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就像是路过一样,一直走到消失。离开了酒吧,推开了门,门在沉闷的音响下摩擦着空气关闭,晃荡着酒吧内一股任凭最清净的风也挥洒不掉的腐烂、浓厚的气息。

有男人身上,跟喝醉的女人勾肩搭背,他们看起来意气相投,跟着伊热尔第一摇一晃地走了出去。

......

“这该死的。”哲也咒骂一声。

......

黑色的长发在刚刚被潮湿的雨浸染的森林间毫无顾忌地肆意披撒,一个紫色的身影不断地跳跃在根根树枝上树枝上的雨落挤压砸在大地上发出舒畅的叹气声,好似树木在抱怨这个女人的不礼貌,好似树木在惋惜这个女人心中如同世上最高级迷宫拼图魔方般纠杂的内心。

环意葵的头发在光照下又逐渐地从上往下染成了紫色,她黑色的瞳孔好似越来越不受控制了,如同一匹刚刚失忆的从小玩到大的白马,现在变成了野马般,总是不听话地溢出紫色的色彩,而当那紫色完全充斥在环意葵的眼睛中时,她的性格就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对不起。”她说话,但是在这片她一直前行的没有终点的森林栖地中却只有她一个人,就算能够时不时地看到人类的塑料瓶和破碎的织网洒落在眼角的边落,附近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呼吸的迹象。

“没有关系。”她在自言自语,就算是环意葵一个人听起来有时候也会感觉诡异。好似夜晚突然在睡梦中直起了身,对话的时候却意识到在这一片漆黑和寂静的孤独中自己只是孤身一人,但是当这种对话越来越脱离自己的独立意识,自己越来越能够感觉到另一个完全不能控制的声音存在时,当这个声音能够提醒自己做什么、或者能够做到自己做不到事情的时候,最为理智的做法就是接受它。

环意葵早就接受了自己的第二人格。

“我不能控制自己,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打破了你跟我的协议。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环意葵很欣慰另一个自己是如此能够对别人感同身受的人。她的瞳孔变成了黑色,嘴角就像是刚刚大病动完手术穿着白衣迎照阳光的苍白病人般上扬微笑:“没有关系,我能够感受到你心中的杂乱。”

“我真的存在吗?”

“你为什么还这么问?我们不是已经相处了很久很久吗?”

“可是......”另一个她,就好像是在黑暗与世界的夹缝间穿梭的紫色的环意葵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我是在两年前苏醒的。我们之间......”

“你非常在意希比说的话吗?那个蛇男。”就算是现在把跳跃在树干上的环意葵打昏,让她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昏厥过去,希比在她脑中的声音还是不能消散。

在去救晶山匀望的路上,她遭遇了希比和西维尔,为了阻止西维尔杀掉晶山匀望,环意葵插入交战,碰到了希比这么个强大的对手,但是比起他最能够在她身上留下伤疤的狠毒、强力又深不可测看不到节奏和戏法的攻击之外,希比的话语更是已经深深烙刻在了她不自然间听到的最没有防备的一瞬间的心上。

“只是听伊热尔第那个老家伙的话,就已经够了吗?你这个人造人。”

希比说。

“你真的知道自己是谁吗?你真的叫环意葵吗?”

“该死!”环意葵双手抱住自己的头掐住了自己的太阳穴。“你不要这样对自己!”黑色的环意葵占领了身体就像是灭火般将侵占她意识的紫色环意葵使劲甩了出去。“可是......”紫色环意葵的声音响在她的内心。

从来到乌迈特学院,苏醒到生活的时间内。环意葵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存在的理由。只是被告知自己生了一场大病、被告知自己失去了记忆、被告知自己成为了乌迈特学院的老师。

被一个被早晨苍白光芒的老头叫醒,他那模糊的面庞好似浸泡在晨曦那一丝安宁中的下凡的天使,嘴角的微笑让她完全放下了自己身心的戒备,老头对她说:

“你已经没关系了。你已经安全了。”

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问过伊热尔第自己的过去吗?环意葵脑中只能浮现出一个答案,但当这个答案已经浮涌到嘴边快要被紫色的环意葵说出来的时候,突然一只狂暴的毛茸茸的东西迎着她的脸跳了过来,环意葵突然惊吓紫色的环意葵马上附身紫色的气道附着在猴子身上但是太慢了,失控的赛车已经冲撞上价值几百万的黄金赛道并且稀哩吧啦。

贴在环意葵脸上的猴子的正身跟环意葵在一直黄蓝色小鸟掠过的丛林上空僵持了十几秒。知道换衣裤已经快被猴子身上的这股野骚味儿给弄得窒息,她使劲抓住了猴子的后脖颈,直直瞪着猴子惊恐到好似看见了专门吃猴脑猎人恶魔的眼睛,环意葵紫色的眼中在喷火她张大自己的嘴巴大骂:

“你这只混蛋猴子给老娘有多远滚多远!!!”

她像是扔一颗鸡蛋一样把猴子扔进了地上的灌木丛中,任凭猴子圆圆眼睛一角渗涌出的怕灌木丛坚硬枝干刺扎的恐惧满溢,猴子“唧唧唧”了几声无辜地消失在了已经在高空看上去完全是黑碧色的青绿的森林。

“真是的在这种地方也不能好好清净吗?”环意葵为了一个人好好思考,她特地朝自己的学校请了两个星期的假,在泽尔弗里德山脉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深处哪里的深处待了接近一天,身上只要带着跟学院的坐标石相连的指导石的话无论在哪里都不会失控,就算是泽尔弗里德山脉拥有的七大禁地身为老师的她也有这个实力侦测到哪里有危险哪里不能靠近。

刚才的猴子一瞬间把她脑中想的东西全部清零,就像是刚刚准备各彩的割草机看到了突然被猴子修建平整的草坪,环意葵现在心中的无法发泄而出的压抑简直能把整片天压垮。

“你对一只猴子也太凶狠了吧......”黑色的环意葵有些担心刚刚被扔进灌木丛的猴子现在的处境。

“怎么,你还想去救它吗?”

“不.....不是.....”黑色的环意葵就是想去救它。

紫色的环意葵控制的身体捂住了自己的脸,她叹息地就像是早上醒过来看到了儿子去参兵信封内容的母亲:“拜托你了......”她说:

“如果你能想出些什么的话,我们说不定就会不会成这个状况了。”

“你是说......跟我共享一个身体的状况吗?”黑色的环意葵在她的内心小心翼翼地问,跟紫色的环意葵比,她就像是一位刚刚走上高中的小女孩儿。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们谁才是这副身体的真正的主人吗?”紫色的环意葵从高空跳到地上,在灌木丛中藏匿的猴子顿时一惊身上的毛如刺猬般突起它看着环意葵高大的身影充满恐惧,尤其是刚刚包裹在它脸上的紫色气息,那股压抑和疑惑揉捻在一起的怨气......天啊。

她肯定会吃了我。

猴子心想。

听到刚刚还说话的黑色环意葵没有了声音,紫色的环意葵心中突然泛起了一股身为姐姐欺负妹妹的罪恶感,黑色的环意葵总是在关键的时候不敢表达出自己的想法,紫色的环意葵说:“我、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啦!不是说......你看,的确我是在你之后苏醒的,第一次看到伊热尔第的人是你,但是之前我们也被告知是生了一场大病,说不定、说不定我们之中有一个人人格是在大病之后诞生的,所以......”

“我知道的。”黑色的环意葵打断了紫色的环意葵的话。她听起来似乎不怎么想继续这个话题,但是今天的她却表现出了自己的勇气,说:“我......”她的身影就像是一只刚刚诞生的粉色小老鼠:“我其实不在乎,我们之间到底哪一个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从来没有把我们寄宿的这个地方当成、或者是仅仅当成‘一具身体’一样对待。”

黑色的环意葵又不说话了。但是

紫色的环意葵跟她心心相意。能够明白。

她走到灌木丛的一边,紫色的环意葵让出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如同一座宇宙飞驶的飞船突然被驾驶员扔下了船陀、好似退潮又突然汹涌起来的海浪撑起的前水,黑色的环意葵被突然挤进了自己的身体里,突然间她又能透过这具身体的眼睛看到周围的一切了,虽然她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

“唧唧唧。”黑色的环意葵仔细回想着刚刚跌落灌木丛的小猴子临地之前的叫声,她用自己纤细乳白的手撩开又硬又冷的枝干,说:“能听到吗?出来吧。有受伤吗?”听起来就像是专门为了救死扶伤动物而成为兽医的小姐姐,她的声音如此地温柔,她的后背和她的眼睛处,紫色的环意葵不断地涌现出紫色的气息,那些气息就像是蛇的雷达、狐狸的鼻子,穿梭在灌木丛冰冷坚硬的枝干间隙、匍伏在湿黑冷泥土地上如过雨后的蚯蚓般爬行,在蝴蝶与绿叶嫩芽的间隙中穿过,寻找着小猴子身上毛绒的气味儿,和它的体温,并在黑色的环意葵根本察觉不到之前引导她前进的脚步,一点一点地指引到她想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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