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古赛尔冷笑一声:“这种事情,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还能改变不成?”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罗塞塔不卑不亢:“而且,团长大人的理由如果能站得住脚,那不就自然驳倒了我这不速之客的无理要求了吗?”

古赛尔陷入沉默,静静地看着罗塞塔。

罗塞塔继续追问:“还是说,这是必须带到坟墓里去的秘密?如果不是的话,我希望能听到。因为——团长大人多半也是想说的,对吗?”

罗塞塔看着古赛尔的眼睛,露出和善的微笑。他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这并不是多大的秘密。从路上伊莉娜的话语来看,古赛尔之所以选择不说,并不是因为他隐瞒了多大的秘密。而是因为他觉得,说了也没有用,并不改变他背叛王室的事实。

所以这样的古赛尔应该非常渴望一样东西——就是理解。

就像是一件事情在心里憋久了,总是希望有人能听听。哪怕她在自己身边只是听,什么都不说,也比没有人要好上太多。

“我明白孤立无援的痛苦。所以即使我未必能够成为团长大人的助力,那至少能够听听团长大人的声音。”

古赛尔楞了一下,随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小子,真的很有趣。”

“放心,老朽还没不堪到需要跟别人唠叨来排解苦闷。”他的目光转向伊莉娜:“只是伊莉娜也在这里。让你听听也好。毕竟身为师傅,总还是希望弟子能明白自己。”

“还是从荷鲁斯的情况说起吧。”古赛尔叹了口气:“小子,你觉得荷鲁斯的地理位置怎么样?”

“地理位置?”罗塞塔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好拼命地搜寻一些记忆碎片:“自然资源还算丰富。但是夹在两个大国中间,算不是特别好。”

“哼。”古赛尔似乎是在嘲笑罗塞塔:“岂止不算好,简直是糟透了。”

“从何说起?”洛琳问道。

古赛尔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地图:“认真看荷鲁斯附近的地形,这是典型的‘四战之地’。”

“四战之地?”这次轮到伊莉娜提问了。

“就是四面都是战场,无险可守的地理环境。”古赛尔道:“既没有险峻的高山,也没有湍急的河流。在这种地方打守城战,难度非常大。也就是通常说的易攻难守之地。”

“也就是说,对守备军的要求特别高?”罗塞塔顺着他的话说。

“没错。先君克鲁特·荷鲁斯开国时,带着的皇家骑士团都是以一当百的角色,才能够在这种四战之地立足。但是……”

“但是一旦国家出现危机,就很容易被外敌入侵,没有喘息的机会。”洛琳接着说。

古赛尔赞许地点点头,对两人的清晰思路还是认可的:“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也应该明白了。现在除了易格斯之外,没有人有能力守护住荷鲁斯,即使是王室也做不到。而一旦荷鲁斯的守护力量崩溃,强敌环绕的荷鲁斯会迎来什么样的未来,想必不用老朽多说了。”

罗塞塔用膝盖想都能明白接下来的事情——战争。失去了易格斯的荷鲁斯将成为大国眼中的肥肉,群狼将蜂拥而至,将荷鲁斯瓜分殆尽。至于荷鲁斯是生灵涂炭,还是四分五裂,也并不在大国的考虑范围之内。而指望着荷鲁斯能再崛起一位英雄般的人物赶走外敌,重建秩序,就只能是小概率事件了。那样子的运气,大部分人都赌不起。

“怎么样,小子?”古赛尔饶有兴致地盯着罗塞塔:“你有把握做得比易格斯更好吗?”

罗塞塔顿时语塞。古赛尔的话语中是有分量的。国家存亡,上千万人的性命,的确比古赛尔一人的得失和声名来得重要得多。难怪古赛尔愿意为此舍弃他效忠了一生的王室。他所谈论的东西,跟罗塞塔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上。

“你呢,小子?你又是为什么来劝阻我放弃易格斯来帮你?”古赛尔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了:罗塞塔能拿出比这个更有分量的东西吗?如果不能,那么是说服不了古赛尔的。

“我?”罗塞塔自嘲般笑了笑:“我可没有那么高瞻远瞩的目光。我只是个被困在王都附近庄园的小混混而已。”

他坐在会议桌上,将书柜上的清酒取下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给自己。旁边的伊莉娜在拼命地给罗塞塔使眼色,但罗塞塔却假装看不见。

“我来这里找你,不为什么,只是为了救下荷鲁斯女王而已。我没办法放着她在那里当成一个傀儡,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易格斯杀掉而已。”罗塞塔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颇有股自暴自弃的神色。

——天,心态都已经爆炸成这样了,你还要我去说服一个已经决定自我牺牲的老头子?着怎么可能?!

这才是罗塞塔的心声。但这种心声说出去就完了。所以罗塞塔试着采取一些策略引起对方的主意。

“噢?你倒是意外地老实。”古赛尔好奇地看着罗塞塔,想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说。

“但是我知道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你去帮我救人。所以我只能试着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理由,只要能让你帮我,就行。”罗塞塔喝下酒后,转向古赛尔继续说:“的确,大部分人都会觉得一个人的命不如千万人的命重要,更何况声名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这些人真的只要活着就好了吗?”

“……你,是什么意思?”古赛尔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看看现在的王都。一谈到易格斯,就人人噤若寒蝉。你再看看现在荷鲁斯女王,连街上的小孩子都知道她随时可能被易格斯杀掉。这种东西,就是团长大人你所舍弃一世英名也要守护的东西吗?”罗塞塔反问道。

“我是个大俗人。只知道胡吃海喝,胡说八道。”罗塞塔耸耸肩:“但是以后,可能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如果荷鲁斯王国变成易格斯的囊中之物,那么后续的发展根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全国戒严,所有资源都被投入到战争机器当中,满足易格斯疯狂的对外扩张的欲求。那时候,荷鲁斯王国的子民们,一样是血流成河,一样是颠沛流离,这样的未来,就是团长大人想要的吗?这样的未来,又比分崩离析的结局好得到哪里去呢?”

古赛尔居然一时语塞:“真不愧是伊莉娜看上的人。老朽真没有把握驳倒你。”

“师傅!”伊莉娜有点不好意思了。

古赛尔没有理会伊莉娜,只是继续道:“但是让老朽放着成千上万人的命不管,去参与这种冒险,老朽还是做不到。抱歉。”

罗塞塔摇了摇头:“团长大人做不到,这个我明白。但是未来,从来就不是只有这么两个选项而已。”

“嗯?”所有人的眼睛都动了动,盯着罗塞塔。

“第三个选项,是自己创造出来的。”罗塞塔扬起嘴角:“一个既能够守护荷鲁斯,又能够推翻易格斯的选项。”

“啪”地一声,天青色的酒杯被放在古赛尔眼前:“不试着去改变这一切吗?剑圣·古赛尔·莱恩托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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