想见的那个人了吗?」
她点点头,「去了。我考虑了很久,决定还是尽自己所能做最后一件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吧。」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积德行善呢?」我打趣着她。
「没有啦,本来我早就可以做的,只是我很犹豫罢了。我想等到最后一天也不迟,这种事情等到最后来做反而更好。」
「是吗,那就好。」我说着,牵起她的双手。
「诶,怎,怎么了?」她有些不知所措。
「接下来,直到最后,能陪我一起吗?我们去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啊,现在吗?喂,等等——」她话音未落,我已经拉着她往大门口跑去。
「走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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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往前奔跑着,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似乎这样就可以跑出这个世界,像跑出一间屋子一样简单。
我们跑了很久,直到我已经腿软到没办法再动一步。
被炸弹摧毁的哈里森大坝上,折弯成九十度却不断裂的钢筋似乎还在宣示它的倔强。
放眼望去,其实整个恶水谷可以尽收眼底。绵延数公里的河道有一半是干涸的,而有一半有几个水塘。水塘在东北边,干河床在西南边。哈里森大坝在正中间。
就像薄雾峰水库一样。若是它能够高大到和哈里森大坝一般,我也能一览欢乐谷的全景。
「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俯瞰大地吧?」我看着身边被这般风景震憾地目瞪口呆的月兔。
如果说薇仙山、斯宾塞山是一圈波纹,那么恶水谷就像一层海浪,粗犷的岩石和无法无天的树木在这片充满野性的跌宕起伏的大地上共生。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地方啊……」她的表情夸张地都要哭出来了。
「这只是地球上一个极不起眼的地方,一座随处可见的山谷罢了。」
「地球,好美……」月兔如痴如醉地看着远方,蜿蜒的谷底一往无前,最后消失在地平线上。
你很难想象,这样的一句话是从一名两个月前还骂骂咧咧「地球是座垃圾堆」的少女口中说出的。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们会如此执着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了。它太美了。」月兔喃喃道。
「地球不总都是这样美丽的地方。在你没有看到的另一面,还有被各种污水染得五颜六色的河流,还有满是果皮易拉罐废电池塑料袋的海滩,还有被黑烟熏得灰头土脸的天空。可是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哪里也去不了。我们宁可捡起一个易拉罐,捡起一枚废电池,虽然我们知道明天又会有人丢在那里,但是,没办法,地球是我们的家。至少现在,我们无处可去。」我说着,余光下意识地瞟向她。她根本没在听。
月兔抓住栏杆,向下看。「下面还有船欸!你快来看!」
「我才不看。」打死我我都不会在几十米的高度看脚下的。
我背靠着栏杆,但即使这样我也生怕栏杆会断掉然后让我掉下去,虽然这根栏杆看上去十分结实。就这样,她看着东边,我看着西边,我们两个好像在两个世界的交界,背对背,没有拥抱。
一时间,如此平静,让人怀疑世界是不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我要走了,有给我准备什么分手礼物吗?」最终我打破了沉默。
「我们没有分手过。从来没有。」月兔笃定地看着我。「我们只是去了不同的地方,相隔很远而已!」
「好嘛,那就是送别礼喽。有吗?我很期待哦。」
月兔低下头,显然她没有思考过这些,她也没有学习过这方面人情世故的知识。「我不知道还要送礼物,对不起……」
「没关系,这样就可以啦。」说着,我把手伸向她的衣服——扯下了一颗钮扣。
「这个是……」她不解地看着因为少了一颗钮扣而露出里面白色衬衫的制服外套,然后又看着我手上那枚钮扣。
「这个送我啦。」我把钮扣放到自己口袋里。
「……」月兔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突然说道:「要是你还想要,我可以都送给你。」说罢就要扯自己剩下的钮扣(其实这种开领的制服外套只剩两颗了)。
「不用不用不用,你先停一下……」我赶紧制止了她的笨蛋行为。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哦。」我说着,从后腰间抽出那支我很久都没用过的银色1911手枪。
「这差不多算是我刚来到这里时拥有的最贵重的东西了。可能因为口径的关系你以后没办法使用它,但是就当做是一个纪念吧。」我把略沉的枪放到她手上。
「叶,你也是用这支枪,杀了一个人的吧。」月兔看着手中的枪,轻声说道。
「是啊。」
「那我就没有理由拒绝了。」她把它抱在胸前,「我说过,我要和叶一起赎罪。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要让它永远提醒我啊。」
她面朝着东方,像是挥别了西下的夕阳。那一瞬间,我那时深爱着的她是如此迷人,让我以为,夜空星辰,璀璨霓虹,也不过如此。
时间像是急着去死一样,毫不留情地就溜走了。
转眼间,晨昏交替,夜幕降临,不知哪里来的电,让大坝的路灯亮了起来。
我们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进入倒计时。
「直到最后,也没能叫一声你的名字啊。」我仰望着天空。
「我知道啊。」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叶,我知道的啊。」
「不许哭。」我伸出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一个,好吗?我可不希望最后记住的是一张哭花了的脸哦。」
「扑哧」她一下子破涕为笑,「叶苇航,你真的很讨厌欸,想哭又哭不出来……」
哭和笑,其实是很相似的两种表情吧。开心的时候会笑,可是开心的时候也可能会喜极而泣的吧。
我内心很难过,这场注定结束的恋爱终于还是迎来了它的尾声。我除了不舍,除了难受,无能为力。我没有哭,只是男人不喜欢把什么心情都表露在外面而已。我早就决定过,我们早就约定过,走的那天,不可以掉泪。
感谢你,让我经历了这美好的三个月,让我第一次感受到爱一个人的痛苦与幸福。当爱情到来的时候,没有该与不该,只有顺其自然,去接受它。
不是所有花都会结果。但是,花,是比果实更美丽的存在,是值得用一生去铭记的啊。
在那一刹那,我们仿佛心有灵犀,同时面向对方,就如我们初次见面时那样。
那时,也是我主动抱住她的。现在也是。
多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啊。
我们互相接吻,比任何一次都来得激烈,直到两人喘不过气。唇与唇分开,牵出一条唾液线。
她的脸颊泛起红晕。有刚才喘气的原因,肯定也有生理上的其他原因。我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我们就保持这样,一直这样,好吗?」我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她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说:「好。」
那是我听到的,这名少女说出的最后一个字。
某个二十岁的青年与某个十八岁少女的恋爱,或许无法在遥不可及的远方复刻。但是只有在这里,我们还是在一起。
有限的时光酝酿出了无尽的思念,在六月二十日零点的那一瞬间,化为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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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这都快十二点了,他们俩咋还没回来呢?是不是出啥事了?」罗曼踢了一脚桌子。
「要不要报告给营地让大家出动去找吧!」一位原兰奇托镇营地的成员说。
「他们从中午就不见了,不知道两个人去哪里玩得乐不思蜀了呢。他妈的,老子天天吃叶苇航和他女友的狗粮,想想还真不想去找他!」罗曼气呼呼地说。
「可是,你最近不是也正在朝这方面努力了吗?」斯卡尔笑着问他。
「努力归努力,人家还没答应呢。」
斯卡尔哈哈大笑,说:「兄弟,谈恋爱可不是钉钉子一锤子一个眼啊,你得循序渐进才行,学学人家叶苇航。真的是,白长人家几岁了。」
「嘁,少跟我玩嘴上功夫了。」罗曼说着把身下的小木凳转了一圈,背对着斯卡尔。
罗曼越想越气。「干,不行!我得把他抓回来问个清楚,这小子怎么把女生泡到手的!」说罢拍案而起。
「这就对了嘛,去把他绑回来好好审讯一下!」斯卡尔在旁边煽风点火。
罗曼大踏步地摔门而去。
那天在篝火晚会上,他半醉半醒地对那个吧台女生说了几十句「我喜欢你。」
「唉!我这笨脑子,人家肯定当我喝醉了,没放在心上呢…罗曼你这个蠢蛋,明天去跟人家好好解释!」罗曼说着扇了自己一巴掌。
「当——当——当——」仓库里传出摆钟报时的声音。
「……什么嘛,已经十二点了啊。」罗曼说着,从裤包里摸出烟盒。
身后的帐篷走出来一个人,「罗曼,你杵在这儿干嘛呢?当猫头鹰啊?猫头鹰应该在树上的!」
「去你的。」罗曼回头朝说话的斯卡尔踹去。「我出来抽根烟不行吗?」
斯卡尔躲开了,用手指着罗曼的烟盒,说:「那我能来一根吗?」
「这根算本大爷施舍给你的。」罗曼大方地把烟盒递了出去。
「那还真是多谢了啊。」斯卡尔接过烟盒,抖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然后把烟盒丢还给罗曼。
「你大爷的,能不能好好还回来!?」罗曼又骂道。
「啧。」斯卡尔摇了摇头,点着烟美美地抽着。
「今晚星星好多啊。」罗曼嘴里呼出像水流一样细细的烟雾,然后又用鼻子吸了回去。最后鼻口一齐用力,把烟雾全吐了出来。如此往复。
他觉得美好的生活也不过如此了。什么僵尸,什么末日,都见鬼去吧。
「早点睡,猫头鹰先生。」斯卡尔把烟头丢到脚下踩灭,一回头,钻进了漆黑的帐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